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決戰
璟華冷漠地注視著。
他欣賞著薑赤羽的憤怒、狂躁和歇斯底裏,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許是最好的麻醉劑,讓他可以暫時忘卻身上的痛苦。
“我兩個將軍可以逼她一個人,難道還能逼你成千上萬的子民嗎?”璟華厲聲道。
“你不思勤政,隻知終年備戰!早已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你的子民們是敢怒不敢言,一旦得知你戰敗於夢澤,便立即擁戴了雪梨公主為新王,而將你廢黜!薑赤羽,是你自己失了民心!”
“我不思勤政?我隻知備戰?”薑赤羽哈哈大笑。
“軒轅璟華,漠北你不是沒有去過,你告訴我,鳥不拉屎的地方可以勤出什麽政來!春耕種下,到了秋天,還是他媽長不出一根草來!
你們胤龍在九重天上作威作福,怎麽會懂我炎龍子民的苦!拚死拚活忙了一年,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還要給你們這些大老爺們交他媽的歲供!
父神開天地以來,炎龍、胤龍就存於這天地之中,本來也沒有分個高低貴賤的。你們胤龍不過是得了個便宜,父神歸去時被賜封了軒轅這個姓,就真以為自己是天族了嗎?真的就淩駕於我們炎龍之上了嗎!
你的父君更加好笑!軒轅広,他根本連胤龍翼都沒有,卻趾高氣昂、理所當然地把我們炎龍踩在腳底下,幾百萬、幾千萬年!這天,難道就不該變一變嗎!”
薑赤羽說到最後一句,已經出手!
玹華哪容得他傷害璟華,早已一掌迎了上去。
“砰!”
玹華倒退三步,噴了一口鮮血。
薑赤羽卻原地紋絲不動。
他的臉上殺意凝聚,“臭小子,你以為趁我不在,讓小梨那個丫頭做了新王,我就沒有辦法了?不過由她鬧著玩兩天好了,等我打上淩霄殿,稱了玉帝後,這天下都是我的!我還怕收複不了漠北?”
他一步步走向軒轅璟華,帶著漠北荒原的陰鷙與狠絕,“我說過,這個世界誰勝,誰就是王!隻要等我回去,你覺得我的臣民們是會服那個替他們贏得了大片肥沃良田、遍地牛羊的我?還是服那個隻會念念經文的小丫頭呢?”
璟華咽下已經翻湧到喉嚨口的腥甜,冷笑著道:“薑赤羽,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說的肥沃良田、遍地牛羊,早已經有了,何苦舍近求遠?”
薑金戈突然像見到了鬼似的,大叫,“父王!你看!你……快來看啊!”
玄鏡茶裏,仍舊是漠北。
薑雪梨仍站在山頂,高舉權杖。
但順著她權杖指點的方向,那百千萬年都不化的冰雪,竟一點點開始消融!
像大自然施的魔法,白色的山巒慢慢變成了青色,山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鬱鬱蔥蔥起來!
地裏也長出了麥苗,一眨眼便結了麥穗,在風裏沉甸甸的垂掛下來。
剛剛消退了冰雪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開始奔跑。剛開始還是牛犢和羊羔,跑了沒幾步,就有了成年的體型,更撒蹄子歡奔!
這變化太過不可思議,連薑赤羽都無法相信。他竭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低喝道:“軒轅璟華,你真當這是兒戲麽?這又是什麽障眼法!”
“草芥人命,把戰爭當兒戲的人,隻怕是你吧!薑赤羽,別再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次,換璟華一步步走向他。
他走得很慢,攬月已被拄在地上,用來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輕輕道:“有件事,也許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讓母後誘我去封印了誇父,還是很有好處的。”
——
璟華道:“誇父是上古神祗,要想改變漠北的氣候,五穀的出產,不是沒有辦法。
他雖然有點囉嗦,但對我還不錯。回昆侖虛前,將這法術告訴了我,說什麽時候你不做這炎龍王了,便什麽時候準我用這法術,也造福一下你漠北的黎民蒼生!”
他望著薑赤羽,帶著悲憫,“我那時候就去找了你的三公主,告訴她,如果想讓子民脫離苦難,豐衣足食的話,有遠比戰爭更好的方法。”
他掩唇低咳了兩下,以悠遠淡漠的聲音道:“所以,你和你的先祖一樣,敗在自己的愚昧和狂妄上!誇父與你世代毗鄰而居,你卻不知與他和睦相處,自食惡果。”
薑赤羽一陣狂笑,“哈哈哈哈!臭小子,你少和我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來,你不過是想讓我後悔罷了!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軒轅家這種假惺惺的腔調,從你老子到你,都讓人惡心!”
他眯了眯眼睛,卻在那半閉的眼眸裏露出狠戾的凶光,宛如已落單的孤狼,凶殘而決絕。
“什麽善念?什麽大道?我從來沒有相信過!我隻知道成者王、敗者寇!小梨加冕就讓她加冕好了!我先殺了你們幾個,然後再上九重天,拿下那條沒用的胤龍,做他的位子!”
——
天空陡然變色,白色的雲朵先是粉紅,再是深紅,玫紅,血紅……像是被火焰燒灼,成為焦炭!
整片天空都被烈焰鋪染成赤紅!
像翻滾的火焰在天上燃燒,赤滔滔一路直壓下來!
這是薑赤羽的絕招——赤焰九霄!
腳下的土地變得滾燙,湖水一點點蒸發,淺一些的溪流已經完全幹涸,甚至連一些石頭、樹木都脫了水,周圍的一切被碳化,吃吃地冒著白煙!
空氣因劇烈缺氧而稀薄無比!
連阿沫都覺得心口像被壓了千鈞巨石,她不放心地望著璟華。果然,他麵色已經極其難看,緊緊按著心口,嘴唇紫紺,身體已經控製不住地開始輕輕顫抖。
阿沫抱住他緩緩倒下來的身體,急呼:“太子殿下,快救救璟華!他,他好像要不行了!”
玹華不待她說,早已搶上一步,雙掌抵住璟華後背,急速為他輸入靈力。
薑赤羽瞧著亂做一團的三個人,輕蔑道:“這還沒開始,就已經不行了?你們軒轅家的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簡直讓我羞於與你一戰!”
璟華睜開眼睛,玹華及時輸來的靈力,讓稍緩過來一些,卻仍是臉色煞白。
他費力的,一點點站起來,示意玹華不用再繼續,勉強笑道:“大哥,我已經有確鑿證據,是他用赤膽情下毒害死了母妃!”
“正好你也逃出無妄海了,那便讓我們兄弟聯手,殺了他,為母妃報仇!”
玹華卻一臉莫名,“二弟,你說什麽?什麽赤膽情?母妃不是患病仙逝的麽?怎麽又變成下毒?”
璟華剛要解釋,但見青瀾從遠處疾奔而至,怒吼道:“璟華,還有我!他殺了我爹爹,我要為我爹爹報仇!”
阿沫也聽得莫名其妙,“青瀾哥哥,你胡說什麽,我們父王好端端的,要報什麽仇?”
“不是父王,是我生父。”青瀾道,但也來不及管阿沫有沒有聽懂。
璟華強咽下翻湧在喉口的腥甜,焦急問道:“青瀾你怎麽來了?將士們如何?”
“璟華,是天帝陛下來了!還帶了十萬精兵!”青瀾興奮道。
“戰局都已經控製住了!”他指著後麵幾個由遠及近的身影道,“不止天帝,我娘親也來了!還有三殿下!”
薑赤羽望著逐漸走近的軒轅広,和自己唯一的妹妹,仰天狂笑:“哈哈,不錯不錯!人都到齊了,這才有決戰的味道!”
他攤開赤紅的雙掌,傲然道:“金戈,今天就讓他們瞧瞧,我們炎龍家的血性!士可殺,不可辱!”
——
軒轅広帶著十萬精兵,從九重天上直衝下來,馬不停蹄,終於在第二天中午,找到帶著天後私自逃下界的琛華。
令他吃驚的是,琛華一頭銀發。
向來養尊處優的小兒子似乎一夜長大,臉上帶著鬱鬱的蒼涼。
他跪在地上,痛苦道:“兒臣不孝,兒臣既不敢違拗父君的旨意,又……又實在無法眼看母後受苦。兒臣求父君放過母後,所有的罪責都由兒臣來承擔!”
薑懿一聲輕歎。
軒轅広冷眼望著她,嘲諷道“琛兒對你倒是不錯。”
琛華低咽道:“兒臣心中,父君與母後都是一般的好。不論是為誰,兒臣都願意……願意以命相抵!”
軒轅広“哼”了一聲道:“前塵舊事,與你何幹!那時你隻怕都沒有出生,何苦來擔這罪責!起來吧,難得你一片孝心,為你母後白了頭,卻不知她心中是不是還隻會記掛那個小瞎子?”
薑懿怒道:“不許這麽說瀾兒!瀾兒也好,琛兒也好,都是無辜的。你有什麽就衝著我來,衝著薑赤羽來,別拿孩子撒氣!”
軒轅広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十萬天兵,冷冷道:“你以為我帶人是來抓你回去的?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一點。”
他上來一把揪住女人的頭發,痛得她花容失色。
他湊在她耳朵邊上,一字字道:“我來,是要親自把你帶到你大哥和那個小瞎子麵前,讓你看著薑赤羽死,再讓你兒子看著你死!”
他狠狠扔下那個女人,轉頭望著自己少年華發的兒子,漫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不值,還有些許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