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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是商議商議,還不是抱著法不責眾的心思,盡可能多一個人壯膽?或者,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順子,是第一個知道隋老板去世消息的人,撇下他顯得有些不太地道。
“砸吧!”有人急不可耐地提議,畢竟夜長夢多,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人分享即將到手的勝利果實。
“我可說好了,設備肯定沒有那麽多讓我們瓜分,差不多就行了……”
順子的表哥,作為組織者很是擔心這幫人貪心不足,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麵,一旦東窗事發,事情可就大了。這不?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打斷他的話,發表不同看法。
“剛才廠子裏的會計來過,我聽她打著電話說是鍋爐沒了,那麽值錢的玩意都被人拉走,我們就是喝口湯,能多到哪兒去?”
“別人坐牢,你也打算陪著?法庭給你估價超過數額,多他媽十塊算不算你搶劫?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白紙黑字可是明明白白!”
是不是嚇唬人不知道,這話一出口,還真沒人再敢吭聲。
也就是,誰特瑪好生生的日子不想過,誰又願意多年勞動改造見不到一張票子?
一個車間被砸開鎖,另一人接過錘子砸開另一個車間的鎖……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說製止就能製止得了了,沒有擔心中的一窩蜂哄搶,已經是燒高香了!順子長長舒了一口氣,與心安理得無關,是怕受到波及,法律上,幫眾也得承擔責任不是?趁著大家夥忙活,趕緊躲了起來。
都有個誌氣相好的朋友!也不知是誰,估摸著自己到手的東西差不多了,偷偷打出去一個電話。
好家夥,人傳人,也就十多分鍾的時間,大院裏就停滿了車,包括自行車。車間裏旦凡能搬動的家夥什,都鼓搗了出去。
亂糟糟!夏天,大雨過後,池塘或是河流邊什麽動靜,那裏就是什麽動靜。嗚哩哇啦,倘若不是麵對麵,中間隔上一個人你都不一定聽得清說的是什麽。
還就是有那麽一聲,霎時間就把喧囂壓的鴉雀無聲——“警察來了!”
早已跑到大門口的順子,心慌慌地一腳油門就跑遠了。心說:我的個天!都驚動警察了,還能有個好?
事後才知道,心驚地很是多餘。法不責眾的實踐經驗,加上人們對於弱勢群體的同情心,隻能不了了之。
這樣,讓順子心裏老大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是不是這就意味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鼓搗到手的鍋爐就太平無事呢?想是這樣想,像是被人扔了一個石頭嚇走的鹿。當晚,沒有回家,而是心懷鬼胎地在工廠對麵的小旅館住了一宿。
都半夜了,還有人開車到廠子門口轉悠。
有人恨恨地用腳碾滅煙頭而去,也有人恨恨地對著大門吐一口髒東西……
想到天黑前,一個叫華子的年輕人,若不是他老婆阻止,勢必把搶到車上的衣裳架揚個滿地,順子突然產生一種勝利者的成就感。顯而易見,他是這次事件裏收獲最為豐盛的人,他覺得,相比較而言,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以至於,站在漆黑的屋子裏向外看著光景,那些人的一舉一動,是那麽地可笑。
笑到臉上的肌肉僵硬,突然想到了院子裏那隻狗,那隻披了一身亂糟糟雜毛的狗。它又挨餓了!順子這樣輕聲念叨著倒在了床上。
半夜,做賊心虛的順子被“砰砰”敲門聲嚇醒,聽著警察說是查夜,翻身而起想要落荒而逃,卻生生被窗戶上的防護網攔在了屋子裏。
“拿身份證看看!”
“駕駛證可以吧?”
“快點!磨磨蹭蹭地,你小子是不是有前科?”
什麽前科?順子仰著懵比的臉眨著無辜的眼,遞過去駕駛證,當另一名警察蹲下查看床底,這才恍然大悟。估計是,這麽長時間沒開門,一定是把他當成帶人出來過夜的人了。
不由得腹誹不已,老子就是辦那事,會找這麽不安全缺乏情趣的場所?
“說!這麽近,為什麽不回家?”
“呃……,酒喝的有點多,沒法開車。”實際上,心裏有些小開心,晚飯還真喝了二兩小酒。不至於開不了車,酒氣還是有的。
另一名警察拽了拽窗戶上的防護網,沒有說話,跟問話的對視一眼,率先走出了門。
“嗯!睡吧。”警察,把駕駛證又遞回了順子手裏。
真別說,還真讓他們逮到了一對,苦苦哀求的聲音攪得人很是心煩。剛冒出“你Y怎麽不跑”的念頭,窗外,老板跟另一名警察求情的聲音,讓順子知道了還有人在門口把門。
想到剛才要是自己真跳窗逃跑,搞不好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別羅嗦!最近治安情況很不好,局裏正在大力度整治,誰說話也不好使。就今天,還有人報案……對…就是這家工廠,被人搶走了一台鍋爐,你說,這樣的治安環境,是不是應該加大力度整治?”
小旅館老板點頭哈腰地附和著,再也不敢強求,這有損經營聲譽的執法放過顧客。
隻能怪那一對時運不濟了,趕在了風口浪尖,特別是對麵工廠又出了那樣的事,很難說,這幾位警察也就是因此,才捎帶著來查夜。
畢竟,工業園區相比較偏僻,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
而查夜對順子的直接影響,就是讓他想到了法網恢恢這個詞。於是,一夜也沒能合得上眼。從表哥的隻字片語中,依稀記得,找不到罪證人,找不到實物,好像沒人能拿罪證人怎樣。
天剛蒙蒙亮,開著車的順子就開始聯係臨市的朋友,把鍋爐轉移到自認為很安全的地方,他認為勢在必行。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隻護食的狗,好不容易得到一塊骨頭,勢必會找個穩妥地方藏匿。或許,這就是天性,以理所當然地舉動,保護自己應得的財產。
可事實是,他認為理所當然,那麽其它人呢?沒有搶到一星半點的人,還有搶得不盡如意的人,當然還有事不關己往往表現很正直的人。
嗬嗬嗬……,沒了這八萬多塊錢,成了跟我一樣的窮光蛋!也有人這樣想。
而真正善良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可惜那一筆錢,可憐順子忒不順當。
最最主要的問題是,這個鍋爐是有主的物件,是買方沒有付夠所有錢款,有一個事實原主人,並且是同市的人。
當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順子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完全可以用提心吊膽來形容。很麻煩很麻煩,鍋爐證和年檢報告一切能夠證明這個鍋爐身份的資料,他自己一樣沒有!法製社會,一切是要講究證據的!你證明不了是自己所有的物件,怎麽能說的清楚它的來源。
即便是不太了解法律條款,這點最基本的常識還是能夠具備。
麻煩大了!順子這樣想。
的確是麻煩大了。而引起這個大麻煩的線索,也是順子輕視或者是沒能想到的關鍵點,那就是當初吊裝這個鍋爐的司機師傅。順子很想說,這是一個見錢眼開沒有半點道德心的司機,要不然,為什麽在自己多給了他一百塊錢的情況下,怎麽能夠透漏鍋爐的第一現場呢?
“狗掉草的司機,祝願你再也沒有生意上門,再也無法開吊車賺錢養家!”順子,是這樣祝福那位司機的。
可是,就算是順子能咒的司機吃不下飯去,仍舊阻止不了法院送到家門的傳票。社會進步到一定程度之後,即便是當事人拒絕簽字也是有辦法的,這時相機就派上了大用場,“哢嚓”一聲響,你說是沒有收到傳票?省省吧!
還是不甘心,費盡心機一場將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找個律師,是不是能夠解決,或者是能夠爭取到一些益處呢?
“這官司不好打?除了鍋爐在你手上,且是沒有任何證明歸你所有……”
打斷律師的話,順子焦躁地問:“是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有一點,如果你能證明原主人,的確收到了一部分錢款,那麽,這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個好事情。”
這上哪裏去取證?很明顯,會計跟那位原主人穿一條腿的褲子,不說具體數額無從得知,就是知道了,會計出了那麽大氣力,還不想著法兒從原業主那裏得到那筆能夠抵消工資的錢款?
於是,開庭也就成為了一個形式,值得欣慰的是,花錢請來的律師解決了順子行為不當這一碼事。
細算下來,跟順子能扯得上關係的人,都得到了一部分收益,或多或少。
唯獨他。
到頭來,一無所獲!
賠上了一個花圈,一包火腿腸兩個麵包還有兩瓶礦泉水。再加上兩次吊裝費用和打官司的錢,合計一下竟然有了一千五百多塊錢,不算打上的工夫,這樣一筆錢,能夠發放一個工人大約半個月的工資,買香煙能吸兩個多月。
很心痛!
足夠的心痛,讓他把隋老板恨到了骨頭裏。你Y太壞了!壞透了!難怪得肺癌,難怪死翹翹!有了想去扒墳的衝動,也就不足為怪了。
實際上,也就是一通發泄罷了。順子沒有真去扒墳,因為那樣有失天良!也不足以解決掉自身的經濟危機。日子還得過下去,決不能就這樣被摧垮!
怎麽辦呢?
順子很是焦頭爛額!
也許這就是生活。
是吧?
或許是吧!
這樣想著,順子腦子裏更是一團糟。
這一年,他二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