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夜放河燈

  還是尚雲眼尖,最先發現了宮離殤,也是因為他氣勢太強想被人忽略都難。


  趙起在尚雲的示意下看向了這邊,見到宮離殤後眼神一亮,王爺又回來了。


  “休息一會。”


  撂下句話,趙起就和尚雲下了高台,直奔宮離殤而來,兩人抱拳行禮。


  “王爺。”


  “嗯,這是今年的新兵?”


  “是,這屆素質都太差。”


  趙起說來都有些發愁了,尚雲在一旁補刀道。


  “哪屆不差?這屆最差而已。”


  若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兵說這話還好一些,出自尚雲這還沒成人的小子口中,怎麽聽怎麽違和。


  “噗。”


  沒等宮離殤說話,泠落先笑場了,她怎麽有一種老師帶學生的既視感?

  其實,沒有最差,隻有更差,因為一屆比一屆差。


  尚雲瞥了泠落一眼,並沒有說話,見尚雲吃癟,趙起假咳兩聲以掩飾笑意。


  宮離殤抬起手手搭在泠落的肩上,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笑笑就笑笑吧,清明這幾天泠落能笑真的不容易,雖然他也不知道笑點在哪裏吧。


  “本王這次來是為組建蘭陵水軍的。”


  “水軍?”


  尚雲、趙起同時一驚,大秦幾乎未有水軍,難道蘭陵要首開先例?


  “時間不早了,明日再議吧。”


  趕了好幾天的路,泠落也累了,宮離殤現在隻想趕緊帶她去休息。


  不等兩人回話,宮離殤就帶著泠落走了,去了兩人上次所住的大帳。


  尚雲格外無語地抬頭看了看天上剛過正午的太陽,午時剛過,這叫時間不早了?

  “唉……”


  趙起歎了口氣,恐怕王爺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這練武場裏多呆,路過多看了兩眼而已,是他們不識相地非要往前湊。


  晚膳後,宮離殤怕泠落悶,把她帶出來在軍營附近的樹林、草地遛食,看她這個心情沉重的樣子,宮離殤也很難受,隻是他也沒有辦法。


  他再神通廣大,他再權勢滔天也不能讓死去的孩子活過來了。


  寂靜的樹林裏,兩人的腳步聲極為微弱,可以說或有或許,月色下銀帶似的小河筆直流淌,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中。


  河麵上倒映著剪影,漂泊著一盞盞河燈,泠落的目光落在河燈上就沒有移開過。


  傳說河流的盡頭是不是大海,而是黃泉,每一條河流都連通著地下,生人投放在河流中的河燈隨水而逝,是可以被死後的親人看到的。


  她的願安……泠落有些淚目了。


  宮離殤一直在注視著泠落,看到她眼裏閃動的脆弱的晶瑩,心中也是一痛。


  願安雖未出生,可母親和孩子之間是無法割舍的。


  對於孩子,泠落作為母親要比宮離殤這個父親情感深,這是他永遠也無法感同身受的。


  事情過了這麽久,現在宮離殤最為在意的是泠落的狀態,這個夭折的孩子已經激不起他太多的情緒了。


  “葬,去城裏買兩個河燈來。”


  “是。”


  暗處的影子瞬間消失,似有一陣風吹過。


  宮離殤歎了口氣,低頭擦幹泠落臉頰上的斑斑淚珠,隨後將人擁進懷裏,無聲安慰著。


  微弱的抽泣聲在暗夜裏響起,濕了宮離殤胸前的春衫。


  有時候宮離殤也會惱怒地想把這一直惹泠落傷心的小崽子揪出來狠狠揍一頓,這是折磨誰呢吧?折磨他娘也折磨他爹,可是如果能揪出來就好了。


  很快葬就回來了,手裏拿了兩個紙製河燈,一個是最為常見的荷花燈,一個是小兔子形狀的河燈。


  “嗚嗚嗚……”


  泠落看著小兔子燈又開始哭,哭的葬不由一抖,宮離殤臉色不善的抿唇盯著葬,他剛把人哄好容易嗎?

  泠落吸吸鼻子,邊哭邊說。


  “小孩子都喜歡小兔子的……願安肯定也會喜歡……”


  葬咽了咽口水,也想哭了,看都不敢看宮離殤那恨不得剜了他的眼神。


  王妃呀,既然小主子喜歡,你就別哭了吧,我這明明沒買錯什麽,王爺又得罰我了……


  炮灰?葬在宮離殤的眼神暗示下再次陣亡,得不就是圍著蘭陵跑十圈了?不就是一宿不睡覺嗎?怕啥?


  最後,泠落手捧小兔子河燈跪在岸邊,宮離殤手裏拿著的是荷花燈。


  見泠落捧起兔子燈,低頭湊近,宮離殤一驚,抬手將燈推開,這是要幹嘛?

  “親燈幹嘛?親我不好嗎?”


  被打攪的泠落扭頭看了宮離殤幾秒,隨後轉過頭去,雖未開口,可拒絕的意味明顯。


  她親的是給她兒子的燈,換句話說親的就是她兒子,他有什麽好親的?


  被冷落的宮離殤並沒有放棄,先不說這燈小崽子能不能收到,就說從製作到使用已經經過多少手了吧。


  葬摸過,賣燈的人也摸過,選燈的恐怕也摸過,這麽不幹淨的東西怎麽能讓泠落去親!!!


  矯情殤開始上線,伸手鉗著泠落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隨後迅速拿過她手裏的兔子燈,忍著內心的嫌棄,替泠落親完直接扔進了水裏。


  看著遠去的兔子燈,懵圈的泠落才回過神來,怒叫。


  “我的小兔子!!!宮離殤!”


  “嗯,給你這個。”


  任務完成的宮離殤淡定勾唇,將自己的荷花燈遞給了她,泠落不高興撇嘴,有點泫然欲泣的味道。


  宮離殤趕緊哄她,“不哭不哭,你親什麽我替你。”


  “我要親我兒子。”


  “我替你。”


  “我不要你替。”


  “那你就別親了。”


  “哇……”


  說不過的泠落此時也哭不出來,她的情緒都被宮離殤整沒了,隻能假哭幹嚎對付他。


  宮離殤無奈,看看他都把她慣成什麽樣子了?自己的媳婦,那也得慣下去……他也想哭。


  哭了兩聲的泠落見宮離殤沒哄她,自覺沒意思,搶過荷花燈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水裏,用手掌撥了幾下水,但是兩個燈還是相距甚遠。


  “它們分開了……”


  泠落有些委屈地看著宮離殤,都怪他自作主張,一個爸爸一個媽媽怎麽能分開呢?萬一丟了一個,沒有被願安找到……


  宮離殤的手掌沒入水中,以內力為動力,水為媒介,推動著荷花燈前進了一大截,漂到了小兔子燈旁,兩者比肩順著水流漂向遠方。


  小小的河燈寄寓了父母全部的愛與期望,替他們看望長眠地下的願安。


  “像不像你?”


  宮離殤轉頭道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嗯?”什麽像她?

  泠落沒聽懂,宮離殤笑了笑並沒有解釋。每次都是磨磨唧唧的,還得讓人拉一把,這荷花燈分明就是她。


  算了,他就勉為其難地當一下小兔子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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