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第三十一章:往事
“你可知曉這裏是何地?或者你可知曉,你擅闖此地的後果?”那雄厚卻又帶著微微震懾力的聲音隔紗傳入我的耳中,一字一句中透著一個君王與生俱來的霸氣,卻也是讓人難辨心思。
我聞言後,還未做出什麽舉動,便看到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推簾而入,隨著他步伐的逐漸靠近,我隱約聞到他身上禦用龍涎香的味道中夾雜著幾絲梨花幽香,心中便也不多想,隻是下意識的將頭低下,等待著他一步步向前。
他緩步走至我身側,我隱約感覺到他的目光從我身上緩慢掃過,便將目光放在了我身旁掉落的畫卷上,卻也隻是一瞬,便從我腳下將那掉落的畫卷撿了起來,小心的握在手中,卻又一次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卻是遲遲不肯移開。
“你叫什麽名字?看你的衣著不像冷宮宮女。”他語氣中沒有絲毫生氣的痕跡,卻又沒有絲毫寬解我的意思,滿腹情感的語氣卻又猜不透,令人不得不心生畏懼。
我聞言忙使勁打了一下我那僵掉的雙腿,順勢跪在他麵前,低頭道,“奴婢名叫和芳沁,奴婢是東宮宮女。”
“和芳沁?”他聞言後獨自低喃了一句,卻又在片刻後,眼光微微一深,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卻道,“將頭抬起來。”
我依言抬頭,目光卻在一瞬對上了他那幽深卻又充滿玩味的眼眸,他的麵容隨著也進入了我的眼眸,略顯滄桑的臉龐中依舊保留著年輕時俊俏的痕跡,比起上次見他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他的眼中少了一分王者的霸氣,卻又多了一分男子應有的爽朗柔和。
他看著我的麵容,眼中的幽深又加深了一層,將雙眼眯起來,“是你?”
“是,奴婢和芳沁。”我依舊淡淡回答道。
“和芳沁?我記得那日在皇後殿中,你已然被判為冷宮宮女,而如今你卻說你是東宮宮女,而你上次觸犯宮規便是因為你的手絹,而如今,你私自擅闖這裏,難道就不怕死嗎?”他的語氣嚴厲卻又不顯憤怒,卻依舊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威懾力與震懾力。
我麵對著麵前這個絲毫不顯出任何情感的男子所說的話,心中一時卻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雖然我萬分不願出現在此處,萬分無奈,但作為事實,確確實實是我跪在這裏,確確實實是我在這裏聽著作為一個一國之君的問答,這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但若回答,但若回答我怕死,我知法犯法,一再犯錯,罪上加罪,若我回答不怕死,我卻也猜不透這個隨時可以決定我生死之人,卻也遲遲決定不了。
麵前身著明黃色宮服的皇上看我遲遲不肯作答,深看了我一眼,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走至我身後,將剛剛我看過的畫卷從書架上拿過,微微展開,那畫著女子傾城之貌的圖畫又一次的在我的眼中浮現開來,我微微抬眼看著打開畫卷的皇上,憐惜與愧疚,不舍之情在他幽深的眼眸中盡數浮現開來,卻又聽聞他的聲音,“朕也不知你為何屢屢觸犯宮禁,但是朕,今日在這裏看見你,卻並不想懲罰你,反而覺得,你是冥冥之中,與她必有聯係。”他的眼光從畫卷上轉移到我的身上,又道,“你可想聽個故事?”
我聞言,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驚奇,想到他剛剛所說,我與那個女子冥冥之中必有聯係,想起剛剛畫卷上她所寫的詩篇,卻又有幾分相信,也許,這個女子,也會是我回去的關鍵,看來,這個無盡的漩渦,我是必定要入了。
皇上看我不回答,便又將眼光移回了畫卷上,用一種極為平和的語氣講述著,他的故事。
我靜靜的凝聽著他的話語,心中卻是一個震驚接著一個震驚。
他說,在他還是太子之時,他遇見了一位擁有傾城之貌,卻又氣質非凡的女子,她雖擁有傾城之貌,卻也從不以之為榮,反而那樣的淡然悠遠,遠離塵世,與她初見之時,她的身影便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說,他記得,他第一次與她相遇是在宮外的梨園之中,她緊靠在門前,手執一本詩經,任滿院梨花飛舞,卻也不為之所動,他上前去問她姓名,家住何方,她莞爾一笑,隻道了一聲,“依諾”,便又沉浸在她的書海當中。
從那天起,這個名叫依諾的女子便也走進了他的生命當中,他調查她,卻是一無所獲,但這些對於他卻是不重要,因為他知道,他愛她,不管她是誰。
他用他最真誠的愛將這個氣質非凡的女子打動,並在這滿天盛開的梨園中許下了她們最真摯的諾言,她說,她叫依諾,定然依諾,而他,卻是又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等待。
因為,他是太子,因為在這個特別的時代,他們每一代君王都要經曆一個特別的考驗,這,便是情關。
若想要這帝位,首先便是一定要絕情。因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想要這江山,必定要舍棄美人,而他,卻是真的無法舍棄其中之一,他無法放棄他母親拚盡全力為他打造的美好前程,卻又無法放棄那個他此生最愛的女人。於是,他選擇欺瞞聖上,將一名無辜的女子親手殺死,最終得到了兩者。
他如願以償的坐上了帝位,但卻始終無法正大光明的與她在一起,因為,她身份不明。
他便隻好將她安置為他的貼身宮女,將她留在身旁,卻又不得不在群臣的壓迫下娶進皇後與各宮妃子,但,不到一年,她,便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但身份不明的她,在這深宮中已經無法得到她應有的名分,最終,她的第一個孩子,便隻能送給還未有所出的皇後。
我聽著他所講述著他與那個女子的愛情,心中也略有感歎,但在我聽到她將她的孩子送予皇後之時,心中卻震驚了一下,因為,在我的記憶中,皇後的兒子,便是長淩。
皇上看著我的眼眸微微閃過一絲驚歎,繼續說了下去。
在他一次選秀的過程中,他說,他見到了一個長得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心中便又有打算。他說,他讓那個女子與她互換身份,但她卻也是遲遲不肯,因為她不願別人因她失去她自己的人生。直到,她再一次有身孕,他為她建造了一座世間獨一無二的別院,隻是,身在冷宮,因為,他依舊未能給她名分,卻不知,那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卻也是無心於這深宮,她說,她願意與她互換身份。
就這樣,她終於名正言順的成了他的妃子,他此生最愛的女子,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也就此誕生了。但,他說,他卻是又負了她,在各個大臣的逼迫下,為了不讓他人傷害與她,他每日穿梭在不同的女子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卻患了重病,而他卻是無顏再去麵見她,卻最終錯過了見她的最後一麵,他說,他錯了。
我看著,坐在席子上的皇上眼中閃過幾絲淚光,心中也大概明白了,這梨花因何而禁,也大概能理解那女子在畫卷上寫下這首春怨的心境,畢竟,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也許,從那女子入宮的第一刻起,那個在宮外與她定情的男子便已經成為她的路人了,再美好的時光,也終究會被時光與現實所掩蓋,最終才有了,“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我邊想著,便獨自低喃著,卻忘記了坐在我身旁的是這個時代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