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
六
一場追憶，好似是春夏秋冬走了一個來回。
一路無話的順子，直到回到工廠停下車，說，“大國的話有毒。”
不想糾結這個話題，雪說沒吃飽肚子好餓。
肚子裏還有一個小寶寶，營養跟不上跟著忍饑挨餓，這可不行！關係到傳宗接代的大事，順子立刻變了臉，念叨著我說吃炒菜他非得吃燒烤。這不是？說是請客，客人都沒吃飽！又說，到樓上，我給你做順口的飯菜。
雪心裏很舒服。因為順子的緊張，還因為他悄悄告訴自己，孕婦吃燒烤不好，並且他還親自到後廚端來一盤炒菜。
樂得有人伺候，到了房間就和二哈踢起了皮球。
廚房裏，順子大喊大叫嚇了她一跳，仔細一聽：說好的留點排骨湯，特麽比貓舔的都幹淨！
緊接著就是電話搞事情，挨個給廠長和小超打電話，非得問問說好的事情，為什麽不當回事。怎麽回的話就不知道了，隻聽到順子唉聲歎氣：倒是你們倆有理了，我給你認錯行不？我錯了。
立刻，雪兒就笑倒在沙發裏。
二哈被笑懵了，圍著床直打轉。
不得不說，順子這個吃貨，做菜的手藝還算不錯，不說口味絕佳，也算是能拿得出手。
“我弟弟，說是明天來看我。”雪兒邊吃邊說。
心裏咯噔一下。興師問罪來啦？順子眨巴著眼，愣是沒敢問小海此行具體目的。期期艾艾地望著雪兒，好似待宰羔羊。
又說，“說是來看看工廠。估計是我爸我媽不放心這麽長時間不回家，小海也擔心我被壞人拐跑了。”
“你精的一肚子猴，……”
雪一瞪眼，順子生生把“你就是孫悟空他媽”咽回肚子裏。一肚子猴這說法的確欠佳，更何況，懷的是自己的孩子。訕訕地窘紅了臉，順眼見二哈一瞬不瞬地看他，算是找到了台階。嗬斥道：“滾犢子！你也看老子的笑話。”
“小順子，把他咬出去。”雪慫恿二哈。
上午就被踢了一腳，下午又不懷好意地瞪了它一眼，大晚上的又氣勢洶洶！二哈好似很記仇，嗚嗚著就咬著了他的褲腿，甩著腦袋撕扯……
扒開門縫，順子囁囁嚅嚅地，“今晚……”
“住你屋！”
結果就是，翻來覆去的順子直到天亮才睡著。憂慮就是這樣，即便是一夜無眠也是於事無補，天亮該怎麽麵對還得怎樣去麵對。可是，誰又能想得開，管他天塌地陷一覺大天亮。
和順子一樣睡不著的，大有人在。
與他關係最密切的，自然是他的老爸老媽。
老爺子心事大了。
兒媳婦離婚的事還沒有徹底讓他恢複過來，雪懷孕的事實，又讓他心裏塞進了一隻刺蝟。隨便動一動，就紮的他心痛不已。小北是個好兒媳，吃得下苦更肯善待長輩，順子這不肖子，怎麽就肯輕言放棄呢？
他想，一定是雪兒施了手段。
可……，她懷了順子的骨肉，又讓他糾結到不行。
不認這個兒媳婦，一旦孫子出生，連孫子也不認麽？認了孫子，不認兒媳婦，那又不叫是人辦的事兒了。
老太太，更加糾結。
“他爸，你說明天我還到小北那裏幫忙不？”
老頭子頭痛欲裂。打算著，兒子不是個東西不知要臉，怎麽著也不能讓小北受了委屈。平常，到小北那裏幫襯著打打下手，也是期望著有一天他們倆能夠和好如初。
通過雪懷孕，進一步驗證了真是順子這小子對小北喪了良心。老兩口越是心裏不是個滋味，越是覺得愧對了小北。更是知道，嘴上說拿小北當親閨女對待，是給小北一個態度也是給老兩口自己一個台階。
“你倒是說句話呀！去是不去。”老太太也是亂了方寸。
“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老爺子這樣回了一句，扯起被子蓋到了腦門上。倒是想說是明天還去幫忙，關鍵是，看白天小北和她娘那臉色，吃了閉門羹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啦!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順子和雪兒結了婚，人家小北也是要嫁人的……
他想，早知這樣就不讓順子去開廠，還不如安安穩穩在家過日子省心。
又一想，兒子要創業當老子的扯後腿，也特麽說不過去。
如是，老爺子左思右想又一夜沒睡好。
太陽，照常升起。
一夜之後，體力充沛的人要麵對新的一天，萎靡不振的人也毫無列外。
“順子哥！一碗排骨湯的事，把你整成了熊貓眼？”小超調侃道。
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哈欠，順子眼裏滿滿地都是淚。心裏說，要是排骨湯的事就好辦了！揉了揉眼睛，“該幹嘛幹嘛去！噢，對了！這段時間，一定要把工廠裏裏外外整理的亮堂堂地，指不定那一天有領導來視察，可別到時抓了瞎。”
小超還想再問問具體是怎麽回事，被順子推出去老遠。
昨天，市長大國說了。
大恩不言謝，那是扯淡！可是論錢，沒有！論感情更是扯淡！隻能在不違法亂紀的情況下對企業幫襯一些。
看來，是把他難為的不輕。
因為新型電腦機械設備的可發展性，他正在籌劃一個行業交流會。就以順子的工廠為榜樣，展開宣傳。雪兒當時就點頭讚同。這絕對是一件好事！企業在行業內有了知名度，很快就會有更多客戶紛至遝來。雖說，雪兒也有自己的外貿公司，但這樣能夠有更廣闊的視野，也有了更多的選擇性。
這就意味著，或許能夠接手更好的訂單。
而一些國外客戶，在得知信息之後，絕對不會像她自己的客戶那樣，捂的嚴嚴實實秘而不宣，就怕別人知道有了這樣一座工廠跟他們爭市場。
三下五去二那麽一扒拉，順子很激動，“山核桃把件這麽值錢不說，關鍵還有相當高的意義。您看，明天往你卡裏打十萬塊錢得了，我也心安。”
喝了那麽多酒，市長一點也不糊塗，隨手掏出一張名片，“打十萬可是你說的，絕對不允許反悔。”
順子說，保證不後悔。可名片拿到手裏就傻了眼——愛天下慈善基金會！
不由得大喊大叫，“市長您這麽辦事可就不對啦！你這不是搶錢嗎？再說，是不是您早就計劃好的？”
結果，市長點了點頭，越是讓順子不能淡定了。
說了一個老刑警的故事，賺了眼淚不說，這又輕而易舉地白白送出十萬塊。順子真想狠狠抽自己兩耳刮子！心裏直說中了邪！如是，他說市長大國說的話有毒！……
正自想著心事，順子聽到大門口有說話聲，抬頭一看——不是小海，還能是誰？
想到了逃。
正要轉身之際，小海一嗓子就讓他的假想破滅。
“謔！還真是你。你姐姐說你今天到，沒想到這麽早。”
小海：“夜裏的火車。不是不想見我吧？”
順子：“這是哪裏的話？高興都來不及，來來來……我幫你拎包。”
小海：“我姐這是樂不思蜀啊！？都不下來接我，說是你剛下樓。你們現在住一起啦？”
果然是興師問罪來了！暗自想著，順子心裏一跳，瞟了一眼絡繹不絕上班的人，“淨瞎說……”
“瞎說？她在房間怎麽知道你剛下樓？”
小海不小，實際上比順子還大一歲。或許是職業病犯了，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順子想，這樣的人住上一天都是個麻煩！扔下一句愛信不信，拎著包就走。
“噯……，你還沒回答我呢？”小海在身後喊。
順子不啃聲。進入辦公樓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也沒見人影。上樓，敲開的房門，雪兒臉上滿是水漬手裏拿著毛巾，詫異地問小海呢。
二哈又開始嗚嗚。
惡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順子沒好氣地說哼了一聲，進屋把拎著的包扔到了床上。
笑了笑，雪大約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再理會繼續去洗漱。
可順子卻憋不住了，“來了就跟審訊犯人似的，我算是怕了他。”
“心裏沒鬼，你怕什麽？”雪開一定是在刷牙，聲音很含糊，“飯已經煮好了，去找找小海上來吃飯，順便把小順子領下去方便。”
心裏沒鬼才怪！這樣想著，順子向二哈勾了勾手指頭。
才懶得去找小海，領著二哈方便正好有了借口，尋視著，小海在車間門口和小超聊得熱火朝天。不由得，對小超很有看法。有多熟？跟多年未見的好朋友似的！沒見我都懶得搭理那小子？
如是腹誹著，又見小超用手指向自己，更是心頭火氣，喊道：“報表做好沒有，趕快送到我辦公室。”
小超脖子一縮，和小海匆匆說了兩句揮揮手。
“脾氣不小啊！我怎麽聞著有股火藥味？”嘿嘿笑著，走到順子近前的小海，微微揚起下巴，“別忘了，我是來看望我姐。和你，沒多大關係。”
順子置若罔聞，“小順子，跟我散步去。”
“小順子？我姐姐養的狗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
“你得上樓問問你姐，是不是恨我才給二哈起了這麽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