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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漫天席地的孤單

  傍晚回家,紫熙在廚房裏忙碌,糖糖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腳邊上,招呼這,招呼那。


  “小心點,那可是開水……”


  “笨紫熙,那不是鹽啦!”


  “紫熙廚藝真不是蓋的哦!很好吃哩……”


  小家夥永遠是最吵鬧的那個。


  門外,有了動靜。


  小家夥黑白分明的大眼轉了個圈。


  “是不是叔叔回來了?”紫熙問寶貝兒子。


  “嗯。”糖糖探著小腦袋出去看了眼,“紫熙,你先歇一會,我去給叔叔開門。”


  他怕自己前腳才走,後頭紫熙媽媽就受傷。


  “你去啦,不用擔心我!”家裏大大小小兩人都把她當作了生活白癡,這讓她真的很挫敗。


  糖糖小身子奔出廚房,此時童莫非已經自己拿了鑰匙開門進來。


  “叔叔。”小家夥飛撲過去,童莫非長臂一伸,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糖糖今天乖不乖?”大掌愛憐的撫了撫他的小腦袋。


  糖糖仰起臉,笑得好開心:“那是自然咯!”


  童莫非目光下意識在屋子裏搜尋某個身影。


  能勾得人垂涎欲滴的濃濃香味,彌散在整個屋子裏。


  “咦,好像是魚香味!”他嗅了嗅。


  有種不好的預感。


  “嗯,紫熙在裏頭下廚。”


  “小笨蛋,怎麽又讓紫熙下廚了?不是說好等我回來嗎?”抱著糖糖,三步並作兩步往廚房走。


  剛好,紫熙端著菜,小心翼翼的出來。


  這個家住了這麽些年,她已經熟悉得即使看不到也可以走得很安然了。


  隻是,糖糖和莫非太緊張自己了而已。


  “有糖糖在一旁做指導,我下廚已經完全不會有問題了。”在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緊張的注視下,她把菜端到餐桌上。“再說,你再這麽讓我閑下去,我都要成生活白癡了。”


  她的動作雖然還是很緩慢,但還是成功。


  童莫非看著她,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來。


  五年來紫熙受過的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那種突然失去光明的感覺,足以讓人崩潰。這麽多年,她不安,惶恐,常常缺乏安全感。也不乏自卑,羞怯。


  起初不管做什麽事,都放不開手腳,即使他和糖糖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


  就連打破一個碗,也會蹲在角落裏偷偷的哭,自憐的覺得自己隻會給人帶來麻煩。


  現在,她已經自信了很多……


  晚上的氛圍很甜蜜,一如這麽些年來的每一天。


  紫熙去小臥室給糖糖一個晚安的KISS,然後洗澡睡覺。


  而後,童莫非會進去給小家夥講故事。


  關於這一環,他總是很頭痛。


  對於故事小家夥挑得狠。而他,又從不懂得拒絕他。


  這不,又來了……


  “叔叔,又是童話故事,都不新鮮了啦!”小家夥完全不給麵子,拍開他手上的安徒生童話故事。


  叔叔真是有夠無聊的。


  王子和公主,這種老掉牙的故事,現在還有誰要聽啊!

  大家都是聽喜洋洋呢!

  “小鬼,那你要聽什麽?”他點點他的鼻頭。


  “嗯?”小家夥歪著腦袋,細細想了一會,“叔叔,你教我怎麽追女生吧,隔壁班今天有轉來一個好漂亮的女娃娃呢!”


  呃……


  紫熙剛好路過門外,寶貝兒子這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忍不住皺起細眉。


  小家夥才五歲,就想要把美眉了?這點不良嗜好是遺傳誰的?

  不過,他問莫非,算是問對了人。


  印象裏,以前莫非是個名副其實的大情聖。


  隻是,現在似乎不同了……


  時間是有魔力的,五年過去,太多的東西都在改變。


  她成熟了,他也成熟了……


  “人小鬼大!紫熙知道了非揪你耳朵不可。”她聽到莫非溫柔的聲音,‘恐嚇’糖糖。


  房間裏,他坐在床邊,自嘲的笑。


  現在的他,好像越來越遲鈍了。對泡美眉不但沒了興趣,甚至也沒了方法。


  所以……


  紫熙的心,到現在他也不曾得到過。


  “嗬嗬,她才不舍得!”小家夥明顯不把他的恐嚇放在眼裏,也抓準了紫熙的溫柔。


  “那我去告訴她好了,看她會不會!”他逗寶寶,起身作勢要走。


  一雙小手揪住他的衣袖,寶寶一臉可憐兮兮的懇求:“不要啦!壞蛋叔叔。紫熙很小氣的,她會吃醋啦!”


  他可不想紫熙媽媽不開心!

  “呃……好像是……”對於兒子,紫熙小氣得不得了。


  “那好吧!來,啵一個,我就不告訴紫熙了。”他把臉湊到小家夥唇邊。


  寶寶咯咯笑起來,“啵!”重重的一聲響,童莫非迷人的臉上,被印上一團亮晶晶的口水。


  “叔叔最好了!”寶寶還不忘拍著馬屁。


  ………………………………………………


  從寶寶房間出來,剛好撞見紫熙。


  紫熙端著茶杯,正要去倒水,童莫非順手就接了過去。


  他邊彎身在飲水機邊倒水,邊問:“這麽晚怎麽還沒睡?”


  “來偷聽你和寶寶說話。”她吐舌頭,調皮的笑,“糖糖粘你,比粘我還多。”


  “那當然,我疼他嘛!”他笑著,把水遞過去,“今天上班累不累?”


  牽著她,在沙發上坐好。


  有些事想要和她談談。


  “不累。”她搖頭撒謊。


  事實上,盲人按摩,怎麽樣都不會輕鬆,偶爾還要應付一些故意找麻煩的客人,一天下來簡直是筋疲力盡。


  隻是,她不想讓他擔心。


  他怎麽不知道她的想法?

  望著她原本那纖長細嫩的手指,現在已經結上厚厚一層繭,他心一陣抽痛,卻沒有戳破她。


  “不累就好,若是哪天撐不住了,和我說說。我們另外找工作。”現在,他已經不再幹涉她出去工作了。


  因為,即使很累,但是她能在那份難得的工作中找到一些自信。


  隻是,很惋惜,她沒辦法再拿起畫筆,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他沉吟了下,很嚴肅的開口。


  “嗯?今天這麽嚴肅?很嚴重的事?”五年的相處,即使看不到他的神情,從他的語氣裏,她也可以讀懂情緒。


  “嗯!”他重重的點頭,“前段時間我在網上谘詢了下你眼睛的事。有個醫生找過我,說有希望再做移植,替你恢複光明。”


  她一愣,那雙沒有焦點的眸子,有淡淡的、不易察覺的亮光閃過。


  渾身細胞都激動起來,能再見到光明,這五年裏她幾乎想都不敢想。


  可是,下一刻……


  她空洞的眼眸,又黯淡了下去。


  “需要一大筆錢吧?”她,沒錢……甚至於,很窮……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就好了,不需要你操心。”他拍拍她腦袋,故作很輕鬆的樣子,“放心!錢不是問題,隻是要你做好動手術的準備。”


  他說得雲淡清風,但紫熙知道這其中的辛苦。


  在以前,也許她會相信他的話,錢不是問題。


  但是,現在,他們三口,幾乎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他身上。


  “莫非,手術以後再說吧!”等以後經濟寬裕一點,再商量也不遲。


  “這麽好的機會,哪還有下次?”


  紫熙輕歎氣,童莫非對她們母子的付出,讓她既感動,又愧疚。


  “這麽多年,我和糖糖已經麻煩你太多,所以……”這麽多年,為了防止暴露她的行蹤,他連家都不曾回過一趟。


  因為她也有家,家裏有親人,她懂那種思鄉的難受感,所以,她勸過他。


  但,每每他隻是一語不發。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所以,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隻是,每回提到家後,他的氣息會變得有些沉重……


  “停停停!煽情的話不準說!”她的臉,被他伸手揪了下,她回過神來。


  “我哪有說煽情的話!”她反駁。


  事實上,她說的都是實話……


  “紫熙,不要再為我擔心了。”他正色道:“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姐……你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提起從前的恩恩怨怨,他滿心的懊惱。


  “莫非,以前的事,我們不需要再提了。”她溫婉的笑,安撫他歉疚的心。


  對於童雅蕊,她怨過恨過,甚至惡毒的詛咒過,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經那些複雜紛爭,已經漸漸淡出了她的心。


  現在,童雅蕊怎麽樣了,她和夜的孩子是不是安然產下,誰也不知道,連童莫非,也不得而知……


  而他——她心裏一直殘存的某個身影,她也習慣性的把他深深埋在一個無人觸及的角落裏。


  她和童莫非,都很有默契,彼此都不會去提起……


  很多時候,這種平淡的生活,她很滿意,隻是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覺得漫天席地的孤單朝她洶湧而來……


  那是一種,心空洞洞的失措感……


  “你姐犯下的錯和你無關。而且即使要彌補,這麽多年來你做的這一切,也已經足夠了!”


  能在這座小城了,為了她和糖糖耗上五年的青春,這何其的珍貴而難得?

  他笑笑,寵溺的撫了撫她的發絲。


  時間真的好快……一轉眼,她的頭發都齊腰了……


  當年,她齊肩短發的模樣,到現在還曆曆在目……


  “我做這些不算彌補。”他隻是單純的想對她好,想讓她開心。


  “好了,你趕緊去睡。手術的事,你必須聽我的。”淡然的語氣,帶著為不可察的不容辯駁。


  “即使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想想糖糖。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寶貝長什麽樣子嗎?”


  “莫非,這幾年……辛苦你了……”沒有焦點的雙瞳裏,閃爍著感動的淚花。


  “行了!趕緊去睡,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他催促她。


  牽著她起身。


  小心翼翼讓她睡下,幫她紮緊被子,才終放心準備離開。


  “什麽時候有時間,你回去一趟吧……”身後,又傳來她不放心的聲音。


  “洛紫熙,你真的和糖糖說的一樣,越來越有歐巴桑的潛質了!”他故意損她。


  她氣哼哼的拿枕頭丟他。


  “笨女人!”準確無誤的接住枕頭,他笑道:“不用你操心啦,我有自己的打算。”


  原本早就打算,等到她眼睛好了,回家的事也就要開始提上議程。


  那樣即使將來他會短期的離開,她也可以對現在的生活應付自如。


  他也才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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