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二
短暫地沉默，順子在等待答複，光子好似在醞釀措辭。
強子這家夥有些不堪，或許是，順子的意外問話令他無所適從，捏了捏空煙盒扔到了地上。
光子遞給他一顆煙，回手撓了撓頭……
竟然是假發！
被光子兩下給撓了下來。光禿禿的頭頂，讓順子聯想到被人踐踏禿了的綠化帶！
“那幾年，愁得我老是撓頭，就成了這幅模樣。”光子是在苦笑，“比起你來，有些人更看不起我！真事！”
這話，明顯是對順子說。
“你也許不知道，我離過一次婚，是咱一批同學當中結婚最早，也是離婚最早的一個人。但是，我沒有騙過人，自從到了南方打工至今，就沒有過。”
聽著他敘說，順子突然間覺得，即便是他現在有錢，並且是有很多錢，那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呢？無非是某一方麵強於自己，其它的還是不如別人，當然也包括順子自己。
順子覺得，從一開始從某一節點高看某一個人，這是錯誤的事情。
比如，他的禿頂！
上學時，比他成績好到不是一個層次，自己難道不應該驕傲？雖然自己在經營上被無妄之災波及，困難那也隻是暫時而已，誰又能料想到，將來會怎麽樣，就一定比他光子窮？
“第一位妻子，跟人跑了，嫌棄我窮，隻知道出大力賺錢而不懂得生活……，就是這麽簡單。”
“騙子太多了，有時間一天都能接到兩三個詐騙電話……”強子，想要替順子掩飾。
光子打開的話匣子，並不想讓他打斷，輕輕擺了擺手，繼續說道：“現在的妻子，是我離異之後沒發達之前認識的大學生，她苦惱於創業處處碰壁，我苦於一身子力氣竟然把老婆搞丟了，就這樣，相互幫襯著，我給她必要的生活上支持，她也經常幫我收拾出租屋、洗菜做飯。”
順子突然很有感觸，就像走不出受到打擊的自己，突然有個人關心的一句話，也會感覺到很溫暖。
“突然有一天，她說咱們結婚吧！”光子說完這句話，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輕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似是世外高人一樣，很有學問莫測高深那種。
“我說，難得你將終生托付給我，我這一輩子，一定不會讓信任我的人受苦，即便是做最髒最累的工作，隻要你不嫌棄，我一定讓你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這一刻，光子就像是跌進了蜜罐裏，渾身被甜蜜包裹，一臉陶醉。
順子能夠輕易感受到他的幸福，這是光子在滔滔不絕之中，唯一發自肺腑的直觀感受。
可以說，每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托付終生的時候，不論是暗暗地發誓或是當麵表白，都會類似於光子這樣的承諾。應該是，絕無意外！
感情這東西，是奇妙而神聖的東西，能夠左右人的行動，能夠讓人渾身充滿力量。
失敗的婚姻，成就了光子奮發圖強的意誌力量，或許這就是他能夠成功賺到很多錢的原動力。命運，不存在公平和不公平，當你失去一種東西，或許在你轉身之際，又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就像光子這樣，幸福來得未必就是偶然。
順子沒工夫尋思這些道理，他隻知道，今天這頓酒菜如果光子不開錢，那麽接下來一段時間，自己就變得身無分文。這是一種很尷尬的境地，沒錢加油沒錢買煙吸，當然，也沒有錢改善生活。
順子很想說，你嘚吧嘚吧了這麽一大通，即便是含蓄的說，仍舊在講如何青蛙變王子，這和即將哥倆即將掏光口袋半點關係都扯不上。
而光子，好像並不理會。
隻管吃隻管喝，隻管著證明，他不是一個窮人，有錢！是個相當有錢很幸福的富人！
實在是忍不住了，順子清清嗓子，“來，老同學！為了我們曾經的友誼，幹了這一杯！”
說完，不由分說，先幹為敬！
好辣！特麽的二百多一瓶的酒，辣也特別，像是一根著火的線，由口腔直接沉到了胃裏。火辣辣的噴出一口氣來都能著了火的感覺。
“噯……這酒不是這樣子喝的。”光子招呼一聲，沒有阻止得了，手握著酒杯臉色很難看。
“這酒要怎麽喝，得要看心情。老同學有成就，我心裏高興著，至於你怎樣發家生活如何美好，我也替你高興！我能跟你喝酒也算是榮幸，老同學能做到的盡能力也做到了，你Y還有強求慢慢品酒？我特麽心裏煩的要命，你知道嗎？我煩著呢！”
壓抑好久，沒有得到宣泄，順子就像是壓力過剩的液化氣罐，大有爆炸的危險。
“你有成就!不假！跟我有半毛錢的關係沒有？你說給我聽聽，有什麽關係？是你能替我消災擋難，還是你能為我解決實際問題？”
喝下一杯茶水，還不解渴。伸手把強子的那一杯倒進了嘴裏，還是沒有解決實際問題。
這時，強子說：“你看你，喝多了是不？”
“握草！每人不到七兩酒，我這就算是多了？我不是說你強子，你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全家五百塊錢拿出來請客吃飯，你特麽老婆孩子等著喝西北風去？連累老子也賠上一千塊！”
“錢錢錢！特麽的老子不用你的!”喝紅了臉的強子，被順子揭穿老底臉色更是紅的一塌糊塗，仿佛都能滲出血汁來。從褲兜裏一把掏出那一千塊錢，“啪”地一聲狠狠拍在桌子上，“還給你！”
“強子！這是一千塊錢的事嗎？你說說，是不是這一千塊錢的事！”
“是！”強子大吼。
都說是，人窮誌短！
顯然，這句話無法詮釋此時的場景。
順子這個平常沒有多大脾氣的人，火冒三丈！
“是個球！你說你下樓打了半天電話，誰特麽借錢給你？！這是感情，這叫真感情！不是你口口聲聲掛在嘴邊的麵子！我特麽為了你這所謂的麵子，口袋裏比臉皮都幹淨！這樣就好了，是不？”
強子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愣是發不出聲。
這臉被順子打的，“啪啪”作響！
“唉！都是我的錯。”光子仰頭一飲而盡杯中酒。
“你沒有！”順子瞄了他一眼，說道。
“那應該是誰？你的錯還是強子的錯？”
這話問的，真特麽有意思！到底是誰的錯說不清楚，好像都沒有錯處。
有朋自遠方來，盛情款待，天經地義。
怎麽就發起了火，鬧得臉紅脖子粗呢？
經濟消費條件不對等的兩方麵人，湊到了一起，是因為那若有若無的感情，或者應該準確的說是，多年以前的同學情誼。
三個人六隻眼睛，就那麽空自眨巴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臨了，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出聲，一直笑到雙眼皆是閃動著晶瑩的淚花……
“再有這樣的機會，不來酒店了，就到你們家裏喝上一碗麵條！”光子悻悻地說。
“你這意思是，我們哥倆就一輩子受窮，就請不起你一頓好酒菜？”順子又不樂意了。
一愣，光子又是張口結舌。
他想，錯誤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人，怎麽說也說不清了！
這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最後，光子還是沒有埋單，他認為感情應該繼續下去。
強子還是用了順子的那一千塊錢，哥倆有真感情沒必要耿耿於懷，埋單是一個有良知男人的尊嚴，
而順子則又強調，“你說有困難隻管開口，不會是跟我們哥倆開玩笑吧？”
要是往常年，光子把準一個大耳刮子掄到他臉上。這特麽什麽人啊！質疑真假的是你，滿肚子牢騷的人也是你，大發脾氣的人還是你，臨了，理直氣壯尋求幫助的人還是你小子。光子很想大聲對順子說：你Y要臉不？
想一想，終究是人家請客，錢也出了一個大頭。再者，現在怎麽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不能和他一般見識。
問著，不失戲謔的味道，“真的需要幫助？”
“嗯！”順子把香煙屁股扔到腳底下，腳尖用力轉了半圈。
強子像是沒事人一樣，鎖緊脖子擰了一下鼻子，“天兒太冷了！咱回家喝著茶聊，不行？”
順子白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今天不能過去了，改天再說。順子你先說說，你大約需要多少錢，我回去讓我媳婦打你銀行卡上。對了，強子你也給我報個數。”
“二十萬。”
“啥？你特麽瘋了！”強子，像是被人猝不及防掄了一棍子的狗，一蹦三尺高，已經聽不出是他的原聲。
這特麽就是獅子大張口，兩家的機器設備合起來，都沒有二十萬的價值。借二十萬，不說光子能不能拿出二十萬現金，就順子這份心，整個就是攪屎棍亂攪和，沒臭味也攪和臭了！
好好地，有這一份同學情誼，回家知道在一起聚聚不好？非得鬧得雞飛狗跳，彼此不待見？
可眼看著，人家光子胸脯一挺，“沒問題，卡號給我。”
強子不禁傻了眼！
也不怕人笑話，錢夾裏最大的麵額是一張五塊的，銀行卡不少，起碼有個五六張。強子知道，那都是工廠發放加工費必須用到的，實際上裏麵加到一起也未必能有一百塊。
順子就那麽在光子注視下，隨意抽出一張，“農業銀行，你用手機拍張照片記下卡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