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蒹葭蒼蒼
萬花樓
三樓的一間豪華客房中，傳來陣陣悠揚的琴聲，這琴聲響了一天一夜，片刻未停。
其實細細聽來，琴聲並不悅耳，有些無力和斷續，並且有很多缺音和錯音。
宮離殤正靠在房間裏的軟榻上，一手端著酒杯輕輕搖晃，出神的望著杯中清澈見底的酒水。
榻上的小桌上放著四、五壺酒，他在這邊品邊喝，喝了一天一夜，臉色微醺，有幾分醉意。
懶惰的眯著眼睛，心裏想的全是這幾夜身下溫軟香玉的觸感，一夜未歸確實是想泠落想得緊。
可蒼蒼這個女人不好對付，根本就不配合，隻能靠磨，看誰磨的過誰！
“嘣”的一聲，琴弦斷了，琴聲戛然而止，響了一天一夜的琴聲終於斷了。
彈了一天一夜琴的萬花樓花魁蒼蒼姑娘顫抖地放下僵硬地雙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纖細白皙的指尖已經滿是傷痕，琴弦上沾染了斑斑血跡。
盡管這是蒼蒼最喜歡的一把桐木琴，但此時的她不但不會心疼，反而還慶幸。
幸好這琴弦斷了，不然還得彈下去，那這雙手非得廢了不可。
這一聲突然的斷弦聲打斷了宮離殤的出神，端杯的手一頓，將他從對泠落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宮離殤的眼中恢複了焦距，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轉頭看向遠處低著頭的蒼蒼。
她以為弦斷了就完了。他宮離殤有這麽好說話嗎？
“繼續。”
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聲音裏帶著冷意，嚇得蒼蒼肩膀一抖，還來！
再來手真的就廢了，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已經彈琴彈到惡心了，她這輩子再也不想彈琴。
蒼蒼抬起頭看了宮離殤一眼，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
“王爺……”
可這美人欲泣的聲音並沒有換來絲毫的憐惜，宮離殤冰冷的眼神看向蒼蒼。
“不是出來賣的嗎？買主不讓停，你也敢停……這萬花樓的妓女這麽沒規矩？”
極為刺耳的話讓蒼蒼的臉上劃過一絲屈辱，收回了剛才柔弱，不再裝可憐。
咬著牙，抬起顫抖的手指繼續撫琴，琴弦都斷了，這曲子能好聽到哪去呢？
滿是怨氣的亂音傳來，透過房間傳到了一樓的大廳。
萬花樓的老鴇擔憂地攪著手中帕子，抬著頭望著那禁閉的房門，心裏忐忑不安。
這蒼蒼姑娘都進去一天一夜了，怎麽還在彈琴，璃王也真是沒有情趣。
她把蒼蒼送進去伺候，是想讓她當王妃的，實在不行側妃也好啊，哪怕是個侍妾呢。
攀上璃王這個高枝，她紅玉的萬花樓以後就不用愁了，可璃王就這麽聽琴，根本就什麽都不幹。
紅玉都有些崩潰了，來青樓單純就聽個琴，這也沒誰了，難不成那傳言是真的？
璃王喜歡男人，是斷袖……
賜婚的消息並沒有完全傳出去，也就隻有京城的上流知道璃王要娶親了。
葬和明來的時候，都被這魔音折磨的不由閉上了眼，硬著頭皮進了房間。
宮離殤看到兩人進門，擺了擺手對蒼蒼道。
“停吧，還花魁呢，這琴技還不如本王宮中的一條狗彈得好聽。”
宮離殤本來就是想侮辱一下蒼蒼，宮中哪來的狗，沒想到他回宮的時候真的在自己宮裏看到了狗。
“出去吧。”
蒼蒼起身低下頭，掩住了臉上的氣憤，咬牙停了下來，如釋重負的向外退去。
心裏把宮離殤罵了個遍，就在蒼蒼開門要出去的時候，宮離殤突然開口。
“蔣蒹葭，本王給過你機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蒼蒼的手一頓，顫抖的將門關上，麵對緊閉的房門，無力地閉上雙眼，眸中是掩不去的傷痛。
蔣蒹葭這個名字，有多少年沒人再叫過她了……曾經輝煌的蔣府早已不在了。
十年前，蔣府作為丞相府，一夜之間遭遇滅頂之災，滿門被屠。
那一夜，隻有蔣蒹葭貪玩晚歸，才有幸逃過一劫，可時隔多年凶手至今未能落網。
蔣蒹葭曾是的相府的三小姐，如今隻能落魄到隱姓埋名，青樓賣藝的地步。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這便是臨安第一花魁——蒼蒼這個名字的出處。
見琴聲終於停了，老鴇紅玉還來得及高興，就看到蒼蒼出了門，低著頭魂不守舍地走了下來。
“怎麽彈了這麽長時間？”
紅玉快步上前，趕緊拉住蒼蒼的手。
“嘶……”
蒼蒼的手上有傷，被紅玉這一碰，疼的條件反射地向後躲去。
紅玉這才發現蒼蒼血肉模糊的雙手，頓時一驚，一臉肉疼的樣子，急得抓住她的手腕。
“哎呦，我的姑奶奶！這手怎麽成這樣了。”
蒼蒼的琴技可是京城一絕，更是萬花樓的一絕，多少人慕名而來隻為聽蒼蒼一曲，這手要是廢了，紅玉就損失大了。
蒼蒼抿唇未語，紅玉趕緊拉她上樓回房間，向身後的丫鬟吩咐了一句。
“還不快去給蒼蒼姑娘請大夫。”
“是。”
身後的丫鬟這才匆匆忙忙跑出去請大夫。
房間內
先是葬稟告了剛才的傳話事件，最後說到了喂狗。
宮離殤聞言挑眉，看向葬手中的糕點，心裏了然，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王妃親手做的？”
“王妃跟著宸妃從早上開始采集花瓣，又學了一上午，做了不少，這盤無論是口味還是賣相都是其中最好的。”
明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怨氣，比泠落本人還要閨怨。
宮離殤的注意力全在這一盤玉露糕上，並沒有在意明的語氣，也沒有察覺出異樣。
宮離殤拿起盤中泠落咬了一口那塊的玉露糕，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細細品嚐，味道果然不錯。
明接著又將泠落今天的活動全部稟告，沒有任何的死角，因為他出來的太早，並沒有聽到泠落要養狗這件事，於是就這麽漏掉了。
“告訴傾月，別讓泠落和南菱蕙走得太近……畢竟是皇上的人。”
“是。”
宮離殤點頭，繼續吃著小點心，淡淡道了一句。
“回去吧。”
宮離殤這口氣，明也聽不出他什麽意思，究竟回不回去？情急之下開口。
“王爺……”
宮離殤眼皮輕抬，冰涼的眸子看向明，輕飄飄地打斷了他的話。
“記住自己的任務。”
明的額上冷汗劃落，匍匐跪在在地上。
“王爺息怒。”
葬的臉色難看至極，低著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明，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
“下去吧。”
“是……”
兩人抱拳躬身退了出去，關門聲響起，靜謐地房中隻剩下宮離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