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逃出管製的光子，好似鬼頭鬼腦探出洞口的倉鼠。或許有些興奮，也或許更為擔驚受怕重新關進鐵窗！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比倉鼠心裏多了一絲不甘！不難想象，風光無限的日子裏陡然之間變得暗無天日遙遙無期，內心裏的那份落寞，就像是搖搖欲墜的秋葉，即便是沒有蟲子啃噬依舊岌岌可危！
“特奶奶的！不讓老子好過，誰也別想過舒坦！”蜷縮在橋洞下，光子看著光怪陸離的世界，眼裏迸射出餓狼一樣幽暗的光。
不得不說，他光子混跡半生確實有些道道。蓬頭垢麵衣衫陋爛的流浪者身份，是逃避追捕的很好掩飾。渾身衣物散發出的惡臭，頭暈目眩的同時提醒他自己尚且擁有正常人的思維。低垂下腦袋，不時閃現狠唳的目光得到了很好掩飾。
“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話一出口，立即左右巡視。一位上了年紀的流浪者如獲至寶地擺弄著手裏的“玩具”，感受到光子不善的目光，慌不迭地側著身子把“玩具”捂在小腹位置。“麻痹！”罵道一聲，光子從卡通手機殼“玩具”上收回目光。心說：老子可看不上你手裏的寶貝！
的確！以光子曾經的所有，這能算作什麽呢？但，他終究疏忽了人生至關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快樂！流浪者擁有了“玩具”很快樂，可他曾經腰纏幾百萬，依然沒有快樂可言的時候。當然，第二次結婚那次除外。
驟然之間想到了妻子，心酸泛起於心頭頓時眼裏就噙滿淚花……
“老子就是被你順子給害的!"發著狠從地上一躍而起，嚇了老流浪者一跳。舔舔幹裂的嘴唇，光子決定頂著烈日前往H市。不能等，不能心焦難耐地等到夜深人靜趕路，更不能……讓心裏那份仇恨之火熄滅！他覺得，此時自己就像一把出鞘的匕首，堅硬而又鋒利！
順子想的一點也不錯！光子不會善罷甘休，更不會被人在眼裏揉進沙子而忍氣吞聲！就不是那樣的性格。順子心裏有數，強子心裏同樣有數。
“……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充滿陽光……”
“要打雷下雨了還充滿陽光！”強子，很沒好氣地打斷玲瓏的低聲哼唱。
正興高采烈被兜頭一盆冷水，任是誰心裏也不免咯噔一下。微微一怔，進了家門的玲瓏帶上房門瞥了他一眼，“發什麽神經！？在家裏憋出毛病了你！”
“光子保外就醫逃了。”
“……那應該是警察的事……和我們有什麽相幹？”玲瓏眨著眼發表看法。
說是不錯！一是一，二是二。之間，不應該還有一係列數字嗎？強子知道自己是之間的數字之一，順子也是。彼此身邊的人，也是。誰也不敢斷定，被仇恨衝昏頭腦的光子會使出什麽手段。就根據以往光子睚眥必報的個性，必然還會不擇手段！沒有相幹那是扯淡，
“要是看到他，有多遠躲多遠。不過，要盡快通知我……”強子輕聲說。
“我叫他是表哥，會對我不利？！”
“別樂觀太早。首先，你的表哥現在是罪犯！天知道他的神經搭在哪根弦上？”
“哦……”玲瓏聲音輕，坐到沙發裏的動作更遲緩。隱隱地心裏很糟亂，期望著表哥不要出事的同時又有些期盼自認為的不公正被他懲戒，比如生活狀態的對比方順子和小北，再比為公司如出了好大力氣依舊被掃地出門的始作俑者傑子，等等等等……。同時，又矛盾地想著最好都不要真的出事情，那種讓人不能接受的現實悲劇。
很長時間再也沒有語言上的交流，彼此都在想著心事。想著不速之客即將到來的煩心事，以至於都忘記了要做晚飯，更沒有感覺到饑餓。
“小公主我回來啦！”稚嫩的童聲響自門外，夫妻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吐出一口濁氣……
窮富狀態和可預測的安寧被破壞比較，強子絕對不允許無端被無妄之災波及。內心又著實糾結，從情理上來講或許應該幫助光子做點什麽。可同案的說辭，又讓他萬分躊躇。想著，光子最好別來打擾。更期望著，永遠不見！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玖！總是那麽一針見血！一個星期之後的傍晚，陪女兒遛彎的強子還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目光。雖然那人衣衫陋爛，雖然那人一身惡臭。他還是能夠敏感地察覺出，就是光子無疑！該來的終究要來！暗暗念叨著對女兒說是有點事情把她打發回家之後，信步向河邊走去。
果然，猜測中的光子亦步亦趨。
掏幹口袋，皺巴巴地三十三塊顯得夠寒磣。一包零散的飲食用水遞過去，光子很沒好氣地翻著白眼，“真在打發叫花子？能不能給我燉一盤跑山雞，再不濟也得有個像樣的炒菜吧？”壓低了聲音，依舊不能掩飾他的驕縱情緒。
“我以前過得不如你，現在……也一樣！”咽下一口唾沫，強子仿佛吞下了光子帶來的那股惡臭，腸胃一陣翻騰幾乎就要衝上咽喉。強自咽下一口氣，暫時壓製住了嘔吐欲望，慌不迭地把臉轉到另一邊捎帶著巡視有沒有人注意的同時深深吸了一口較為新鮮的空氣，“將就將就吧！身上就這麽多。”
“真……”
“真的！我騙過你沒？”
光子本來想說“真不知你是怎麽活的！”想到如此處境的自己，鼻孔裏“嗯”了一聲不再言語，低頭從塑料袋裏翻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仰著脖子向嘴裏倒。水，順著嘴角流過脖子淌出兩條清晰的水線。“咕咚咕咚”的聲音在強子聽來很難聽，好似殺豬床上脖子被捅了一刀“汩汩”冒血泡的聲音，並且也和豬那樣在睜大著空洞的眼。
一氣灌下一瓶礦泉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光子說：“我要回來報仇……”
“你得想清楚了……罪上加罪這輩子就真的完蛋了……”
“馬格碧！老子現在就不完蛋啦？！我要讓他們都不好過！”
瞪大的雙眼幾欲奪眶而出。強子恍然間覺得，他在稍微那麽用一點力氣，隻需要一點點，倆眼珠子一定能像彈珠那樣跌到地上滾出去老遠。“冷靜……你現在需要冷靜……想想家裏的老爺子再想想你老婆……”
“少特麽扯淡！”光子嘴硬，聲音卻較為緩和不少。“傑子那裏，合資有以你的名義存有二百萬，他沒跟你說過這事吧？”
“呃……估計被嫂子取走了。”強子恍然大悟。
“取……取走了？"
“應該是。前段時間，嫂子來找過傑子。”
參差不齊的牙被光子咧出嘴。強子看得出來，他笑的很勉強。說：“你得也是嫂子的，這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她……她應該給老爺子留點。”撓著亂糟糟的頭發，光子顯得很無助，“我是無期，這你知道。我同意了她的離婚請求……，她應該為我的老爺子想想。”
強子張張嘴，歎了口氣。
“算了！以後再說。”
還有以後麽？強子點點頭，依舊沒有吭聲。
光子又說：“幫我個忙。把順子和傑子約出來……”
“我不能！”強子立刻表態。
“為什麽？就這點忙你都不想幫？”
“我不想你越錯越遠。我在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放屁！你特麽是在放屁！”光子暴跳如雷，宛若被踩著了尾巴吃痛的惡狗，齜牙咧嘴地咆哮，“就這麽丁點東西就打發我啦？老子還給你！”一袋子食品砸到強子身上，“老子還給你，還給你！老子要讓你一輩子虧欠我，一輩子！一輩子都還不上！”
“冷靜點！你能不能冷靜點！”強子也大吼出聲。
兩人陡然拔高的聲音，成功吸引到了行人的注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家夥，另一個穿戴還算正常，共同對話一起大吼大叫一定也是病入膏肓。行人搖頭，也有踮起腳尖觀望之輩。兩個人都不正常，打起來才更有熱鬧可看……
“看……看！”驟然由心頭升起的怒火，讓強子不能自抑。俯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食品，遠遠投擲過去
“倆瘋子！”行人大罵著紛紛躲避。
光子突然很開心，“當個瘋子也挺好！你看，他們很害怕。”
“這是厭惡！厭惡，你懂不懂？！”強子臉上的肌肉突突直跳，“除了你這個瘋子喜歡這樣，沒人喜歡！我就不喜歡！”
“滾！滾滾滾……”大吼大叫的光子拳腳交加，悉數砸到強子身上，讓後者措手不及。
“你特麽真瘋啦？！”
“滾滾滾……再不滾老子打死你！”喊著，光子手上絕不鬆懈，“老子沒瘋，沒瘋！”
再不跑，挨打也是白挨！正不知如何分手的強子如遇大赦天下的死囚，腳下踩上了風火輪一般，沒見火花保準是一溜青煙。轉眼工夫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光子頹廢地一屁股蹲倒，“嗬嗬”傻笑著仰麵八叉躺在了地上。心說，強子還是老樣子，勸說的真心還是發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