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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一段時間以來，劉局長都感覺特鬱悶。或者更應該說，自從李市長上任大刀闊斧改革開始。
老市長在台之際，招商局算得上是一個很有油水的部門。
每年都會有扶持資金撥下來用以招商引資，雖然業績甚微卻從未像如今這般。劉局長想想就生氣，業績跟招商規模以及投資多少相掛鉤，從而決定給予招商局運作資金，這算是哪門子招商引資？
經費捉襟見肘，連平常用以招待的費用都難以維係。
沒法，縮減酒席次數還得降低酒菜質量。山珍海味是吃不上了，大魚大肉也吃了這頓沒下頓，更不用說出差撈點油水了。以前出差都爭著搶著去，現在呢？你就是點名讓誰去都恨不能把脖子縮進褲襠裏，實在沒法就開始輪流出差。
可想而知，本來業績就不好，如今是連個考察對象都拉不來家了。月初，李市長開會說，有些部門存在消極情緒，實在不行就機構改革讓有能力的人上。
說的是誰，都明鏡一樣清楚。
私下裏找過老市長，老市長隻是黑著個臉，“小劉啊！你要相信組織相信黨。”
劉局長說，“您老說的我都信，就是信不過李市長。老領導班子基本上都被軍心動搖了，估計啊，您老原先提拔的好些人都要遭殃了。”
老市長一聽就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說樹倒猢猻散嘍？那是市委領導班子，怎麽可以跟草台班子一樣說換人就換人呢？一定是你們這些家夥不思進取！“
“您老知道的！就說我，您在的時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跑業務。現在呢？鞍馬勞頓倒也罷了，關鍵是沒有資金支撐著去跑不是？噢，這時間說我沒有業績啦？幹脆讓我走路去招商引資得了，餓了討口飯吃，困了就露宿街頭也不錯，省錢啊！可……那樣誰瞧得起咱呢？”
“有這想法也不錯，為什麽不去試試？跑到我這裏訴苦有什麽用，要我給你們拉資金還是招商？”老市長一拍桌子又說，“說你們不爭氣還不承認！倘若是你們有一個爭氣，上麵會派下來一個市長？還不是從你們當中選拔一個上任？怎麽會到了提名也不通過？”
見他真的發了怒，劉局長慌不迭地說，“您老說的對，我回去好好想想，一定不給您老丟臉。”說完，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火上澆油沒能成功，搞成了惹火上身，挨了一頓訓斥。
輕輕帶上房門走出沒兩步，屋裏的茶杯摔在地上響了個幹脆。
當然，說是回來想想也是沒有轍。想著跟以前對待老書記那樣打感情牌，人家李書記幹脆就不買賬，真是讓劉局長犯了難。好不容易在醫院裏有了表現的機會，結果又把事情給搞砸了。
在老爺子醒來了解了真相之後，李市長差點跟他動粗，“亂彈琴！人家好心被當成驢肝肺，要是抓住由頭非要一個說法，那可是給整市人民丟臉！看你這父母官怎麽交代！”
果然，順子不依不饒。市長扔下重病的老爺子就親自去了現場。
就這樣，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讓東子那小子好生風光了一把，竟然是在市長麵前搶了風頭。
拋開這些都不說，一個不見名傳的小子，竟然也在人前甩臉色看，還說什麽“深明大義”這樣的話，著實讓他下不來台。老市長在的時間，那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虎落平陽被犬欺！劉局長相信，老市長不會任由新人亂搞，自己也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如是想著，站在辦公室窗前的劉局長感覺，今天的太陽比平常暖和了好多。
曬在身上，暖洋洋地直透骨髓。
都說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為什麽不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呢？笑著回到桌邊撥給科長一個電話，“讓東子到辦公室來一趟。”
“東子請假了，說是家裏有點事情要處理。”科長如是稟告。
“嗯”了一聲，劉局長心情又不太好了。哼哼道，“躲得了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
“阿嚏……阿嚏……啊啊……阿嚏……”與此同時，東子在順子的辦公室好一陣噴嚏，摸摸發酸的鼻子，埋怨順子說，“你小子什麽品位？非拉我去吃燒烤。這不是？感冒了！啊……阿嚏……”
心說，也沒見你小子少吃！順子嗬嗬笑著，“賠上一頓燒烤，還得賠上醫療費不成？不然，你天天請我的客，我可不在意傷風感冒。”
“靠！我有你這麽有錢，保準天天請。”擰了一下鼻子，東子滿臉疑惑，“奇了怪了，這麽短的時間，你小子搖身一變成了百萬富翁了？”
“我說是大街上撿的，你信不？”
“沒勁!沒一句靠譜的話。”說著，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咕唸道：還早著呢，起碼得十點之後李市長才能來。
這小子心神不寧，順子幹脆把他推到屋裏躺一會，自己開車直奔大酒店。
雪說，對於這樣的投資意向很感興趣。
順子也很高興，自己能夠圓夢，還能幫助老同學一把，可謂是一舉三得。
隻是不知道，雪跟機械經銷商聯係的如何了。沒想到，雪說經銷商對這個市場很感興趣，大約就這幾天的時間要來考察一番。倘若可能，將以最低價格給雪十台機器，用意能起到宣傳推廣的作用。
一合計，整整可以剩下一台機器的貨款，就這，也是順子幾年也賺不到的錢。
倘若是加上政策優惠，完全可以在買十台機器的前提下，多增加兩台機器還有剩餘。
就像東子判斷的那樣，十點多鍾，汽車輪胎紮在地麵上一陣沙沙響。聽在順子耳朵裏不啻於之音，從辦公室蹦跳著就出了屋。
“李市長，可算等到您了。”
市長一愣，“這麽著急，我應該昨天就給你的。”
“嗨……不是……不是錢的事。”
“他是說，恭候您大駕都等急了。”走出屋子的雪，笑吟吟地說。
“是的是的，您別介意，我嘴拙。”順子訕訕地說。
哈哈笑著，李市長伸出手和順子握在一起，“我們家的大恩人，怎麽能介意？”一抬頭，“你也在，沒上班？”
“李市長，我感冒請假了，老同學說是有人要來投資辦廠，就來講一下您的開放意向。”東子搓著手。
點點頭，市長應該是讚許的態度。
秘書從車上拿下一盒茶葉，當市長喝了一口順子遞去的茶水，笑道：“你這茶葉可是比我送你的茶好了不止一個檔次，這樣奢侈可不太好啊。”
順子說，我哪懂茶呀，這是雪總送的，你要是不說好，我還喝瞎了好茶呢。
惹得眾人哄堂大笑，氣氛一下子融洽了好多。
“就是雪總要來投資。”東子見縫插針，總是不忘此行的目的。
再沒有別人了，市長看向雪，笑道：“巾幗不讓須眉！就看你對茶葉的講究，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順子腹誹，我是奢侈，到了人家那裏就是品味啦？嗬嗬笑著，沒敢言語。
“不敢不敢，也是家父好茶，從小就把嘴養刁了。”
也是不願淨扯沒味的話，市長話鋒一轉，“雪總打算投資，我們熱烈歡迎！有東子剛好在招商局工作，一些政策性的條條框框，他能夠解釋的清。”
“聽他說過了。就是不知道，有一個改變行業趨勢的意向，我們能夠得到怎樣的優惠。”雪說。
口氣不小，李市長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心說，看起來沉穩，還是有著年輕人急功近利的通病。不由得底看了雪三分。嗬嗬笑笑，端起茶杯喝茶。
東子心裏一陣亂跳，卻是幹著急。順子沒有仔細跟他說，沒有話頭引導讓他直吞唾沫。
“就這座工廠的生產機械，在五年之內必將淘汰。現在，國外生產出了人工智能機械，一個人可以操作四台，工作效率是人工的五倍，效率，因為新潮花樣在市場上的搶手，不好估量。”雪不急不緩地說。
這時，沒有順子什麽事，眼精手快地挨個填茶水。
“這麽有信心？”
算準了市長會這樣質疑，雪輕輕一笑，“有！我是外貿公司負責人，有最前沿的行業訊息。可以說，有什麽樣的訂單暢銷，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解放勞動力實現機械化生產，就是製造業的發展趨向。
市長有些心動，手指在茶杯上輕輕點動著，良久沒有說話。
東子很緊張，張大著嘴巴，好似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在肚子上。
“你有多大的把握？”市長這樣問。
“百分百”雪斬釘截鐵。
“一台設備需要多少錢呢？”市長又問。當雪說出四十多萬時，他還是暗暗地吸了一口涼氣。表情也跟著凝重起來，“年輕人，我希望你不是盲目投資，一旦失敗，對你對政府來說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順子說，投資人都不怕風險，您在擔心什麽呢？
市長一愣，笑了笑沒怪他出言莽撞。
“我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對投資人要有一個根本的保障，對國有土地也得對國家有一個交代，對於民眾也要不能讓人失去了對政府的信任。所以，說是投資也好招商也罷，都不是表麵上那樣簡單。互惠互利才是我們的共同目的，不是嗎？”
“請您相信我，我是認真的。”雪的口氣無比堅定。
“你要投資多少？”
“一千萬。”
“啊！”李市長一驚，茶水灑到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