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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遺言

  阿沫怔了怔,“化凡?這是什麽法術?我聽都沒聽過。”


  雖然玹華也著實沒什麽心情,但也不想阿沫一直都為璟華揪著心,苦著臉。


  他微微笑了笑,故作放鬆的樣子,逗她道:“哦,璟華竟沒有跟你說過麽?我以為他什麽都教了給你。”


  “沒有啊,”阿沫急道:“化凡是什麽法術,玹華大哥快說啊!”


  玹華嗬嗬笑道:“化凡不是法術,是一種修煉之法。”


  所謂化凡,是佛道兩家都會用到的一個修煉方法。就是在修行的過程中,暫時脫離仙界,放棄自己原來的身份和法力,以純粹一個凡人的心境去體會人間疾苦,悲喜哀樂。時間可以僅僅數月,也可以長達幾十年,甚至可以連著幾生幾世,直到在佛法或道法上有新的體悟為止。


  青瀾和阿沫他們因為一出生便是王族仙胎,並不需要如此一層層的修煉晉升,所以也從未聽說過。


  玹華對陰鑰道:“此事還需少君幫忙,將命格本子借我等一閱,先找出九州之上,最近都有哪些迫在眉睫的冤案。”


  陰鑰答應一聲,可那成千上萬本命格,實在過於沉重,她想了想,便請青瀾與她一同去。


  阿沫抽了這個空擋,便去瞧了眼璟華。


  陰鑰動作麻利,已著鬼從將偏殿的冬暖閣騰了出來給他休息。一路上玹華與青瀾輪流著度了不少靈力給他,阿沫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清醒了過來,睜著眼,怔怔地望著帳頂。


  “璟華剛醒,你陪陪他便好,別多說話。”妙沅見她進來,叮囑道,“我去看看這冥界都有些什麽藥材,有事立刻叫我。”


  阿沫點點頭,哽咽道:“沅姐姐,多謝你。”


  妙沅摸著她的頭,想說什麽卻又最終什麽都沒說,隻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秦廣王風流儒雅,這暖閣中的陳設,也比夜魔薩留給陰鑰的那棟黃金大屋要有品位得多,雖格局小巧,但品相不凡。璟華正躺在一張鳳梨紫檀的雕花羅漢床上,聽到她過來,似乎還用力笑了笑。


  “傻沫沫,怎麽又哭?”璟華伸出手去,果然摸到小臉上濕濕的,無奈笑道。


  他的聲音很輕,更顯得溫柔。他摸著阿沫的臉,替她擦去淚水,指尖冰涼,卻讓阿沫感到一陣暖意。


  她籲了口氣,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後怕。還好,他還在這裏,還能對我說話,心疼著我哭。


  “璟華,”阿沫握住他的手,發覺他雖望著自己,但眼神空茫,沒有任何聚焦。


  “璟華,你的眼睛……”她咬了下唇,臉色慘白道。


  “眼睛沒事,”他笑笑,“反正沫沫的樣子我早就記在心裏了,別的女人我又沒興趣多看。”


  阿沫低下頭,假裝被他逗得一笑。


  靈力盡毀,遲早會走到這一步,不管是眼睛還是其它的什麽腑髒,都在逐步衰竭。阿沫不是沒有準備,早在雲夢澤的時候,她就已經想過,隻要他還能活下來,哪怕一輩子都看不見,或者一輩子都這樣癱著,她也滿足得很。


  “你不用特意逗我開心,我挺好的。沅姐姐囑你少說話,多養養神。”她將他的手放進被褥中,不再計較他失明的事。


  “我不累,有幾句話,我想還是現在就跟你說了的好。”璟華淡淡微笑。


  “不,我不要聽!有什麽等我化凡回來再說!”阿沫心中陡升一種不好的預感,堅決道。


  她每次預感都很準,就像上次在與炎龍大決戰前,她讓他早點上床休息,結果他說,等打完仗,就天天躺在床上,連吃飯都讓她端來。


  那句玩笑後來便一語成讖。他戰後重傷,又因為火行靈力的反噬,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但璟華並沒有理她,而是自顧自地說起來。


  “在夢澤,小呆的那個草料棚裏……你搬開左邊的那個草垛,應該就能看到,我在裏頭藏了七、八本書,是我那陣子抽空寫的。


  是一些武功法術,還有兵法策略之類的東西……都是給你的。陣法這些,可能會有些枯燥……我知道你不愛看全是字的書,所以盡量都繪了圖形。


  還有一本《禦敵誌》,上麵有我給你的禁忌,你要背熟。凡是那名目裏寫到的,沫沫都不要去碰,會有……會有危險。”


  阿沫剛被拭去的淚又洶湧出來,她不允許自己再表現出這麽軟弱的樣子,更變本加厲,大聲打斷他:“你來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去看那些書的!我要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你!你要親口告訴我,親手來教,隨叫隨到!”


  璟華似料到她會如此反應,她向來是這麽不講道理,笑了笑,“沫沫,我如果在,自然會手把手教你。”


  他輕輕咳了兩聲,立刻便有一縷鮮紅的血絲溢出唇角。他擦了擦,似是有些嫌鄙自己,緩了緩又接著道:“你好好修煉,莫偷懶。我跟青瀾已經說好……等明年這個時候,便薦你去考靖天神兵會。父君那邊,我會替你說好,將來天一生水就交給你。”


  阿沫身體僵硬,一句不吭,隻有淚水無聲地落下。


  “你不要怕,那些人是有些粗魯,但心地都很好,再說青瀾和田將軍他們都會幫你……你將來會做得很好。”


  他緩了緩,像是想到了什麽,微微笑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就跟我說,你想要做大事業,像男孩子那樣龍翔九天。沫沫,我……我那時候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阿沫已經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這才讓自己勉強不落下淚來。她望著那個侃侃而談的人,嘲諷道:“軒轅璟華,你這算什麽?覺得我沒有能耐,就把自己帶的兵轉送給我嗎?我自然是要做大事,但不是你讓給我!我會去兵部向你挑戰,我要在明年的靖天神兵會一場場打過來,最後給你下戰書,你敢不敢接受!”


  璟華幾乎笑出了聲,好看的薄唇向上彎了彎,胸口便見不規律的劇烈起伏。他放緩了些些節奏,微笑道:“你們西海來的……都是這樣的毛躁脾氣,當年青瀾也跟我說過幾乎同樣的話。天一生水……是我帶出來的,卻不能算是我的,自然也不能拿來送給你,得靠自己爭取。”


  他掙紮了下,似乎想要坐起來,阿沫輕輕拉了他一把,讓他靠在床上。


  “但我確實不對,我到現在,竟然都沒有送過你什麽,除了那根鞭子……但現在一時間,我也尋不到什麽更好的,能作為禮物送給你的。”他輕輕歎了口氣。


  “沫沫,你將鞭子給我。”


  他接過鞭子,用手指輕輕摩挲,邊道:“我做的時候就在想,其實就算是軟鞭纏在腰上,帶起來也是不方便的,況且你們女孩子,也不是每日都佩腰帶。不如做成個鐲子,這樣更好。”


  他不知念了個什麽訣,那長長的鞭子就一下縮短,變小,首尾相銜扣成了一個圈兒,接口處還有朵小巧的浪花,就連每一滴濺開的水沫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端的是優雅精巧,巧奪天工。


  “好看麽?”他問。


  “嗯,好看。”她咧著嘴使勁點頭,“怎麽弄的?”


  “嗬嗬,”他倒是笑容燦爛,神秘道:“有個咒,本想過些日子再告訴你,不過看你心急,今日就說給你聽。”


  他拉過她的手,摸索著替她戴上。那鐲子蘸了他的法力,先是長大了一些,等寬落落地套上她手腕後,又縮小了些,戴著正合適。


  “你想把它變大,就念‘璟華愛沫沫’,它就會回到鞭子的樣子,若想再收回鐲子,就念‘沫沫愛璟華’。”


  他說這些的時候,與平日不同,絕世俊顏上淺笑吟吟,帶了點小小惡作劇的壞樣,反更令人怦然心動。


  阿沫想笑,彎了彎唇角,卻比哭還難看。


  她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歡喜,“那如果我一天要說一百次,你這鞭子會不會聽得不耐煩?”


  “不會,你說多少次,它都愛聽。”他微笑道,暗灰色的雙眸裏,仿佛有春水流淌,溫柔如斯。
——

  “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


  阿沫嚴肅道:“你昏倒之後,玹華大哥也從一衡的舞蹈裏讀出了那段胤龍文,我們現在正在找九州上那些枉死的命格,打算化凡了去拯救。


  我們隻要做滿九件功德,你家先祖就答應將胤龍翼相送。他應該不會騙人,而除了你之外,我們還有五個人,一人隻需做兩件,也有足夠的把握。”


  她斬釘截鐵道:“所以,我們一定很快就能成功!你完全沒必要現在就在像跟我講遺言似的講這些。


  那些書我絕不會看!天一生水我也不要你拱手相送!除了這個鐲子很喜歡外,其它我都覺得莫名其妙!”


  璟華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淡淡笑了笑,“三件東西裏,能有一件稱心的,就還不錯。”


  但聽玹華在外頭叫了一聲,“阿沫,你來一下!命格選好了!”


  阿沫答應一聲,站起來,湊到他身前,在他蒼涼的麵頰上輕輕一吻。


  “在這裏等我回來,我很快就會拿到那對翅膀。”她對他道。


  “好,我等著你。”璟華微笑道。


  隨著話語,他纖長的睫毛翕動數下,溫而如玉,“沫沫,要小心。”他最後握了握她的手,握了許久。


  但阿沫終還是走了。他看不見她,隻是用心聽著她的腳步,一二三四,漸行漸遠,慢慢走出屋子去。


  他笑了笑,闔上雙眸,再次進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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