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缺失的十幾年
同樣想法的不隻是溫文,莫子謙也是如此。
隻不過,莫子謙更加理智一些,他不會像溫文那樣不切實際地去想隻守朝夕,不要明天。他隻要決定了,就要排除萬難,讓這一刻真正成為永恒。
而這個萬難,現在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缺失的溫文這十幾年。
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讓莫子謙這樣後悔,為什麽當初他聽到溫文說讓自己離開,再也不見,就真這麽聽話,任由溫文一個人,十幾年,自己對她不聞不問。
很久之後,等他知道了當年說那些話,讓他離開的人是溫靜而不是溫文時,等他知道他傷心失落時,溫文正經曆著什麽樣的痛楚,後悔都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一句簡單的追悔莫及都能讓人心如刀割般窒息。
此刻,莫子謙隻是單純地想知道她的過去,想好好的了解她,雖然有了周剛的調查資料,雖然聽到了那晚溫文跟溫家人的談話,但,這些遠遠不夠。
直覺告訴他,他缺失了溫文最重要的環節,但又不知道是哪裏。
說是他不知道的溫文大學時代生活吧?!可,在一般人的認知裏,大學裏哪裏會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呀?!現在的大學生也不過是讀讀書,打打工,談兩場小戀愛,還能有什麽影響人生的重大事件嗎?
在莫子謙對溫文的認知裏,她不是一個會輕易放下心防去接受陌生人的個性。就從周剛的調查資料和溫家人那晚的談話中,可以知道溫文這麽多年最在意的人還是那些傷害她最深的家人;而正是這些家人,讓她更加不輕易地去相信別人。
特別是出現了溫文說的那個同宿舍的女人陷害溫文的事情,他不認為溫文還會掏心掏肺地對大學裏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有更多的關注。
其實,在本質上,莫子謙知道,溫文和他是一樣的人,都是冷漠無情的性格。不是真正進駐到心田的人,是不會在意他們的行為和言語的,也不會被那些無聊的事情所影響。
話又說回來了,在溫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造成她這樣的性格?明明在D市讀書的她還是那樣張揚鮮活,怎麽現在卻變成了蝸牛,沒事就縮到自己的殼裏,不肯出來。
哎,莫子謙現在才發現自己也不是萬能的,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腦海裏一閃而過今天醫生對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這些話,可以成為一個小小的契機呢?
莫子謙心思一動,試探地問道:“阿文,今天給你看病的是醫院的內科主任,他跟我說,你的身體並不是一朝一夕拖垮的,應該是受過好幾次重大的打擊,日積月累,才成現在這樣子的。”
溫文眼睛躲閃,左言他顧地打著哈哈,道:“啊?是嗎?我不是醫生,我也不明白醫生為什麽這麽說。哪有一個人生過幾次病,頭疼腦熱幾次還惦記好幾年的,落什麽病根的,沒有那麽誇張了。”
莫子謙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他不認為醫生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
想想周剛給自己的那份不完整的有關溫文的調查資料,除了那年暑假和她姥姥去世這兩件事,她還遇到過什麽事嗎?他錯失的她生命中這十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越靠近溫文,莫子謙越是不能忍受這份錯失。
但又不能讓溫文在過於激動了,不然,在情緒波動過大,微微好轉的病情,再加重,不用醫生來訓自己,他都沒臉麵對溫文了。
可是,就這樣什麽也不問,心裏又不甘。
莫子謙試圖示弱,言語懇切而又擔心地問道:“阿文,這些年你都經曆了什麽事,能一一告訴我嗎?”
“阿莫?”
溫文一時想不明白為什麽莫子謙對自己的過去這樣固執,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麽嗎?不該呀?許多事情,都隻有她自己這個當事人才知道的。
莫子謙見溫文一點也不為所動,不肯主動開口,不得不以情動人,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阿文,你不知道,這一天,我有多自責,難過?!
我隻是,隻是覺得自己空有滿身的力氣,卻發現怎麽也使不出來,看著你生病,受傷,我卻什麽也不能做,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
莫子謙滿目的沮喪,傾身抱住溫文,難得地露出了自己的軟弱:“阿文,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自己力不從心,對什麽都束手無策過。”
“阿莫!”
溫文擱在莫子謙的肩膀上,抬手輕環住莫子謙,有些事,她從來沒想過跟別人說,因為許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再自責,再後悔,再想重新來過,都是惘然。
現實生活中,從來都不存在重生,更沒有什麽後悔藥可賣。
既然,是自己釀造的苦果,她一個人去承受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再拖累他人。
但,能聽到有人這樣真心實意的關心自己,心疼自己,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還是心暖暖的,特別感動。
溫文嘴角蕩起甜甜的笑意,安慰道:“沒關係的,阿莫!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需要經曆的苦難才能長大,我有,你也有。你看,我們現在都過得好好的,不比什麽都強嗎?過去的事,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莫子謙抱著溫文,明明感覺到了那溫暖的觸覺,心裏卻空著一角沒有補全,叫喧著急需補全。
莫子謙用力地抱緊溫文,不甘地說道:“可是,怎麽辦?阿文,我還是想什麽都知道,不想讓它隨風而逝。我想參與到你生活中的每一點每一滴,即便是無法再重演的過去。”
溫文仰著頭,強迫所有的酸澀都被逼回眼中,過去嗎?無法重演的過去嗎?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那樣,她是不是可以生活得更快樂,更自在一些?
她是不是就可以擁有幸福的權利?
是不是就可以努力去愛自己想愛的人?
是不是不用再像現在一樣,明明所有的美好都唾手可得,卻實際上相隔著千山萬水?
自己是一個不配擁有幸福的人,不配再去愛的人。
所以,就這樣吧!就到此為止吧!
“阿文!”麵對溫文的沉默,莫子謙唯有更加地用力一些,更緊緊地鎖住懷裏的人,但那瘦小的身軀放佛怎麽也抓不住一般,怎麽用力,都覺得心裏很空很空,是因為溫文的沉默嗎?
莫子謙側臉貼上溫文的臉龐,退了燒之後的溫文身上溫度好像特別低,這樣炎熱的天氣,也暖不過她的體溫,心裏憐惜她一定是最近身體不好的緣故。
這個時候,他早已經沒有了一貫的高傲自大,低下了他高貴的自尊,一而再再而三地懇求道:“都告訴我,好不好?不管好的壞的,我都陪著你一起承擔。”
溫文笑著,落下了兩行清淚,很快就仰頭,把酸意都逼了回去。
“阿莫,我有些累了,先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很累嗎?暈不暈?難受不難受?”莫子謙擔心地往後挪挪身體,低頭仔細打量著懷裏溫文的神情,見她隻是臉色特別蒼白,看起來沒有什麽精神,才慢慢地扶著她躺下。
莫子謙幫她蓋好被子,摸摸她的頭發,低頭溫柔一笑:“沒關係的,阿文。現在不想說,以後等你什麽時候想說了,我們慢慢再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溫文放在被子裏的手緊握成拳,小臉扯起甜甜的笑意,遮掩住眼中的悲傷,乖巧地答道:“好的。”
阿莫,我們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十幾年的光陰足夠改變一個人許多。
也許,再過十幾年,等你遇到一個更愛你更值得你的人之後,就會忘了曾經在生命中來去匆匆的我。
……
接下來的兩天,倒是十分的平靜。
因為溫文從KTV離開的時候很匆忙,手機也沒有帶,包包也沒有拿。所以,在醫院這三天,溫文過得十分安靜,沒有閑雜人等來叨擾,也沒有雜七雜八的事情來煩她。
溫文十分配合醫生的治療,作了一回百分百聽話的好病人,情緒控製的很好,病情很快就有了好轉。
三天後出院時,溫文的身體已經徹底康複,除了身體還有些虛弱,再沒有別的後遺症了。
莫子謙除了第一天一直陪著溫文,之後兩天都十分忙碌,白天忙工作,晚上帶著工作陪溫文。
溫文第一次見到工作狀態的莫子謙,嚴謹,冷漠,專注,認真,忘我……還十分的帥氣。
每天晚上都在莫子謙有規律的打字聲中沉睡。
莫子謙則忙完工作後,就在病房裏臨時加的一張簡易床位上休息一下,第二天早晨陪溫文吃了早餐再離開。
明明兩人隻相處了三天,卻放佛老夫老妻,這樣平淡地過了一輩子。
溫文出院,莫子謙先把她送到出租屋,才去上班。
溫文重新回到出租屋,卻放佛隔年,這裏的一點一滴都沾滿了灰塵和黴味,就像她快要腐朽的人生。
這一天,溫文都忙著打掃衛生,直到晚上,才把屋裏屋外,還有衣服被罩之類的都清掃幹淨,匆匆泡了一包方便麵做晚飯,就休息了。
她剛生完病,不能再累著了,不能再生病。
接下來,她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例如離開B市,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