聽到老太太的誇讚,小葉顯然是很高興,得意的衝我一樂,把我拱到一邊,自己坐在老太太的身旁甜甜的問道:“奶奶,您這是怎麽了?家裏人呢?”
提到這個,老太太的眼圈兒一下就紅了,放下吃的歎了口氣,娓娓向我們道來:“我就和老伴兒倆個人住在這兒,當初我們在城裏有幾間小平房,前些年趕上拆遷,分了不少錢,就買了三環附近的一套大房子給了兒子,在這裏買了這套便宜房子我們兩口子住。
哎,我那個兒子啊,打小就不學好,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後來娶個老婆,比他還不是東西,自打倆人結婚起,就一直盤算著我和老伴兒手裏頭的那些產業,覺得我們有幾間平房,出租吃瓦片兒都能賺不少錢,就更不好好工作了,天天吃我們喝我們,後來生了個閨女,就更是總打著要請保姆,要買這買那的幌子來蒙我們的錢,哎,為了孫女,我們也從不和他們計較。
我身體本來就不好,又是心髒病,又是糖尿病,動不動就得住院,兒子兒媳婦這麽多年來,我住院,他們一次都沒來照顧過我。隻有前些年拆遷以後,他們才屁顛屁顛的總帶著孫女,拎著東西來找我們說好話陪笑臉,哎,誰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謀劃的啊,但沒辦法……畢竟是親兒子啊……
後來新房子買定了,房本兒上也寫上他們的名字了,這下可好,那兩口子盤算著我們的家底兒快花幹淨了,沒什麽油水可撈了,索性和我們斷絕了來往!孫女也被他們管的嚴嚴的,逢年過節的才能偷偷摸摸自己來看看我們……哎,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啊,生養了這麽個混帳東西!
後來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也沒錢再越來越頻繁的住院了,我就幹脆不住,開著藥回家吃還能便宜點兒,湊活著等死吧……”
說著老太太的眼淚不住奪眶而出,情緒激動的連聲咳嗽起來,我趕忙又去接了杯水,小葉輕輕捶著老太太的背,先不讓她說話,踏實的先把麵包牛奶吃完。
這種故事可沒少見啊,以前總見老媽愛看BTV生活頻道,那裏老播些情感調解類節目,裏麵就有不少這種妻不賢子不孝的故事,我那會兒總以為這都是電視台編出來,故意把兒女一方說的很壞,目的是讓看節目的人受受教育,為此我沒少嘲笑老媽,說她就愛看這些騙人眼淚的節目,我長大了又肯定不會像那些人一樣不孝順父母,您在這提別人操什麽心呢?
現在看來,還真有壞成這樣的兒女啊,哎,真是天下隻有疼兒女的爹娘,而疼爹娘的兒女有幾個?我不禁到自己,雖然嘴上說著會孝順,可我又做過些什麽呢?
從來都是我叛逆,我不聽話,我自以為是,我覺得父母不理解我,而他們呢?卻從小到大容我讓我忍我,還給我吃穿供我玩樂,我真不知道,以前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臉,還衝他們挑三揀四的,以為他們既然生了我,那些就都是他們應該給的,毫不感恩。
這就好比一個乞丐,好心人給了他一塊錢,他還嫌棄著指責那人怎麽給的不是一百?這恬不知恥的比喻,最能形容不知父母恩的兒女了吧。
扭頭看看濤子,也悶不出聲,低頭無語,小葉更是抽泣了起來,他們一定也和我一樣,想起了自己的爹媽吧,我們這些幼稚的孩子啊,總以為還有明天,還有以後,總想著等明天,等以後,再好好孝敬父母,回報他們,怎樣怎樣的,
可當我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明天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好比我們,現在多想對父母說聲感謝,說聲抱歉,卻怎麽還有這個機會……
吃完東西後,老太太的精神看上去恢複了不少,擦擦眼淚又喃喃說道:“這幾天,我的病情加重了,渾身發漂,床都下不去,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老伴兒很著急,要帶我去醫院,我卻死活不去,心想死了就幹淨了,就不拖累他了,結果把他氣了個夠嗆。昨天早上,他拿著我的病曆身份證什麽的出了門,肯定是要去醫院給我辦住院手續……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每天都是他在外麵打飯帶回來和我一起吃,昨天我一直等他,到晚上急的沒辦法,又餓的沒勁兒,掙紮著想去陽台盼他,卻看見外麵好多人在打架,好多人倒在地上流了那麽多血,嚇得我身子一軟,就倒在那,再也沒力氣起來,擔心老伴兒會不會也被那些壞蛋打了,結果一著急,頭一蒙就暈了過去……直到你們進來。”
看來這老太太的病確實很嚴重,現在也沒法去醫院,我們三個小年青懂什麽,怎麽照顧她啊?小葉想了想,關切的寬慰著老太太:“奶奶,您別擔心,爺爺肯定沒事兒……對了,您是不是每天得按時吃藥啊,吃什麽藥,放在哪了?”
老太太點手指了指靠牆的四疊櫃:“都在那邊,我也不懂,每次都是老伴兒給我吃藥打針……降糖藥應該是沒了,走前那晚他說該去開點兒了,胰島素應該還有些,可我也不會給自己打針啊?”
我走過去打開櫃子一看,藥還真不少,滿滿一抽屜,我體格好,平時不怎麽得病,偶爾生病也是媽媽隨意的翻出幾粒藥給我一吃就好,所以我僅僅知道幾種常用藥的名字,可現在麵對這些眼花繚亂老年病的藥,我就傻了眼,更別提打針了。
我把濤子和小葉喊過來一起看,這倆敢情還不如我呢。沒辦法,三個臭皮匠隻得把所有寫著糖尿病,心髒病字樣的藥先都挑出來,胰島素和一次性針管也找到了,但怎麽打呢?
肌肉注射還好說,小時候打針,護士對著屁股就是一杵的痛楚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但要是血管注射,可就沒那麽簡單了,而且萬一打錯了,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後果……哎,看來在亂世中生存,任何知識都要知道一些,尤其是醫療方麵,這世道,萬一生場病,可是個很大的危機。
我扭頭尷尬的問老太太:“奶奶,這胰島素直接吃行麽?我們都不會打針,萬一打壞了就麻煩了……”可老太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算了,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口服吃藥,起碼不會有什麽危害吧。
實際上,口服胰島素是無效的,因為胰島素屬於一種蛋白質,人胃部的蛋白酶會將其分解,使其發揮不了作用。最有效的方法是肌肉注射,通俗的說自然是紮屁股最簡單了,紮別的地方,可能會不小心紮進血管,血管注射倒也可以,但藥物發揮作用的時間會慢一些。
我們這幾個大外行,由於對此一無所知,選擇了看似最保險,但其實根本無效的方法,讓老太太把胰島素喝了下去。
折騰半天已經是下午了,還想讓老太太再吃點兒鹵蛋之類的補充下營養,可她隻吃了半個就搖著頭不想吃了,不停絮叨的問著我們外麵到底怎麽回事,我們也不想再費勁的遮掩,就告訴老太太那些是吃人的怪物,是喪屍,見人就殺。
老太太像聽天書一樣癡癡的聽我們說完,然後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懂,不過是什麽都一樣,以前戰爭年代,那時我還小,跟著爹媽四處逃難,看見有那亂軍逃兵就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槍,那會兒就是像現在這樣到處屍橫遍野的……難道又打仗了?你們也在逃難?”
得,看來是說了半天還是白說,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說什麽喪屍,本來就是天方夜譚,所以我連忙附和著說:“對對,我們就是在逃難,不小心就逃到您家了~”老太太這才滿意的笑了,讓我們安心在這裏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