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騙盡天下
顧繁伊並不是猜不到這個混沌現在想的是什麽。
現在他已經失去所有自由，而最憎恨的莫過於那個叫做玉帝的人。
而她曾經是那個人最親近的人，又是現在打破僵持的一個重要支點，若是她……她隻要能靠近這個玉帝，用自己對他的熟悉來辨別這個人的真假。
若是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橫亙在他們麵前，那麽一切都會變得是非難辨，真正達到了混沌想要的那個局麵。好不容易安定下的三界也因為這個消息再次人心惶惶……
顧繁伊曾經很痛恨那個人，可是現在因為青蘿，已經開始遺忘了那份感情。
沒有愛就不會有恨。世上愛恨癡纏從來都是相隨相伴，若是沒有那份愛，又怎麽會憎恨？當她放下那份深深的執念，一切都變得很簡單。
不愛了，就不會再想他，不想他，就不會有任何恨意在心頭纏繞。這一切也就沒有了意義。他叫君上時，是她的救命恩人。當他選擇成為玉帝之後，就是永遠永遠的選擇了遠離她們。
君上，這個名諱已經成為一個不可言說的詞。那麽多的仙君為了這個名字紛紛敕令下屬徒弟改換稱呼。他已經成為高高在上的玉帝了，顧繁伊就不會再奢望什麽……
比如，與他再成夫妻，破鏡重圓。比如，親女相認，滄海遺珠。比如，報恩報仇，曾經的愛恨……當一切煙消雲散，什麽都變得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成為了她最愛的女兒——青蘿。
如果今天她聽從了混沌之言，去接近君上，那麽，等著她的不僅有無盡的痛苦，可能還有失去女兒的風險。她，不敢賭！
當了父母，她才會明白當年作為族長的父親為什麽會不惜全族盡滅，也要將她留在世間獨活。此時她才真正明白：就算天塌地陷，日月無光，世界即將毀滅，當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來。真正的人間真情，不是驚天動地的愛情，不需要轟轟烈烈的陪襯，更加沒有什麽天溝地塹的阻撓。她隻需要對兒女心懷慈愛，那麽世間最美就是如此。
她轉身回望還在閉上眼，被封上五感的青蘿，眼神不由得變得柔軟憐愛。母為子則強，她如今卻為了自己的孩子，選擇了低頭。
“不！混沌！”她低沉喊道，“我不會聽信你的一麵之詞，今天也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前去查探那個人。天道雖然不公，但是我還是相信它能否察覺坐在離他最近的那個位置的人到底是不是……窮奇！混沌，如今你困獸之鬥，自欺欺人。你為何不想想，若那人原本就是窮奇，天道為何不劈他，為何安安穩穩過了一百年？三界還是河晏海清，安康太平？”她有點可憐這個還不明真相的混沌，歎了一口氣。
“混沌，他是一個很好的玉皇大帝，很稱職，很負責，是一個明君。”
若是仙界任何一個人聽到這句話一定都會驚訝，鳳凰元君原本是多麽高傲的一個人？連仙界三清都敢不恭維行禮的一個高傲之人，連四禦之首玉皇大帝都沒有計較她對他的不恭和質疑，諸仙簡直不敢想象這隻傳說中高傲至極，非澧泉不飲，非梧桐不棲的涅槃鳳凰到底還有誰能讓她說出一聲欽佩來！
可是如今確實還是她，對著曾經冒犯過的玉帝說出了這句話。她說他是一個明君！
可是在心裏卻歎息，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甚至如今還不知曉這個孩子是他本人的！她苦笑，也將青蘿再次拉得離自己更近，防備著四周不論任何突如其來的危險。
此時的混沌卻開始沉思，因為剛才顧繁伊的話讓他有那麽一瞬的失神。她說的確實不錯，若是窮奇還是他的好兄弟，如今殺了他心上人的仇早就已經報了。這個女人也安全回到了仙界，甚至由妖化仙，成為一名鳳凰元君。這是何等的榮耀？
三弟就算再怎麽生氣，也不會一直記著他們之間的仇恨，為何還不將他放出？為何瞞著他一百年？不僅沒有實現他們當初的兄弟盟約，還將三界戰亂平息，妖魔兩族製衡。而且最難以饒恕的就是，他親手斬殺了大哥！
這不是窮奇能幹出來的事！這不是他原本頭腦簡單的三弟能幹出來的事啊！
突然地明悟讓他猛地仰頭看向天際，聲音顫抖且憤怒，難以抑製的咆哮出聲：“窮奇？君上？連漾？玉皇大帝！你騙得我好慘！你騙得我好慘！”
嘩啦啦的鎖鏈，猛地繃直。混沌煙霧一般的身體聚聚散散，猙獰的麵孔演化著無數人的臉，時男時女，變幻莫測。他眼中的黑色與白色交融在一起，不停旋轉著，不一會就完全成了可怕的灰白色，旋轉著的混亂讓人心悸不已。
顧繁伊再次帶著女兒離他更加遠，眼中卻泛起了狠辣。如果這個瘋子還想對她們不利，她一定讓他不得好死！
隻見四周灰色的霧氣濃重起來，四處風刃亂飛，空氣中有著狂暴的味道。混沌被風吹散了灰色長發，灰色皮膚也爆裂開來，他身上的氣息猛地一漲，帶出的氣浪讓顧繁伊推開一丈之地，再也難以靠近。他將灰色眼球對準她，語無倫次的開始狂吼。
“該死的女人！都是你！都是你！是你破壞了我們的兄弟情，如今還想讓我懷疑我三弟，你好毒的心思！賤女人！我三弟才不是那樣的人！你騙我！你騙我！我不信！”
斷斷續續的怒吼，癲狂的動作，那些被掙的筆直的鎖鏈無一不是在說明，這個人已經瘋了！顧繁伊艱難地護住青蘿，也轉開眼睛看著他。
“混沌，剛才你不也是在與我挑撥離間？可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告訴你是因為我可憐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混沌，你若是真的是非不分，沒有道德底線，更加沒有七情六欲，那麽你現在又為何要為了不是你兄弟的那人做下的一切，而憤怒不已呢？”
她頓了一下，“何況，你現在是絕對逃不出去的，什麽情緒對著此處都是無用。因為，那人聽不到啊！”混沌此時已經就差這最後一擊，聽到這句話就更加崩潰了。
“啊——”他長吼一聲，喘氣深深，“是他！是他啊！他將我騙到這個密室來的！若不是他巧言令色，我怎會落到如此地步？啊——吾悔矣！大哥，四弟！吾悔矣……”
顧繁伊倒是在他那句話之後，挑起了眉梢。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那人精心設計的一個局！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欺騙了混沌的耳目，不僅讓他們三個凶獸都相信他就是窮奇。而且在這個時候，他還成功登上了玉皇大帝的寶座，成為了玉帝唯一子嗣，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
於仙界那些正義人士來說，他是一個正人君子，善斷明君，天道所選，名之所致。但是無人知曉他曾經與狼共舞，狼狽為奸。
於饕餮他們凶手來說，他是站在他們一方的細作，為他們提供情報，也為他們掩蓋蹤跡惡行。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都是他偽裝的假麵，所有的所有都是栽在他的虛情假意裏麵！
而最後最難解決的混沌也被他用計策，請君入甕。最可笑的也是他，到了最後，他還以為那人是為了保護他，才將他關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密室，度日如年！
君上，確實騙了所有人！
“哈哈哈哈……”混沌長笑出聲，陣陣回音激蕩在山壁，也讓他的笑聲中染上一絲絲蒼涼，“吾悔矣，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吾悔矣，可是時光不能重來。吾悔矣，天地再無我容身之所……哈哈哈哈……”
他的唱喊沒有對著顧繁伊，隻是自己對著山壁，哭哭笑笑，狀似瘋癲。可是作為一個混沌奇獸，怎麽可能會這麽簡單的瘋了？顧繁伊也明白，這是他對於自己的懲罰。逃避了那日日夜夜的拷問本心，逃避曾經的回憶和如今的現狀。
若是對於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他隻能選擇逃避，那麽就去逃避吧！世上最難之事，就是自欺欺人！
顧繁伊不再看那個咕咕噥噥的灰色人影，摟起小青蘿轉身義無反顧的離開了。不需要她的報複，這個混沌已經得到了最好的懲罰，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而這一切，難道……難道不是那人設計安排好的嗎？
她走出山洞，抬頭看向那最高最高的離恨天，心中不由得一鬆：“君上，是你嗎？”
九十九層雲霄，離恨天最高。
此時的九霄雲庭，靈霄寶殿之處，君上以手支頤，恰恰從夢中醒來。捏了捏眉頭，按住太陽穴，他有些不適。
當年與饕餮大戰，到底是損傷了幾分根基，導致他時不時會氣血失和，感到容易疲憊。其實這個症狀於仙人來說，已經是十分嚴重了。因為仙人最基本的就是永遠不會感到疲憊，若是法力精深，那可是連睡眠都不需要的。
可是如今的君上，確實實力十分強大，可是仙氣的虧損是一件十分為難的事。太上老君也說過，這幾千年他都別想動武，更別提多餘的腦力負擔了。
君上聽了有點想笑，不過心裏的話卻沒有說出來。他總不能自傲的說，他就算不靠武力，現在就憑著一個腦子就能安頓好三界，基本上絕對不動武吧？這話一說出來，咳咳，是會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的！不能說！
不過，話說回來，神仙都是會做夢的嗎？他怎麽會做了一個那樣一個美好的夢？倒是不願意醒過來了！心道好險，若是自己猜得不錯，這是他的一道心魔劫。
夢中他似乎是一名普通的凡人，無家可歸，於是在凡間遇到一個願意收留他的女子。他們順理成章的結為夫妻，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一生一世，美滿完美。
完全不像如今醒來的模樣，獨身坐在這個高高的座椅之上，殿中雲霧飄渺，卻讓他心中發冷，四肢冰涼。原來夢就是夢，當年的夢海迷津都能看透，為何到了這個夢境卻險些沒有出來呢？
他施法拭去臉上餘汗，冷著一張臉，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出了靈霄寶殿。
太白星君似乎又聽到什麽讓人驚詫的消息，此時帶著一張躍躍欲試的臉，就在等著他上前去問他那些事。可是君上會輕易地如了他的意嗎？他麵不改色，動作流暢的走到了太白星君的麵前，直接無視了他，走了過去！
太白星君的胡子有那麽一瞬的繃直然後扭曲，不過害怕錯過機會，還是倒持著老胳膊老腿，追上了很年輕的很健壯的玉帝身後去了。
“陛下，陛下！哎呦喂，陛下等等本君啊！”太白星君裝作喘不上來氣的樣子，希望再次吸引君上的注意。不過君上這回還是不理他，接著走，前呼後擁的小仙侍幾乎跟不上那速度，憋得臉都通紅了。
太白星君和君上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可是君上卻是明白這老家夥又在倚老賣老！大家都是仙人，不提他年紀比他大，法力怎麽可能沒有他高深，行雲術不可能沒他快。怎麽可能追不上？裝的挺像樣子，可是這是仙界，怎麽能跟凡間比？尊老愛幼？君上心中想了一句話，沒敢說出來。
我尊老，你愛幼了嗎？我們之間的年齡，你大我多少輩分了？
說到底，他還算仙齡很幼小的仙人呢！連三千歲都不到的玉皇大帝，也就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