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帶子回家

  沈安僅是打量了宮離殤一眼就低下了頭,聽到泠落說什麽要感謝的話,不由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家作孽的弟弟。


  沈貴和哥哥沈安對視了一眼,隨即就低下了頭,一個帶著仆人的女人他的確是不看在眼裏。


  可這剛下馬車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他可不敢造次,看來這位公子還不知道真相,幸好幸好。


  宮離殤將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看在眼裏,就泠落的表情還算正常,讓他看不出什麽,隻能說泠落的演技太好了。


  可其餘三人的破綻太多了,殺意不明的明、略顯心虛的沈安、暗自慶幸的沈貴。


  宮離殤的臉色未變,眼神卻是一冷,怒從心來,泠落定是又瞞他什麽了。


  恐怕……和孩子的死有關!和眼前這兄弟倆絕對難逃幹係,可泠落為什麽不說?為什麽要替凶手遮掩,難道她就不想為孩子報仇了嗎?

  難道他就這麽不值得她信任?他還是不是她同生共死的夫君了?


  宮離殤沉著臉,不動聲色地拂去泠落抱住他胳膊的手,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沈家兄弟。


  泠落也察覺到了宮離殤似乎有些不高興,可在外人麵前她並未表現出什麽,兀自地收回了手,放在腹前。


  她的確是在遮掩,就怕宮離殤牽連沈安這個哥哥,畢竟沈安救了她。


  而且她當時已經承諾沈安不再追究了,救命之恩抵殺子之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其實若是可以以命換命,泠落願意替孩子去死,可惜她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


  流產隻是一個意外,沈貴罪無可恕卻也隻算一個間接凶手。


  若是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懷孕的話,就不會參與這些事;如果雲王沒有發動奴隸叛亂,她也不會躲在養心殿;


  如果不是養心殿的大火,她也不至於一路輾轉被困宮外;如果不是回宮的路上再次遇刺,她也不會被迫外逃;

  如果沒有外逃又怎會有這一路的追殺?若不是刺客的趕盡殺絕她又怎會躲在破廟,以至遇到了沈家兄弟?若是他們兄弟當時沒有起任何邪念,孩子或許就不會離去了……


  可是泠落知道,即便她沒有遇到沈家兄弟,流產也是必然,逃亡之路怎能確保孩子的安然無恙?

  多日不曾停歇的趕路,處處驚心的刺殺,淋了一夜的大雨,就算泠落沒出意外,這孩子也是留不住的。


  隻能說他來的不是時候,悲劇的發生絕不是一點一滴一朝一夕,誰都是凶手,可誰都如此無辜。


  餘光看到泠落垂眸低頭的難過樣子,宮離殤不由心軟,再氣也對她發不出火來,隻能主動去拉泠落的手。


  沈家

  幾人從門外移步到院裏,沈安從自己房裏取出那個裝著血土的小壇子。


  泠落趴在宮離殤的肩頭哭了起來,宮離殤也不由紅了眼,即便知道壇子裏裝著的是早夭的孩子,可當親眼看到時才覺得摧心。


  這並不是一個華麗的器皿,壇子雖然完整,可壇子口還有幾個磕破的小缺口,壇身還有摔出的裂紋。


  他們視若珍寶的孩子,堂堂璃王世子就這樣簡單的裝在這樣的一個破罐子裏。


  宮離殤伸出顫抖地手接過壇子,抱在懷裏,此時的他並沒有勇氣打開看,哽咽地道了一句。


  “多謝。”


  兩人並未多留,宮離殤帶著泠落宿在了安陽。


  進城時,馬車正好路過多日前泠落在安陽城外遇刺的地方,噩夢般的回憶再次襲來。


  凶神惡煞的刺客,鋒利滴血的刀刃,走投無路的絕望……


  掀開車簾望向車外的泠落,緊緊攥著手中的窗簾,指尖發白,連身體都不由顫抖。


  宮離殤從身後抱住了泠落,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並未見到任何異樣,隻見幾個匆匆趕路的路人。


  “怎麽了?”


  “……這裏是我最後一次遇襲的地方,此後我和明才開始的繞路鮮卑。”


  如果不是被逼上絕路,泠落怎麽可能會鋌而走險踏入鮮卑的土地,兩國是死敵。


  一說到刺客,宮離殤的眼神不由一冷,大手不斷撫著她纖細的後背柔聲安撫。


  “不怕,以後我在,一直都在,不會再丟下你了。”


  “嗯……”


  泠落紅著眼點頭,這樣的逃亡、這樣的代價她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她怕她自己撐不下去,而且運氣也不是次次都有的。


  半晌後,等泠落平複了,宮離殤才再次開口問道。


  “可還記得什麽線索?”


  泠落搖頭,她有用的沒記住,記得全是嚇人的東西,細節處想都不敢想,宮離殤倒也沒逼她回憶。


  他早就派人去查了,可是線索很少,蛛絲馬跡早已被那夥人暗中銷毀了,問車在的明道:“明可還記得?”


  “那日,趁機重傷了刺客首領,逃跑時,我替你有人喊’影主’。”


  影主是誰,明不知道,可宮離殤卻極為熟悉,想起了那個多年不見的病弱少年。


  雲端憶的暗衛主就是影,不知道此影是不是彼影,這是唯一的線索,要查。


  “傷他多重?”


  “傷及肺腑,聽安陽城內的醫館說差點丟去性命,半年內應該不能痊愈。”


  “嗯,讓人回京查雲世子。”


  此時,宮離殤的眸色極冷,即便關係不遠也並未直呼其名,足以見其怒氣。


  一提雲端憶,明想起了另一件事,直言道。


  “王妃城外遇刺那日,在城隍廟內遇到了郡主和世子。”


  宮離殤抿唇,袖中的拳頭緊握,他真的希望不是他,因為宮離殤一直都把雲端憶當作自己人的。


  “盡快查。”


  宮離殤看了一眼角落裏裝著宮願安的壇子,聲音淬了冰一樣。


  泠落聽了都不由一抖,察覺到她的懼意,宮離殤的手一直在輕撫著她的背,最後還是試探開口。


  “孩子是怎麽走的……”


  泠落靠在宮離殤懷裏,抿唇閉上了眼睛,並未回答,她以沉默拒絕。


  “可以說說這一路是怎麽逃過來的嗎。”


  宮離殤心疼泠落,知道她死裏逃生不易,一直都想知道具體過程,可泠落就是不想說。


  隻見她扭過頭,把臉埋到宮離殤的溫熱的頸間,聲音帶著哭腔。


  “……我不想說……怕。”


  不知道是真怕還是假怕,可不想說是真的。


  “好,不說,什麽時候想說了再告訴我,寶貝兒,我想知道你這裏在想什麽。”


  宮離殤的手在泠落的胸前點了點,手指正落心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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