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熒惑守心2

  養心殿


  燈火葳蕤,深夜裏還在處理政事的宮颯琪也被外麵的動靜吸引,從打開的窗口正好能看到夜空中綻放的漫天煙花,美麗而奪目。


  “宮裏有人放煙花。”


  誰這麽大的膽子?慕容泠落怎麽管的後宮?宮颯琪皺眉。


  宮保聞言偷瞄了宮颯琪一眼,他到底要不要告訴皇上,就是王爺放的煙花呢?


  傍晚時分,葬讓人在禦花園假山後麵布置的時候就被人發現了,那小太監見到後專門跑過來告訴的宮保。


  見宮颯琪放下筆起身出去,宮保趕緊跟上,低著頭還在糾結這事究竟要不要說。


  宮颯琪背手立於簷下,抬頭望向夜空,他最先看到的並不是奪目的煙花,而是那滿天的紅光。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晴朗夜空中兩顆紅色的星星相遇且逗留,火星停留在了心宿,這曆來被認為是最不詳,也是極其凶險的一種天象。


  因為根據史書記載,熒惑守心但凡出現,同年便會有帝王駕崩,無一例外。


  三星一線,熒惑守心。


  土星、火星和天蠍座最亮的恒星,三者在夜空中依次連成一條直線。


  “熒惑”即火星,又名赤星、罰星、執法,近於妖星,司天下人臣之過,主旱災、饑疾、兵亂、死喪、妖孽等等,被認為是戰爭、死亡的代表。


  “心”即於二十八宿之中東方蒼龍七宿的心宿,其中有三顆星,分別代表了皇帝、皇子以及皇室中最重要的成員。


  火星總是在黃道附近移動,在心宿內發生“留”的現象就被稱為熒惑守心。


  古代的占星學指其為“大人易政,主去其宮”,帝王恐有亡故之災。


  在皇權神授、天人合一的封建時代,這代表著天帝的強烈示警,同樣也預示著帝王的命運,九五至尊逃不出輪回,終究還是凡人。


  史書上的天象奇觀宮颯琪沒想到他這輩子的短短二十七年裏竟然又遇到一次。


  十七年前是血月,十七年後是熒惑守心,兩者皆為不詳之兆。


  十七年前的正月十五前後突現血月,那一年充滿了動蕩和血光,不是天災就是人禍,接連不斷。


  先是百裏皇後離世,隨著便是宮墨韻退位,之後丞相蔣氏下獄,蔣家慘遭滅門,同時木雲派挾小皇帝宮颯琪登基,最後的年底又爆發了三王之亂,


  蔣相的冤案至今尚未平反,這位鞠躬盡瘁、為國為民的丞相一直背負著反賊的罵名。


  如今木雲派雖有幾分收斂,可依舊在朝中肆意妄為。


  宮颯琪勾唇冷笑,看著天上的耀眼的紅星,眼神漸冷,他這運氣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那便來吧,衝齡踐祚,他什麽沒經曆過?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一個死嗎?

  讓無數帝王談之色變、懼之如虎的熒惑守心也不過如此。


  “熒惑守心又有何懼……”


  宮保聞言臉色一變,也不再糾結什麽說不說了,趕緊抬頭望去,隨後驚恐地看向宮颯琪。


  “皇上!”


  宮颯琪仿佛未聞,抿唇望著這夜空久久沒有回神。


  其實死也沒什麽不好,活著每天都是批奏折,日子過的也沒什麽意思,隻是木雲派未平,宮颯琪真的是不甘心!

  此時,耳邊傳來宮保低聲抽泣的聲音,宮颯琪回神,無語地轉頭看著他。


  “哭喪呢你在這?”


  “不是……奴才……嗚嗚嗚……”不想讓主子死。


  可他隻是一個奴才,位卑言輕,在宮中行事便身不由己,很多事更是無能為力。


  見宮保哭的傷心,宮颯琪的眼眶也是一紅,身為皇帝,身邊有太多的人,可也就是宮保才是最關心他的那個。


  “血月都經曆過了,還怕一個熒惑守心?生死有命,朕無愧列祖列宗,無愧大秦百姓。”


  宮颯琪從不怕死,他隻是怕大秦後繼無人,更怕宮離殤擔不起大任。


  “奴才想和皇上一起……”走。


  “朕不會讓人殉葬。”


  “那奴才要比皇上先……”走。


  “你敢。”


  宮保先死了,誰來伺候他?其實宮颯琪也是舍不得讓宮保死的,活著多好……


  帝王不過睨了一眼,宮保就被嚇得繼續哭了起來,還越哭越傷心,宮颯琪對此無奈。


  一個大男人哭什麽?哭哭唧唧成何體統?簡直比後宮的女人還要煩人。


  宮颯琪忘了,宮保是太監,不是個男人。


  雖然嫌棄,還是心軟地遞給宮保一個黑色手帕,這可是聖上平時用的手帕,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


  宮保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也從未被宮颯琪賞賜貼身之物,都是什麽黃金土地珍寶之類的俗物。


  他當即就不哭了,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根本就不舍得擦,怕宮颯琪一會兒要回去,趕緊塞袖子裏收起來了。


  宮颯琪在旁邊看得眼角一抽,強力忍住想踹他一腳的衝動,這個蠢東西!!!


  雖然宮颯琪平時對宮保沒什麽好臉色,非打即罵,可宮保卻一直對他盡心盡力,忠心耿耿。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那個從小疼到大的弟弟是指望不上了,他的死活宮離殤會在乎嗎?

  禦花園


  看完煙花的泠落才發覺宮離殤的不對勁。


  “小殤殤,你怎麽了?”


  宮離殤沉重轉頭,指向夜空。


  “那是熒惑守心。”


  “熒惑守心?”


  泠落順著宮離殤的手指望去,雖然史書上有過描述,但是從隻言片語的文字中她根本就想象不出那是什麽天象,如今才有幸得見。


  泠落不信這些,但她知道宮離殤是在擔心宮颯琪的安危,隻能無力地安慰。


  “其實天象這個東西,剖開神秘,其本質還是迷信,就和算命一樣,沒有靈不靈,隻是信不信罷了。”


  宮離殤搖頭。


  “曆史沒有巧合。”


  萬事皆有因果,曆史就是無數偶然組成的必然,這樣來看,偶然何嚐不是一種必然呢?隻是科學從不相信偶然。


  此夜的皇宮靜默得沉重,山雨欲來風滿樓。


  翌日早朝,欽天監果然上報此事,熒惑守心引起軒然大波,百官嘩然,朝野動蕩。


  這日的泠落一反常態地跟著宮離殤上朝,這一次她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證了這一曆史性時刻。


  她不迷信,卻無法要求未經開化的古人同她一樣崇尚科學,此時的泠落無法理解這些人的惶恐。


  她什麽都沒做,什麽也沒說,因為泠落知道,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非三言兩語可以根除,有些努力沒有結果,不必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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