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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荷花

  兩人走到宮外,氣氛依舊有些難以描述的尷尬。


  璟華的聲音低啞且強硬,“你先回兵部吧,我不用你送。”


  青瀾看著他,璟華就站在麵前,身形清冷,神情淡漠。


  他們以前也吵過,打也打過,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青瀾感覺距離遙遠。


  父王的話偏偏在這時候在耳畔響起來:瀾兒,他現在已經是天帝,是陛下!縱然他仍允許你叫他的名字,也把你當兄弟,但在你心裏頭卻要記得,要敬他,要畏他,再不可像從前那樣亂了分寸。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青瀾也淡淡道,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長寧留下收拾那鋪天蓋地的卷宗,以便明日還要早朝,璟華便一個人駕雲回宮。


  經過荷花池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
——

  今天的月色很好,但阿沫向來不是那種喜歡看星星和月亮,然後再吟個幾首詩,傷春悲秋一下的女孩子。對她來講,再好的月色,不過就是光線好些,讓她少點幾支蠟燭,省點燭油罷了。


  自然,在這麽一個時候,阿沫鄭重其事地跑到荷花池,顯然也不是來看月亮,賞荷花的。


  “一衡!一衡!”阿沫朝池裏頭叫,“你快出來,我有事問你。”


  一衡上了九重天後,本來一直纏著璟華,但璟華實在太忙,沒空照顧它,阿沫也嫌它煩,就把它往荷花池裏一丟。這倒也好,一衡寂寞了幾萬萬年,現在一下子找到這麽多玩伴,天天樂不思蜀,阿沫都幾乎忘了還有這個家夥的存在了。


  “一衡!你不會睡著了吧?你再不出來我可下來抓你了啊!”阿沫壓低嗓子道。


  湖麵水波微瀾,一條七彩琉璃的尾巴先冒了出來, 在湖麵攪動起一陣絢麗波光。


  “哎喲,阿沫姑娘!好久沒看到你,麽麽噠!”一衡浮上水麵,用最近新學來的方式嬌媚地打了個招呼。


  阿沫卻沒這麽好心情,她眉間有些不安,俯下身子,伸手把一衡撈到自己麵前。


  “一衡,我有正經事要問你。”


  “什麽?是你和主人要大婚了,叫一衡來喝喜酒嗎?這麽快,不是還有三年嗎?”一衡望著月亮,開始算日子。


  “不是,一衡,你別鬧了。”阿沫沒心思跟它胡攪蠻纏,“你快告訴我,以前你跟著你老主人的時候,他……他的背上是一直都有刺青嗎?”


  “刺青?什麽刺青?”一衡被問得莫名其妙。


  “就是那對胤龍翼的圖案啊!化真身的時候,胤龍翼是龍身後的翅膀,但人形的時候呢?不就是背後的刺青了嗎?那個顏色一直是很深的,還是會慢慢變淺?”


  一衡一臉迷茫。


  阿沫心急,講的語速又快,它又剛剛睡醒,腦子實在轉不過來。


  直到阿沫講了第三遍,一衡才曉得她大概是什麽意思,眨眨眼睛道,“老主人化真身的時候,自然是背後生出翅膀的啦,一衡見過的!可大可威風了!幾乎遮住半邊天呢!扇一扇就是山搖地動,風雲變色!那叫一個……”


  阿沫心急火燎打斷它,“我不是問你真身!我問你人形的時候!胤龍老祖人形的時候,背上是不是有胤龍翼的刺青?顏色深不深?”


  一衡撅著嘴,似很努力地回憶了下,搖頭道:“一衡不知道哎!人形的時候,老主人都有穿衣服,他洗澡的時候,一衡又不好意思偷看。”


  阿沫臉色有些發白,抿了抿唇,又想把一衡丟回了水裏!


  一衡緊扒住阿沫的裙子,“阿沫姑娘,你怎麽啦?為什麽突然要問一衡這個?”


  它也看出來阿沫的不尋常,顧不得計較她的粗暴態度,關心道,“是不是主人的胤龍翼用起來出了問題啊?是打開了收不起來,還是……?”


  阿沫眼圈有些發紅,隔了半晌,才咬唇,哽咽道:“是璟華背上的刺青突然變得淺了,我……我怕是……”
——

  璟華並沒有現身,雖然他全都看到了。


  他看到那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坐在荷花池邊,抱住自己的膝蓋,嗚嗚地哭。


  她終於還是哭了。如驚弓之鳥,茫然無措。


  她並沒有相信那天自己對她扯的謊。


  可是她假裝相信了,還跟沒事人一樣,抱著他撒嬌。


  她也那麽會演戲了,是跟自己學的嗎?


  把她從西海帶到九重天上,下了詔書說要娶她為妻,兩人經過了重重的磨難,披荊斬棘,死裏求生。


  可當所有人都覺得皇子和公主在一起開始幸福生活的時候,她竟然在這麽一個寒涼的夜晚,一個人跑到荷花池邊,偷偷地哭。


  是自己還沒有給她足夠的愛和溫暖,她才會需要偽裝?還是自己說了太多的謊,她才懂事地配合自己,裝作歡歡喜喜,高枕無憂?


  沫沫,為什麽我總是讓你難過呢?愛上我,是不是真的讓你覺得很累,很辛苦?——

  一衡一直圍著阿沫,喋喋不休。


  “阿沫你倒是說啊,主人的刺青怎麽會變淺的呢?什麽時候開始的?就光變淺嗎?有沒有什麽別的異樣?比如咳嗽啊,發燒啊,或者身上出小疹子之類的?”


  “說了你也不懂!你讓我哭會兒!”阿沫嫌棄道。


  “哭有什麽用啊?阿沫你不是最看不起愛哭的嗎?你以前還一直嘲笑一衡,叫一衡愛哭鬼的。”


  “反正現在沒人,我就是想哭!就是想哭你管得著嗎!”阿沫故意板著臉,借以掩蓋自己濃重的鼻音,“問你胤龍老祖到底有沒有刺青都不知道,你怎麽做人家靈寵的!”


  “刺不刺青是不知道,可是一衡也關心主人啊!”一衡委屈道,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恍然大悟道,“啊,對了!一衡好像以前聽過一個說法,女孩子手臂上點一個紅點,然後失身了之後,那個紅點點就會一起消失不見的!”


  一衡興奮地叫起來:“是不是你和主人也……嘿嘿嘿,然後主人的刺青就變淺了?”


  “滾!”阿沫吼了一聲,一腳把一衡又踢回了荷花池。
——

  九重天上雖談不上朔風,但冰冷地吹在臉上,特別是因為還沾著淚水,所以還是覺得有些刺痛。


  阿沫扯過袖子擦了擦,故意挑了條遠路,繞回宸安宮。


  再等一等,等眼睛不紅了再回家,別讓璟華發現了。


  雖然即便被發現了,也沒什麽,但能不讓他擔心就最好了。他已經有那麽多事情要忙,要操心,自己自然再不能給他添麻煩。管好自己,吃好喝好,那就是 “為陛下分憂”了。


  她早就發現璟華的不對勁,手又開始寒涼起來,咳嗽也日漸頻繁,從泗水閣回來後,不僅沒見好,反倒是更嚴重了。


  她跟著迦南栩學做的那些菜,每天都興致勃勃地端給他,為了讓自己高興,他也會吃,但總是淺嚐輒止。


  他似乎有太多太多的心事,掛在眉宇間,遠山俊眉便深深蹙著,掛在唇角邊,秀逸薄唇便沉重得怎麽也彎不起來。


  所以當發現他背脊上的刺青變淺了之後,她也隻是在一開始讓他看到了她的驚惶而已,他說是神力和身體融合了,她就立刻順水推舟,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好像真正完全放下了,沒有一點點擔心。


  但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從小都沒有生過病的她,怎麽可能因為赤著腳在地上踩了兩下就發起了低燒?


  她那是怕的。


  他的胤龍翼一定出了問題,她怕他會像以前那樣舊病再發,虛弱,然後奄奄一息。


  她已經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心大到能容下一切的阿沫了。


  她的心裏裝了他,滿滿的都是他。他的溫言淺笑,他的低眉輕咳,都是她的須彌天,她的妙世法,她的菩提彼岸,她的極樂淨土。


  可是璟華,為什麽要瞞著我呢?


  是覺得我太脆弱,沒有辦法接受嗎?

  是啊,我是比以前要膽小得多了。我再也不敢像剛認識你的時候,說那些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了。


  什麽“你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你死了,我就自己管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什麽“好聚好散,活一天就算一天”……


  這種話?嗬嗬,自己以前是多傻、多沒心眼的一個人,才會說得出這種話!

  但現在,我長大了。


  璟華,我再也沒有以前的膽大妄為和不知好歹,我也幾乎快忘了那些傻裏吧唧的翱翔九天的夢想,那些東西,現在想起來就像一隻井底的小烏龜整天嚷嚷著要去周遊世界一樣。


  我變得膽小,脆弱,亦步亦趨,我變得像以前看不起的那些婆婆媽媽的女人一樣,她們整天把男人掛在嘴上,覺得全天下就他最了不起,覺得他一根頭發絲都是香的。


  是的,我現在就是這樣沒出息。


  可是,璟華,我很幸福。


  我在你的身邊,每天晚上能抱著你睡,每天早上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所以,好好愛護自己好麽?讓你的沫沫能永遠這樣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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