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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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思意看了眼陳涵的床鋪,空空如也, 被褥也疊得很整齊。這位自開學以來就神龍見首不見尾、只在必修課露面的室友, 又沒回寢室。


  「得給陳涵打電話, 讓她明天記得回寢室住。」她把熱水倒進洗臉盆,說道。


  王馨從被窩裡探出腦袋,「明天要查寢?」


  「嗯。」許思意把雙手沒入水中,暖暖的, 終於驅散周身涼意, 「宿管委在一樓貼了通知。」


  「那我給她發個微信。」王馨說著, 拿出手機哐哐哐地敲字, 邊敲邊很隨意地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許思意頓了下, 笑笑:「綵排完之後, 工作人員開會。」


  「開會講什麼呀?」


  「沒什麼。」


  話音落地, 過了三秒鐘,一直專註於電腦屏幕的張滌非發出了今晚的第一聲:「嗤。」


  許思意洗臉的動作驀的一頓, 望過去, 臉上帶著疑惑。


  「我說什麼來著?」張滌非抬頭,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照亮那張五官立體的臉,嘴角微勾, 眉眼流露出淡淡的嘲諷,「這個包子,肯定不會主動跟我們講。」


  王馨直接從被窩裡坐了起來, 不可思議道:「你怎麼回事, 受了委屈怎麼也不跟我們吐吐槽啊?」


  許思意移開目光, 「……你們怎麼知道?」


  王馨說對啊,「張滌非是藝術團的,她在晚會上有獨舞節目,我也有朋友在綵排現場。」


  這樣啊。


  「你知道桂曉靜是怎麼在老師面前說你的么?」


  「怎麼說的?」


  「說你平時就懶,做事不認真,當初面試的時候她根本不想要你,收你進秘書處完全是主席團的意思。」王馨越說越生氣,「這段時間你忙東忙西隨叫隨到,經常熬夜趕她要的東西,我們看得一清二楚。哪有這樣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的?」


  「……」許思意沒有說話。其實,她也猜到了。


  「你們是一個部門的,她是秘書長你是小幹事,以後免不了要接觸,你打算怎麼辦?」


  「實在不行,我就寫一份退部申請吧。」


  張滌非聽完,又是一聲嗤笑。


  王馨皺眉,「要說話就好好說,別這麼陰陽怪氣的。」


  啪。


  張滌非扣上電腦站起身,淡淡道:「明天早上還有課。我睡了,你們繼續。」


  突的,許思意出聲叫住她:「滌非。」


  高挑的身影停住了。


  小檯燈的光不甚明亮,許思意看不清張滌非臉上的表情。這個來自沿海一線城市的姑娘,打扮時髦,品味一流,說普通話時帶著股粵語腔。


  許思意對她很有好感。


  許思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張滌非靜默半晌,轉過頭朝向她,面無表情道:「如果是我,上了戰場就不會當逃兵。」


  「……」這濃濃中二風的誇張比喻是什麼鬼……許思意囧,額頭冒出一滴豆大的冷汗。


  「自己選的路,要麼爬完要麼走完,要麼跪到底,要麼站起來。」張滌非輕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許思意沒有說話。


  張滌非說:「為什麼要退,為什麼不正面剛?」她說著頓了下,忽然沖許思意抬抬下巴。


  許思意不解:「嗯?」


  「你不是喜歡寫日記么?把你本子拿出來,我說,你記。」


  「……」這麼中二的嗎?


  張滌非皺眉催促:「拿啊。」


  她默了默,只好從書包里拿出日記本,翻開,鋪平,兔子筆的筆尖停在空白處。


  然後就聽見張滌非用一口夾雜著粵語腔的普通話,一字一頓地說:「當你選擇退縮和妥協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被強行灌了一大碗雞湯,許思意上床以後,瞪著小檯燈半天都沒睡著。


  忽然叮一聲。


  她伸手在枕頭底下摸了摸,找到手機,摁亮屏幕。一看,是一條新的微信提示,王馨發的:


  張滌非說的那些話,你聽聽就行了,別太往心裡去。她就是熱血日漫看多了,中二貨一個。


  許思意想了想,敲字回復: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呀。


  王馨:傻。


  許思意:0.0

  王馨: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這麼多堅持和不妥協,像她這麼純粹的人,以後只會吃虧。


  許思意看著手機,一時沒有回復。


  很快,王馨的下一條消息又來了:你知道加入學生會有哪些好處么?

  許思意眸光微閃,手指動動,發了個舉著問號的小熊表情包。


  王馨:所以說你傻。學生會平時跟學工部和黨政辦的聯繫很緊密,在學生會混得好的人,校領導基本都認識,無論是推優評先,還是干其他事,都比普通同學容易得多。在沒有其它利益糾葛的學生時代,這已經是最大的誘惑了不是么?


  許思意垂下眼。


  所以有了這些誘惑的存在,一切明爭暗鬥、一切醜惡,就都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嗎?


  王馨:要不要退出,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許思意回復:嗯。晚安。


  放下手機的那一秒,她耳邊忽然迴響起在教學樓樓道內,少年漆黑的眼,和似笑非笑的唇。


  許思意靜默片刻,拉高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顆粽子,閉上眼,進入了夢鄉。


  *

  陳涵在第二天下午回了寢室。


  這個在許思意印象中,總是喜歡塗一副復古紅口紅的漂亮室友,離奇地沒有化妝。素麵朝天,膚色微暗,大太陽底下一照,能清楚地看見她兩邊顴骨上很淡很淡的雀斑。


  許思意剛和王馨一道從圖書館回來,看見陳涵,她愣了下,然後笑著打招呼:「回來啦?」


  陳涵嗯了聲,打開電腦的CAD製圖軟體,做作業。


  氣氛有些尷尬。


  身為室長,許思意覺得自己有必要關心一下這個常年在外的室友,於是道:「宿管委基本上是每周五查寢,你要記得回來呀。」


  陳涵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熟練地使用快捷鍵操作,沒什麼表情:「嗯。」


  「你現在是住在學校外面么?」


  「嗯。」


  「租的房子?」


  「住我男朋友家。」


  許思意仔細想了想,「法學院那個男生?」


  「不是。」


  「……」


  「那個分了。」陳涵的語氣很平淡,「現在這個是個攝影師,晏城本地人。」


  ……好吧。


  許思意再次被陳涵換男朋友的速度震懾住了,好幾秒才說:「形勢與政策上節課你沒去,老師布置了作業……」


  聞言,陳涵的目光終於看向她,「你寫完沒?」


  許思意點頭。


  「借給我抄。」


  陳涵這次回來,算上她晚上睡覺的時間,共計在寢室呆了十六個小時還多,可謂打破紀錄。星期六一大早,她接了個電話,化完妝出門了。


  許思意壓著嗓子問王馨,「陳涵平時不上課的時候,都在幹什麼?」不是她八卦,她是真的擔心陳涵一個人在外面會吃虧上當。


  王馨打了個哈欠,說:「聽說簽了個小公司當平面模特,她男朋友就是那個公司的。」


  許思意被嘴裡的麥片給嗆到了,「咳咳。」


  王馨笑得毫無所謂,「別擔心。沒準兒人家以後真成個大明星。」


  *

  之後的一個星期,晚會節目留的留,刪的刪,綵排總算步入正軌。張滌非的獨舞排在節目單的倒數第四個,舞美老師又是要求合燈光,又是要求合PPT,忙得張滌非成天罵髒話,直言後悔報了名。


  相較而言,許思意倒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自從服裝事件之後,桂曉靜在許思意這兒的出鏡率大幅降低。她也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被人特別警告過,很少再使喚許思意做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這種睡醒就上課,上完課就吃飯,吃完飯就泡圖書館的悠哉哉生活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正式晚會前三天的下午。


  這天是周三,下午本來有一堂大學英語,大家人都走到教學樓了,卻忽然收到了班長發在班級群里的通知:英語老師臨時有事,課程取消。


  同學們抱怨幾句,懶點兒的回了寢室睡覺,勤奮的都去了圖書館學習。


  許思意則被王馨拐進了學校附近的咖啡館。


  這間咖啡館和學校只隔了一條街,小資格調,有個很浪漫的名字,叫「藍吻」,是大家公認的約會聖地。有大廳,也有紗簾隔斷的雅間區,非常文藝范。


  王馨選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


  許思意看了看周圍,小聲:「這兒大部分都是情侶,我們兩個女生來這兒,好奇怪的說。」


  「喝個咖啡而已,有什麼奇怪。」王馨把菜單還給服務生,「兩杯拿鐵。」


  服務生微笑著走了。


  王馨把帶來的平板電腦放桌上,遞給許思意一隻耳機:「我昨天下載了一部電影。來來,正好一起看。」


  電影是一部日本愛情片,大海,陽光,俊美的少年和清麗的少女,清新而唯美。


  王馨看得很入迷。許思意眼皮耷耷,悄悄打了個哈欠。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早點睡了。


  好睏。


  就在這時,一個女生的聲音從旁邊的雅間傳了過來,笑盈盈道:「我從小就學繪畫,平時沒事的時候就畫畫或者看書。也喜歡去圖書館。」


  許思意精神一下來了,沒戴耳機的那隻耳朵豎起來——這個聲音是?秦霜?

  她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然後微微一愣。


  那是一個靠窗的雅間,淺色的紗簾輕輕垂下,略作遮擋,一身淑女打扮的秦霜正單手托腮坐在裡面。


  秦霜的對面,是一個逆光的側影。


  初秋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為他的輪廓鑲起一圈很淡而細碎的影。逆著光,許思意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樑線,冷峻的下顎,微抿的唇。他坐姿懶散,背靠椅背,兩條大長腿非常隨意地交疊著。


  許思意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時的表情,必定一如既往,冷淡又寫滿不耐煩。


  這時,王馨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好奇地湊過來:「在看誰?」


  耳機里是大海的濤聲,電影的主人翁還在念他們古老又文藝的台詞。


  ——他是誰。


  ——他是擁有山川河海的神明。


  ——那你呢?


  ——我是因與神明交錯而發光的少女呀。


  開學第三個星期的周二,許思意吃完午飯回公寓,打開電腦,登錄晉江,開始午睡前的醞釀工作——看小說。這是她延續了很多年的習慣,睡前啃書,雷打不動。


  最近她新淘到了一本講述校園戀情的小說,叫《霸道校草愛上我》。這本書,雖然名字狗血又俗氣,內容……也很狗血俗氣,但是拿來打發時間正好。


  剛看完兩頁,張滌非和王馨就打完熱水回來了。


  「又看小說呢?」王馨放下水壺隨口問:「不午睡?」


  「還早,再看二十分鐘就睡。」許思意說。


  王馨點點頭,脫了外套爬到上鋪,大概是起得太早又上了一上午的專業課太過疲倦的緣故,她的呼吸聲很快就變得均勻而緩慢。


  已經是午休時間,整個公寓樓都靜悄悄的。


  許思意左手托腮,右手滾動滑鼠,保持這個動作十五分鐘后,瞌睡蟲大軍果然不出意外地入侵她大腦。她打了個哈欠,關上電腦準備上床。


  就在這時,旁邊冷不丁冒出個問句:「什麼時候把你的大作拿來拜讀拜讀?」


  許思意微微一怔,轉頭,只見張滌非正喝著咖啡沒什麼表情地看著自己。


  「你說什麼?」許思意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張滌非放下杯子,挑眉,「上次班級聚餐,你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你的愛好是寫作。你寫過些什麼?」


  「我寫著玩兒的,初高中的時候瞎寫過一些短文……」她笑了下,「現在就只是寫寫日記。」


  「什麼短文?」


  「寫……我媽媽。」許思意說著,眼眸垂低,沒有再繼續。


  張滌非盯著她,半晌,點頭,「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許思意沒有說話。


  張滌非仰頭靠在牆壁上,忽然沖她揚了揚下巴,「行了,別去想不開心的事。」


  這時,原本已經睡著的王馨忽然醒了過來,在床上含糊不清道:「喂,你們倆還不睡?下午有課啊。」


  張滌非嗆出一聲,驚了:「什麼課?」


  王馨翻白眼:「選修課。你和思意選的英語口語,我和陳涵選的職業規劃,都是第三周開課。你不知道下載一份課表么?」


  「靠。」張滌非爆粗口,煩躁地皺眉,「問題是我下午有事,很重要不能不去。」


  王馨在被子里翻了個身,懶洋洋的:「聽說幾個外教人挺好的,英語口語很少點名,都是簽到制。」


  「這樣吧。」許思意點頭,「到時候我幫你簽名字。」


  午後的校園,微風習習陽光晴好。


  一點五十分,預備鈴響了,上課大部隊有的從公寓樓出來,有的從圖書館出來,紛紛如潮水一般湧向各大教學樓,四處都是喧嘩的人聲。


  英語口語這類課程,不限制專業年級,在讀本科生都能選修,加上上課的老師都是外國人,課堂氛圍輕鬆自由,作業量又不多,名額幾乎是剛出來就沒了,十分的熱門。


  許思意知道口語課的名額要靠搶,但,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門課連上課的座位都要靠搶。


  看著教室里烏壓壓一片的壯觀景象,許思意拿著在校園超市排隊五分鐘才買到的礦泉水,抬手撫額。


  早知道就不去買水……


  她囧,在教室後門張望了一會兒,發現前面的位子全都滿了,就只有倒數第二排和倒數第一排還有空位。


  許思意默默走向倒數第二排,坐下。


  外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嬸嬸,金髮碧眼高鼻樑,體型圓潤,看起來非常的親切和善。她正笑眯眯地跟大家做自我介紹,翻譯過來的意思大概是:外教名叫芭芭拉,是美國人,她很喜歡中國,希望能和在座的同學都成為朋友。也請大家盡量做到不要曠課。


  語速不快,許思意理解起來還算容易。


  幾秒后,外教又在黑板上寫下了她的電話號碼,讓大家記。


  許思意拿出紙筆,然後,餘光里看見教室後門大步流星走進了一個人。進來以後懶得找位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最後一排離門最近的座位上。


  剛好就在她後面。


  許思意的脖子機器人似的、一寸寸扭動,終於,看清楚了。


  他坐姿隨意,額前的頭髮有些亂,看起來就像剛起床之後懶得打理,就隨手扒拉了那麼兩下。過了兩秒,這人像是對台上外教的授課實在提不起興趣,索性耳機一掛,趴桌上閉眼睡覺。


  許思意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雖然她知道口語選修課不限年紀也不限專業,但……


  這樣居然都能偶遇???


  就在許思意震驚於這場意外時,外教放起了一部名為《貓》的音樂劇選段,要求大家看完之後用英語發表觀后感。


  過了幾分鐘,選段放完了。


  外教在講台上環顧教室,笑著用英語問:「有沒有同學想跟我們分享一下自己的觀后感?」


  全班鴉雀無聲。


  外教又問:「沒有人嗎?」


  一個坐在許思意旁邊的清俊男生舉手站了起來。許思意望過去,認出這個男生也是秘書處的一員,叫馬先力,算是她的「同事」。只聽他用英語說:「第一次觀看這部音樂劇,我感到非常震撼與神奇……」


  馬先力的發音很標準,一個結巴和停頓都沒有。


  「Anyone else(還有其他人么)?」外教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拿出花名冊,用中文隨機點了個名字:「顧江?」


  這兩個字,大名鼎鼎如雷貫耳,大家聞聲,紛紛轉頭張望。


  沒有人答話。


  外教皺眉,又重複一遍:「顧江?」


  還在睡覺嘛?

  退避三舍見死不救,or,好心提醒一下?許思意腦瓜子里天人交戰。


  其實美國外教的嗓門兒不算小,顧江已經醒了。昨晚熬了一通宿的他眉擰成川,直起身,正捏著眉心緩神兒。剛一睜眼就瞧見前面伸過來一隻小拳頭,白生生的,飛快敲了敲他的桌子,附帶一句語速飛快的:「叫你回答問題!」然後又逃也似的收回去。


  顧江抬眸,看了眼前面那顆扎著馬尾的腦袋瓜,挑了下眉毛。


  動身站起來。


  外教:「剛才看了音樂劇《貓》的選段,你有什麼感想么?」


  聞言,許思意默默為顧江捏了把汗。這位大哥從進教室到現在,一直在睡覺,壓根都沒抬頭看過外教一眼,能說得出觀后感才有鬼了……


  說起來,這麼大一個人物,被老師抽問回答不出來,還是挺囧的吧。許思意有點好奇這位大佬會怎麼給自個兒找台階。


  然而只過了不到一秒鐘,


  「The《Cat》 is a musical composed by British composer Andrew Royd Weber according to TS Eliot's poems. It is also one of the most successful musicals in the world history……(《貓》是英國作曲家安德魯·羅伊德·韋伯根據TS·艾略特的詩集譜曲的音樂歌舞劇,也是世界歷史上最成功的音樂劇之一)……」


  非常流利且純正的美式發音,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低沉嗓音里還夾了一絲很不明顯的鼻音,難以形容的好聽。


  一大通發言完畢,外教露出燦爛的笑,「That』s cool!sit(非常好,請坐)。」


  全班都被震住了。片刻后,響起了一陣掌聲。


  許思意也被震住了。我天?後面好像還提到了什麼譜曲風格,什麼什麼西洋調式,什麼什麼古遺風,總之那些生僻辭彙她小叮噹是一個都沒聽明白:)。


  ……這種口語水平,這位反派大佬還選修什麼口語課,果然是專程來睡覺的嗎……


  「江哥的知識面真廣啊……」邊兒上,馬先力一副迷弟表情低聲讚歎。贊完,簽到冊剛好從前排傳下來。他簽好名字之後遞給許思意,讓她簽完繼續往後傳。


  許思意把自己的名字和張滌非的名字寫了上去,然後,捏著簽到冊做了個深呼吸,定定神,遞給後排,小聲說:「簽一下到。」


  顧江正在手機上回復一封郵件,眼也不抬:「幫我簽。」


  「哈?」


  「你聽不懂普通話?」


  「……哦。」許思意無語,只好拿起筆,在最後一欄寫上了「顧江」二字。


  郵件回復完畢。顧江微側目,視線掃過她寫下的他的名字,挑了挑眉毛。那字跡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娟秀而圓嘟,標準的小學生字體。


  真應那句話,字如其人。


  許思意見顧江看她的字,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試圖說點什麼來轉移他的注意力,於是清了清嗓子,道:「顧學長,你口語那麼好,為什麼還選修這門課?」


  過了兩秒鐘。


  那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經心地說,「為你啊。」


  「……」……???咳?

  許思意被嗆住了,坐正身子面向黑板。大佬,你這個笑話好冷。


  *

  迎新晚會的策劃書,以許思意寫的那份為初稿,經主席團多番修改,總算在周五的時候送進了學工部,定了稿。由於本屆迎新晚會和國慶晚會要合在一起辦,時間緊迫,各大組織很快便陷入了一片繁忙。


  搞宣傳的搞宣傳,排節目的排節目,忙綵排的忙綵排。


  按照分工,學生會秘書處主要負責各組織各部門間的協調和溝通工作,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工作任務。簡而言之就是那句雷鋒名言:我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這天晚上,許思意剛看完一本小說準備洗漱,桂曉靜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說是主持人的服裝沒有帶去綵排現場,讓她馬上去服裝庫拿。


  藝術團的服裝庫位於第五教學樓的頂樓,離公寓不遠,趕時間的許思意衝刺飛奔,半路上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得不重,只是手背磕破了皮。


  等她爬起來氣喘吁吁跑到五教大廳時,有一架電梯剛準備關門。


  「同學等一等!」許思意慌慌忙忙地喊道。


  電梯里的人皺了下眉,摁住開門鍵。


  許思意一溜煙沖了進去,擦著汗喘著氣,頻頻道謝,「謝、謝謝你啊同學。」說完自顧自摁下了數字「7」的摁鈕。


  電梯門緩緩關上。


  狹小的空間安靜無聲。


  忽然,邊兒上冷不丁傳來一句話,聽不出語氣:「手上的傷怎麼來的。」


  「……」?這個聲音……


  許思意一滯,視線移動,看向那位足足高出自己一個腦袋還多的同學——黑板鞋,大長腿,面無表情神色冷淡,不是主席他老人家又是誰。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顧學長?」


  顧江沒說話。


  想起他問的話,她又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背破皮的地方,笑笑:「只是摔了一跤,沒什麼的。」


  話音剛落,電梯里的光忽然閃了下。


  許思意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向頭頂的燈,不祥的預感如蛛網一般絲絲縷縷爬上心頭。她咽了口唾沫,看了眼旁邊的顧江。他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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