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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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五個字, 衝擊力卻不小,許思意整個人都有蒙圈兒。


  這時, 幾個從圖書館方向回來的女生說說笑笑地走了過去,突的, 她們似乎察覺到什麼, 不敢明目張胆地看,拿餘光偷瞄。


  「天。我認錯沒有?那是顧江?」


  「是吧……」


  「站他對面的女生是誰?」


  「不認識。」


  幾個女生壓低嗓子竊竊私語,進了大門。緊接著, 宿管阿姨中氣十足的嗓門兒又響了起來, 吆喝道:「還有五分鐘熄燈, 馬上關門了, 還沒進來的動作快點兒啊!」


  許思意這才回過神,心跳的頻率莫名變快。


  顧江眼睛盯著她, 神色未動, 須臾, 朝大門方向挑了挑下巴。示意她該回去了。


  「……」許思意嘴唇輕輕動了下,「再見。」說完也不等他回話,轉過身, 匆匆小跑回了公寓。


  夜色漫漫, 月明星淺。


  纖細的背影從視野里消失, 顧江收回視線,撣了撣煙灰, 忽然自嘲似的彎了彎唇角, 轉身走人。


  記性是最他媽靠不住的玩意兒。


  這麼多年了, 人早把他忘得渣都不剩。


  *

  第二天就是正式迎新生晚會。


  副主席管束頭天晚上在大群里發了通知,要求秘書處所有不參與節目表演的幹事早上八點到活動中心,配合宣傳部布置舞台。因此,許思意乖乖地起了個大早,迷迷糊糊地洗漱完,咬著從食堂買來的小包子就趕去集合。


  然而,到了一看,整個會場就只有六個人。兩個在搬桌子,三個在打氣球,還有一個在和燈光老師一起調彩燈——這是副主席管束。


  小風一吹,凄凄涼涼。


  ……啥情況?難道她記錯了時間?

  打開手機核對那條通知,確實是八點整。許思意狐疑地皺了下眉毛。


  「來得這麼早啊?」突的,一個爽朗的男聲在耳畔響起,笑著跟她打招呼。


  許思意轉過頭,見是和自己同選了英語口語課的幹事馬先力,也笑笑,「你也早。」說著頓了下,舉目四顧,「……不是說八點鐘集合么?其他人呢?秘書長和宣傳部部長呢?」


  聞言,馬先力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他撓撓頭,說:「還沒來呢,我到的時候這兒就管學長一個人……我剛才給曉靜姐打了個電話,她說她還在睡覺,等會兒再來。」


  許思意:「……」


  「行了我先忙。」馬先力笑著,彎腰抱起一大摞紙板上了舞台。


  許思意則默默吃完自己的小包子,去幫忙打氣球。


  忙活了會兒,秘書處和宣傳部的其它幹事也陸陸續續地進了會場。管束見人到得差不多了,拍拍手,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進行了簡單的分工,細胳膊細腿兒又沒什麼身高優勢的許思意自然而然留在了氣球組。


  就在她打完第四十六個氣球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許思意回過頭,是桂曉靜。


  這位漂亮的學姐今天穿了一身純白色的修身連衣裙,腰肢纖細曲線曼妙,看起來就像一個剛下凡的仙女。微微一笑,人畜無害。


  桂曉靜朝管束抱歉道:「今天起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管束擺擺手:「沒事兒。」


  許思意收回了視線,把第四十七個氣球套在充氣筒上,打啊打,選擇了完全無視那位仙女。


  然而,令許思意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思意,好久不見呀。」桂曉靜甜甜地說。


  什麼操作?

  許思意動作卡機。


  「上次的事是一個誤會。」桂曉靜過來挽住她的胳膊,輕聲說,「當時我剛被老師罵了一頓,心裡很委屈,加上許穎又對你有誤解,我當時腦子糊裡糊塗的才沒有為你說話……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你怕是個智障哦。


  許思意看向她。


  周圍的同學似乎也察覺到什麼,自發讓到了旁邊。


  「我在學校的朋友很少。」桂曉靜的表情很真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很在乎你這個朋友。所以上次的事,你可以原諒我嗎?」


  許思意沒有說話。她之前覺得這張臉挺美,現在,嘔。


  桂曉靜握住她的手,亮晶晶的眸盯著她的眼睛,滿懷期待:「可以嗎?」


  半晌。


  許思意嘴角輕輕地彎了彎,柔聲:「我本來也沒有放在心上呀。」


  *

  晚上的晚會由十四個節目組成,前面的節目都有些枯燥,看得台下的大一新生們哈欠連天,不是在聊天,就是在玩兒手機。後來,是一個搞笑的小品救活了整個會場的氣氛。


  而緊隨而來的一支獨舞,直接把整個晚會推向了高潮。


  舞者是張滌非。


  張滌非跳的舞蹈,是一曲情景式古典舞,每個舞蹈動作的處理都堪稱行雲流水,完美無缺。台下的許思意幾度看呆。


  這是她第一次看張滌非跳舞。在這以前,她一直以為舞蹈只是張滌非的愛好,她沒有想到她的舞蹈功底會如此專業。


  一曲舞畢,台下掌聲雷鳴。


  晚會非常成功,校領導給予了高度評價,藝術團的團長被老師們好一通誇獎,樂壞了,招呼著表演節目的演員們,「走走,唱歌去,我請!」


  散場時,許思意和王馨在後台找到了正在卸妝的張滌非。


  「合著咱寢室不僅住了一模特,還住了一舞蹈家,卧虎藏龍啊。」王馨打趣了幾句,又問:「你們團長說要請客唱歌,你去么?」


  「不想去。但是他們說我是什麼大功臣,不去就不給面子。」張滌非把假睫毛扔進垃圾桶,「只能去了。」


  「男生那麼多肯定要喝酒,而且又是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不安全吧。」王馨左思右想,「要不,我陪你一塊兒去?反正你們團長我也認識。」


  「也行。」張滌非點頭,又看看許思意,「你也一起啊。」


  許思意擺擺手,「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兒開心,注意安全。」


  最終,王馨和張滌非跟著藝術團大部隊唱歌去了。


  許思意則和秘書處的其他小幹事一起,留下來打掃衛生。


  十點半左右,會場清理完畢,許思意鼓鼓腮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擦擦汗,背起書包離開了活動中心。經過校史陳列館的時候,手機響了。


  她把電話接起來,「喂陳涵?」


  聽筒那邊傳來嘈雜刺耳的音樂聲,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扯著嗓門兒喊:「喂,你是這姑娘的朋友吧,你人在晏城不?」


  許思意微微皺眉,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是誰?陳涵呢?」


  「我是SOHE酒吧的酒保,你朋友在這兒喝多了,我翻她手機打了好幾個電話,全都說不在晏城。你趕緊的,來把她接走!再晚出事兒我們可不負責!」酒保罵罵咧咧的,甩出一個地址之後就掛了電話。


  酒吧……


  從來沒去過酒吧的許思意略思索,撥出一個電話。嘟嘟兩聲,通了。


  「喂王馨?我跟你說陳涵……」


  「什麼?我這兒太吵了聽不見!」那頭幾乎是用吼的,夾雜著KTV里唱韓文歌的歌聲,「有什麼事發微信說啊!」


  電話被掛斷了。


  「……」許思意握著手機肩膀一垮,遲疑了會兒,咬咬唇,轉身朝校門的方向走去。


  *

  一進酒吧,彷彿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五顏六色的燈光忽明忽閃,轟轟隆隆的音樂聲震得人耳朵生疼,看著舞池裡一派群魔亂舞的情景,許思意滿臉黑線地咽了口唾沫,小步挪動,有種誤闖盤絲洞的錯覺。


  人流攢動,時不時有人撞到她。


  許思意被擠得東倒西歪,一面說著抱歉,一面艱難地往吧台方向靠過去。


  一個正在調酒的酒保看見了她,笑道:「美女來杯什麼?」


  「你好……」說完,她意識到周圍音樂聲太大,普通音量根本無法讓人聽清,只好深吸一口氣,大聲用吼的:「你好!之前你們給我打電話,說我朋友喝醉了,請問她在哪裡?」


  酒保皺眉回憶了下,說,「哦,你說那個姑娘啊,被她男朋友接走了。」


  聽完這話,許思意愣住,「什麼時候?」


  「也就十分鐘之前。」


  被男朋友接走了,那應該沒事了吧。許思意想起陳涵口中的攝影師男友,總算放下心來。


  「謝謝。」說完便準備回學校。轉身一看,酒吧里人山人海,人好像比之前更多。她只好吸氣,呼氣,硬著頭皮原路殺出重圍。


  這時,一個醉醺醺的胖子忽然上來拽住她的腕子,口齒不清道:「美女,借、借個火唄?」


  許思意被嚇了一大跳,用力把手往回抽,正要說話,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橫空出世,一把將胖子的胳膊給反擰了過去。


  頓時疼得他一聲鬼叫。


  那人的聲音懶而冷:「摸哪兒呢。」


  許思意正在揉被抓紅的手腕,聞聲,眸光驚閃,轉頭就看見顧江的臉,他居高臨下,單手反鉗著那醉酒胖子的胳膊。


  胖子讓那陣疼一激,酒已經醒了大半,「我□□……」罵罵咧咧地想掙脫,卻不料顧江看似輕描淡寫,力道卻極大,冷笑一聲再一下勁兒,他整個人差點跪地上去。


  「我錯了兄弟……」胖子不敢再招惹,連連討饒,「喝醉了拉錯了人,真不是故意的。」


  顧江:「滾。」


  醉漢忙顛顛兒地跑開了。


  「……」許思意緊著的心一松,悄悄呼出口氣,抬眸,看向顧江,「顧學長,你怎麼在這兒?」


  「這話貌似該我問你。」顧江斜靠著吧台,視線淡淡落在她身上。


  「……本來是來找一個朋友的,但是沒有找到。」許思意支吾著說。


  「一杯傑克丹尼。」顧江往許思意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再給她一杯白俄羅斯。」


  須臾,兩杯雞尾酒上桌。


  顧江把白俄羅斯推到許思意麵前。


  她盯著那杯酒半天沒有動作。


  顧江喝了一口自己的酒,沒什麼語氣道:「沒給你下藥。」


  「……」


  許思意轉頭。周圍燈紅酒綠,淡藍色的光打在少年英俊的臉上,他靠著吧台,眸微垂,眉眼如畫,整個人透出一股世家子弟特有的清貴氣。


  不知怎麼的,顧江此時的樣子,讓許思意忽然好奇他腰上的紋身究竟是什麼。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唔?

  甜甜的,還有濃濃的奶油味道,非常好喝。


  許思意正好有些口渴,便又咕嚕喝了一大口,再一大口。嗝。


  半晌,


  「我……」許思意臉蛋紅紅的,腦子暈暈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說話,「我今天……」


  顧江直勾勾看著那張緋紅的小臉。


  「我……」許思意忽然傻笑了下,朝顧江神秘兮兮地招招手。


  這麼低的度數都能醉?他有點好笑,輕挑眉峰,腦袋往她湊近了點兒。


  她豎起一隻白白的小手圈住嘴,貼他耳邊上,小小聲地說:「我今天。」


  「嗯?」


  她認真道:「我對桂曉靜說,我原諒了她。」


  顧江微轉眸,姑娘白裡透紅的臉近在咫尺,她嘴裡清甜的奶油酒香噴在他的唇上。


  「……我真那麼說的。」許思意腦子更迷糊了,眼前顧江的臉逐漸有了輕微的重影,她甩甩腦袋,繼續道:「這個學姐真的很、很虛偽了。」


  「不過今天,我也虛偽。」她神思越來越迷糊,甩甩頭,皺眉:「但是她是秘書長。張滌菲說的對,為什麼要退部,為什麼不正面剛……我不會退部的,不會……」


  腦袋暈暈的,好想靠一靠。


  哪裡有椅子?

  地怎麼這麼軟,她是踩在棉花上嘛……


  正想著,她搖搖晃晃的身子忽然一歪。顧江怕她摔著,伸手一把將她接住,她有了支撐點,閉著眼睛腦袋一歪,剛好靠在他胸膛上。


  顧江眉頭打結。


  她動了動唇,嘰嘰咕咕地咕噥了句什麼。


  周圍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她又口齒不清,顧江半個字都沒聽清楚。側過臉,右邊耳朵貼到她嘴唇邊兒上。


  耳畔的嗓音軟糯,混著雞尾酒的奶香,柔柔的,「你呀,真好看。」


  Chapter 08

  晏城晚上的風冷颼颼。


  許思意剛進寢室門把小檯燈打開,整棟寢室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大概是太安靜了,夜色下,遠遠能聽見隔壁男生公寓區傳來的交談聲和笑鬧聲。


  王馨躺在被窩裡,張滌非還在電腦上看動漫。


  許思意看了眼陳涵的床鋪,空空如也,被褥也疊得很整齊。這位自開學以來就神龍見首不見尾、只在必修課露面的室友,又沒回寢室。


  「得給陳涵打電話,讓她明天記得回寢室住。」她把熱水倒進洗臉盆,說道。


  王馨從被窩裡探出腦袋,「明天要查寢?」


  「嗯。」許思意把雙手沒入水中,暖暖的,終於驅散周身涼意,「宿管委在一樓貼了通知。」


  「那我給她發個微信。」王馨說著,拿出手機哐哐哐地敲字,邊敲邊很隨意地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許思意頓了下,笑笑:「綵排完之後,工作人員開會。」


  「開會講什麼呀?」


  「沒什麼。」


  話音落地,過了三秒鐘,一直專註於電腦屏幕的張滌非發出了今晚的第一聲:「嗤。」


  許思意洗臉的動作驀的一頓,望過去,臉上帶著疑惑。


  「我說什麼來著?」張滌非抬頭,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照亮那張五官立體的臉,嘴角微勾,眉眼流露出淡淡的嘲諷,「這個包子,肯定不會主動跟我們講。」


  王馨直接從被窩裡坐了起來,不可思議道:「你怎麼回事,受了委屈怎麼也不跟我們吐吐槽啊?」


  許思意移開目光,「……你們怎麼知道?」


  王馨說對啊,「張滌非是藝術團的,她在晚會上有獨舞節目,我也有朋友在綵排現場。」


  這樣啊。


  「你知道桂曉靜是怎麼在老師面前說你的么?」


  「怎麼說的?」


  「說你平時就懶,做事不認真,當初面試的時候她根本不想要你,收你進秘書處完全是主席團的意思。」王馨越說越生氣,「這段時間你忙東忙西隨叫隨到,經常熬夜趕她要的東西,我們看得一清二楚。哪有這樣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的?」


  「……」許思意沒有說話。其實,她也猜到了。


  「你們是一個部門的,她是秘書長你是小幹事,以後免不了要接觸,你打算怎麼辦?」


  「實在不行,我就寫一份退部申請吧。」


  張滌非聽完,又是一聲嗤笑。


  王馨皺眉,「要說話就好好說,別這麼陰陽怪氣的。」


  啪。


  張滌非扣上電腦站起身,淡淡道:「明天早上還有課。我睡了,你們繼續。」


  突的,許思意出聲叫住她:「滌非。」


  高挑的身影停住了。


  小檯燈的光不甚明亮,許思意看不清張滌非臉上的表情。這個來自沿海一線城市的姑娘,打扮時髦,品味一流,說普通話時帶著股粵語腔。


  許思意對她很有好感。


  許思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張滌非靜默半晌,轉過頭朝向她,面無表情道:「如果是我,上了戰場就不會當逃兵。」


  「……」這濃濃中二風的誇張比喻是什麼鬼……許思意囧,額頭冒出一滴豆大的冷汗。


  「自己選的路,要麼爬完要麼走完,要麼跪到底,要麼站起來。」張滌非輕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許思意沒有說話。


  張滌非說:「為什麼要退,為什麼不正面剛?」她說著頓了下,忽然沖許思意抬抬下巴。


  許思意不解:「嗯?」


  「你不是喜歡寫日記么?把你本子拿出來,我說,你記。」


  「……」這麼中二的嗎?


  張滌非皺眉催促:「拿啊。」


  她默了默,只好從書包里拿出日記本,翻開,鋪平,兔子筆的筆尖停在空白處。


  然後就聽見張滌非用一口夾雜著粵語腔的普通話,一字一頓地說:「當你選擇退縮和妥協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被強行灌了一大碗雞湯,許思意上床以後,瞪著小檯燈半天都沒睡著。


  忽然叮一聲。


  她伸手在枕頭底下摸了摸,找到手機,摁亮屏幕。一看,是一條新的微信提示,王馨發的:


  張滌非說的那些話,你聽聽就行了,別太往心裡去。她就是熱血日漫看多了,中二貨一個。


  許思意想了想,敲字回復: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呀。


  王馨:傻。


  許思意:0.0

  王馨: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這麼多堅持和不妥協,像她這麼純粹的人,以後只會吃虧。


  許思意看著手機,一時沒有回復。


  很快,王馨的下一條消息又來了:你知道加入學生會有哪些好處么?

  許思意眸光微閃,手指動動,發了個舉著問號的小熊表情包。


  王馨:所以說你傻。學生會平時跟學工部和黨政辦的聯繫很緊密,在學生會混得好的人,校領導基本都認識,無論是推優評先,還是干其他事,都比普通同學容易得多。在沒有其它利益糾葛的學生時代,這已經是最大的誘惑了不是么?


  許思意垂下眼。


  所以有了這些誘惑的存在,一切明爭暗鬥、一切醜惡,就都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嗎?


  王馨:要不要退出,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許思意回復:嗯。晚安。


  放下手機的那一秒,她耳邊忽然迴響起在教學樓樓道內,少年漆黑的眼,和似笑非笑的唇。


  許思意靜默片刻,拉高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顆粽子,閉上眼,進入了夢鄉。


  *

  陳涵在第二天下午回了寢室。


  這個在許思意印象中,總是喜歡塗一副復古紅口紅的漂亮室友,離奇地沒有化妝。素麵朝天,膚色微暗,大太陽底下一照,能清楚地看見她兩邊顴骨上很淡很淡的雀斑。


  許思意剛和王馨一道從圖書館回來,看見陳涵,她愣了下,然後笑著打招呼:「回來啦?」


  陳涵嗯了聲,打開電腦的CAD製圖軟體,做作業。


  氣氛有些尷尬。


  身為室長,許思意覺得自己有必要關心一下這個常年在外的室友,於是道:「宿管委基本上是每周五查寢,你要記得回來呀。」


  陳涵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熟練地使用快捷鍵操作,沒什麼表情:「嗯。」


  「你現在是住在學校外面么?」


  「嗯。」


  「租的房子?」


  「住我男朋友家。」


  許思意仔細想了想,「法學院那個男生?」


  「不是。」


  「……」


  「那個分了。」陳涵的語氣很平淡,「現在這個是個攝影師,晏城本地人。」


  ……好吧。


  許思意再次被陳涵換男朋友的速度震懾住了,好幾秒才說:「形勢與政策上節課你沒去,老師布置了作業……」


  聞言,陳涵的目光終於看向她,「你寫完沒?」


  許思意點頭。


  「借給我抄。」


  陳涵這次回來,算上她晚上睡覺的時間,共計在寢室呆了十六個小時還多,可謂打破紀錄。星期六一大早,她接了個電話,化完妝出門了。


  許思意壓著嗓子問王馨,「陳涵平時不上課的時候,都在幹什麼?」不是她八卦,她是真的擔心陳涵一個人在外面會吃虧上當。


  王馨打了個哈欠,說:「聽說簽了個小公司當平面模特,她男朋友就是那個公司的。」


  許思意被嘴裡的麥片給嗆到了,「咳咳。」


  王馨笑得毫無所謂,「別擔心。沒準兒人家以後真成個大明星。」


  *

  之後的一個星期,晚會節目留的留,刪的刪,綵排總算步入正軌。張滌非的獨舞排在節目單的倒數第四個,舞美老師又是要求合燈光,又是要求合PPT,忙得張滌非成天罵髒話,直言後悔報了名。


  相較而言,許思意倒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自從服裝事件之後,桂曉靜在許思意這兒的出鏡率大幅降低。她也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被人特別警告過,很少再使喚許思意做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這種睡醒就上課,上完課就吃飯,吃完飯就泡圖書館的悠哉哉生活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正式晚會前三天的下午。


  這天是周三,下午本來有一堂大學英語,大家人都走到教學樓了,卻忽然收到了班長發在班級群里的通知:英語老師臨時有事,課程取消。


  同學們抱怨幾句,懶點兒的回了寢室睡覺,勤奮的都去了圖書館學習。


  許思意則被王馨拐進了學校附近的咖啡館。


  這間咖啡館和學校只隔了一條街,小資格調,有個很浪漫的名字,叫「藍吻」,是大家公認的約會聖地。有大廳,也有紗簾隔斷的雅間區,非常文藝范。


  王馨選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


  許思意看了看周圍,小聲:「這兒大部分都是情侶,我們兩個女生來這兒,好奇怪的說。」


  「喝個咖啡而已,有什麼奇怪。」王馨把菜單還給服務生,「兩杯拿鐵。」


  服務生微笑著走了。


  王馨把帶來的平板電腦放桌上,遞給許思意一隻耳機:「我昨天下載了一部電影。來來,正好一起看。」


  電影是一部日本愛情片,大海,陽光,俊美的少年和清麗的少女,清新而唯美。


  王馨看得很入迷。許思意眼皮耷耷,悄悄打了個哈欠。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早點睡了。


  好睏。


  就在這時,一個女生的聲音從旁邊的雅間傳了過來,笑盈盈道:「我從小就學繪畫,平時沒事的時候就畫畫或者看書。也喜歡去圖書館。」


  許思意精神一下來了,沒戴耳機的那隻耳朵豎起來——這個聲音是?秦霜?

  她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然後微微一愣。


  那是一個靠窗的雅間,淺色的紗簾輕輕垂下,略作遮擋,一身淑女打扮的秦霜正單手托腮坐在裡面。


  秦霜的對面,是一個逆光的側影。


  初秋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為他的輪廓鑲起一圈很淡而細碎的影。逆著光,許思意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樑線,冷峻的下顎,微抿的唇。他坐姿懶散,背靠椅背,兩條大長腿非常隨意地交疊著。


  許思意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時的表情,必定一如既往,冷淡又寫滿不耐煩。


  這時,王馨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好奇地湊過來:「在看誰?」


  耳機里是大海的濤聲,電影的主人翁還在念他們古老又文藝的台詞。


  ——他是誰。


  ——他是擁有山川河海的神明。


  ——那你呢?


  ——我是因與神明交錯而發光的少女呀。


  星期五下午七八節是高數課。


  工管系的高數老師是一個喜歡濃妝艷抹的婆婆,講起課來一口滬式普通話,平鋪直述,課堂趣味性為零,跟唱搖籃曲似的。一堂課上完,教室里一半的同學都困得直打瞌睡。


  許思意揉揉打哈欠沁出的眼淚,抱著書,眼皮耷耷地回了公寓。


  看看錶,五點四十。


  離七點鐘還有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鐘。唔,還早,睡一覺應該沒問題吧。


  思索著,許思意放下小黃鴨書包,蓋上被子,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手機鈴聲驚醒辣個夢中人。


  「……」被子下拱起的一小團很輕微地動了動,半秒后,伸出一隻白生生的小手,在枕頭邊上摸啊摸,摸到手機,抓住,縮回脖子里。


  「喂?」許思意迷迷糊糊地說。


  聽筒里緊接著傳出一個低沉好聽的嗓音,「現在幾點。」


  「……」我靠這個聲音……


  so現在幾點?


  許思意僵在被子里舉著手機cos雕像。幾秒后她甩了甩腦袋清醒過來,看一眼手錶,北京時間七點半整。


  她囧,乾咳一聲說:「不好意思,我之前……睡著了。」生怕自己再耽擱一秒就會被那位壞脾氣的大哥給捏死,匆匆說了句「我馬上過來」便將電話掛斷。


  隨後拿上本子和筆,一溜煙兒跑出寢室。


  學校非常重視各個學生組織的建設和發展,各組織各部門都有自己專屬的辦公室,供保存重要文件、貴重物品和小會議使用。這些辦公區統一設立在第五教學樓的最上面兩層,院級學生會跟社聯、團委在第六層,校學生會跟藝術團則在第七層。


  主席辦公室在七樓走廊的盡頭處。


  許思意一路小跑過來,臉紅紅的,氣息還有些喘。深呼吸平複數鍾后,她抬手敲了敲房門。


  砰砰砰。


  很快,門內傳出一個男生的聲音,陌生而清亮:「誰啊?」


  許思意愣了下,清清嗓子回答:「我是學生會秘書處的幹事,我叫許思意。是顧主席叫我來的。」


  裡頭隨後是一陣交談聲和笑聲。但音量不大,房門的隔音效果又很好,許思意聽不清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又等了幾秒鐘,門開了。


  許思意抬眸,然後一愣。只見來開門的是一個皮膚很白的男生,一頭臟辮在腦袋頂上隨便紮起來,色彩誇張的衛衣搭配哈倫褲,一度讓她懷疑這人馬上就會聲情並茂地來上一段「你是風兒我是沙,我他媽愛你你愛他」。


  嘻哈哥一手摸了把腦袋,盯著她,上上下下饒有興味地打量。


  ……呃?


  她走錯門兒了嗎?

  許思意心生疑惑,悄悄退後兩步又看了眼門牌:校學生會主席辦公室。沒錯啊……


  突然,不知從哪兒飛來一本書,「啪」一聲砸在嘻哈哥的後腦勺上。


  「……卧槽。」嘻哈哥疼得齜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捂著後腦勺回頭,眼一瞪:「要殺人啊你?」


  顧江忙著手裡的事,眼都沒抬一下:「眼珠子給我挪遠點兒。」


  嘻哈哥切了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麼漂亮一姑娘,我多看幾眼延年益壽。」


  聞言,顧江敲鍵盤的動作頓了下,撩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


  嘻哈哥接收到某種紅色危險信號,連忙乾咳一聲撓了撓腦門兒,「開玩笑個活躍一下氣氛,哈哈。」說著便側身讓開一條路,沖許思意笑道,「進來吧學妹。」


  許思意遲疑了下,抿抿唇,挪著步子走進去。


  環顧四周,只見這間辦公室並不大,總面積應該不超過20坪,擺了三張辦公桌和幾把椅子。屋子裡除了嘻哈男以外,還有一個陌生面孔,也是個男生,五官帥氣,但人很清瘦,理了個非常有性格的寸頭,後頸上和手背上各有一串字母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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