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三年之約
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杜海立刻歡悅地接受了這種改變。
杜海的家庭條件也不錯。父母都是公務員,有房有車,再加上是獨生子,身邊給他介紹的對象都可以用大卡車來拉了。
可惜他的眼界和要求一直都很高,他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人,所以都二十六歲的“高齡”了,身邊的朋友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他還沒有談過一次對象。
這件事,可成了杜海爸媽的心病。
這一刻,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杜海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為愛情成癡成狂,都隻因為愛情太過於美好,像精神鴉片一樣,既容易上癮,也容易沉迷其中的美好。
杜海一掃這兩天的頹廢,理了發,買了新衣服,並悄悄做了很多的計劃,怕忘記還在小本子上一一列了出來,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待,準備著向幸福出發。
隻是,他第一次約溫文吃飯,才告白,就被拒絕了。
即便是現在,他依然記得溫文當時聽到自己說喜歡她時的表情,不是開心,不是害羞,更不是惱怒,而是絕望至極的悲傷,小臉立刻變得蒼白灰暗。
還有她那時的聲音,空寂清冷,放佛那薄若輕紗般的瓷器一般,一碰即破。
那拒絕的話語,更是讓他刻骨銘心,至今未忘。
溫文緊閉了半天的眼,最後才怔怔地對杜海說道:“海哥,我有病,作不了你的女朋友。”
這樣充滿奇異感覺的話語,怎麽能讓杜海信服?怎麽聽,都像是在嘲笑杜海的自不量力,可是說話的人,表情又那樣認真,那樣真實。
杜海皺著眉頭,不悅地問道:“溫文,你在說什麽?”
“我有輕度的自閉症,特別是跟異性肢體接觸,特別的恐懼。”溫文像是回憶起了特別痛苦的事情,臉上連最後一絲的血色都沒有了,望向杜海的眼眸裏沉寂冰冷,“我大學時的男朋友就是因為這樣,才被迫分手的。跟我交朋友,意味著我們連牽手這樣簡單的動作,都不能做到。這樣的女朋友,你還要嗎?”
杜海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病症,腦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心疼,對病症並沒有太多的了解。
他也不過是愣了一下神,便滿是心疼地說道:“沒關係的,這隻是我們不熟悉,以後一定會慢慢變好的!”
“慢慢,是多久?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或許是十幾年,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溫文越說,臉上的表情就越絕望,低沉的聲音穿透著人心,仿佛要緊扼著咽喉,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心理疾病,又不是癌症,完全不用鬧得死去活來的。
杜海給自己心裏做著暗示,努力掙脫出壓抑的沼澤,艱澀地說道:“小文,不會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對我也要有信心。我們一定會慢慢變好的!”
溫文搖搖頭,垂下眼簾,雙手緊握著剛續上熱水的茶杯,有些燙手的溫度怎麽也暖不了溫文的手,暖不了她的心。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一些,問道:“海哥,你今年二十六了吧?昨天放假剛上班第一天,我就聽李叔說,你父母又在準備著,給你介紹對象了。還說,你是獨生子,家裏有些著急,想讓你早點結婚生子。”
“我父母真是,這種事,也要都出張揚,好像我有多滯銷似的。”杜海有些臉紅,自己爸媽為自己的婚事著急顯得自己特別掉價,轉念一想,又不對,壞事有時候也可以變成好事的。
杜海壓下這份尷尬,扯著笑臉,道:“所以,這不是正好嗎?你看啊,你做了我女朋友,我就不用再去相親去了,家裏也不用著急了,多好的事情呀!”
溫文搖搖頭,眼中的悲傷根本無法遮蓋:“不,海哥,你還不明白嗎?這些東西,我都給不了你,特別是你父母的殷切期待。我的這個病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能像正常女人一樣,結婚生子。海哥,你是一個好人,一個好男人,所以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女人來珍惜,給予你最幸福的未來,而不是讓我這樣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毀了你的一生。”
杜海當場急了。
這幾天,他在腦海裏預演了很多種情況,有兩情相悅的美好,有被惡語相對的苦惱,卻沒想到回事這樣平淡的絕望。
他一時心急,就伸手抓住溫文放在桌麵上,緊握著茶杯的手。
那時溫文的表情,他至今都無法忘記,隻見她盯著兩人相交的手,瞳孔因為受驚而緊縮,眼眸裏隻有萬分的驚恐,臉色因為這突然的變故,慘白得讓人無法直視。
他隻覺得自己緊握著的小手由微涼變成了冰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溫文已經飛快地縮回了自己的手,另一隻手死死地捂著嘴,掩下了一聲被壓抑的尖叫。
茶杯,就在這一瞬,因兩人的動作,滾落到地上,“啪”地一聲脆響,變成了碎片。
杜海已經錯愕驚呆地忘了該怎麽反應。
還是服務員聽到響聲,進了包廂,問怎麽回事,才驚醒了兩人。
沒想到,最先反應過來的會是溫文,隻見她呼吸一窒,身體虛晃了一下,便鎮定地對服務員說道:“對不起,我們不小心碰倒了茶杯,需要怎麽賠償,可以飯後結賬的時候一起結算嗎?”
隻是碎了一個杯子,在飯店並不算是什麽大事,她們每天都要見證許多茶杯的來來往往,並不驚訝,十分訓練有素地清掃了一下包廂就離開了。
而杜海的感情也像那個杯子一樣,支離破碎,無法再挽回了。
也許是當時溫文由痛苦到平靜轉變得太過於快了些,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溫文不過是為了演戲而假裝的一般,杜海一直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這件事過後還不到一個月,杜海還沒有從失戀中回過神,溫文就有了男朋友高誌遠,她高中同學。
杜海當時特別不服氣,還找了溫文質問。
就聽溫文平靜地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陳述道:“我和高誌遠有一個三年之約:如果到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沒有進展,就分手。最重要的是,他親生母親已經過世,繼母還給他生了一個弟弟,他們家裏人並不著急催他結婚生子。”
杜海當時才徹底清醒,明白溫文的意思。
她並不是因為愛情才拒絕了他,她也在試圖去嚐試一份感情來改變自己,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甚至可能這些問題在時間麵前也無能為力。
高誌遠可以輸掉這三年的時間,而自己不行。他有父母,他背負著父母的期待,他也不再年輕。
明白了這一切,杜海才從這份感情的陰影中走出來,慢慢地認命。在父母和李叔的介紹下,相了幾次親。再之後,遇到了吳曉燕,一個主動、熱情、執著、愛著他的女孩,才興起了結婚的念頭。
今年年後,聽到溫文和高誌遠分手,他不是沒想過再去找溫文,但他身邊有了吳曉燕,雙方父母已經訂了婚期,他已經有心無力,也沒有資格陪在溫文身邊。
同時,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溫文和高誌遠三年之約還有半年才到就分手了,足以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有多冰,可能,甚至一點改變都沒有。否則,溫文不會提出分手的。
是的,他知道,他們分手是溫文主動提出來的。
當時,他一聽到他們分手的消息,就氣不過,怒氣衝衝地去找了高誌遠。
高誌遠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硬是拉著杜海,一起去喝酒。
酒後,高誌遠哭著說,都怨他沒用,一點也幫不了溫文,才讓溫文失望的。
那一刻,他才清楚地看明白一件事,他是真的沒有資格喜歡溫文,他給不了她三年又三年。
而三年前的溫文就這樣把自己的脆弱毫不保留地告訴了才相識不到兩個月的自己,意味著多大的信任,甚至,他猜想她心裏也曾期待自己能堅強一些,勇敢一些去和她一起麵對。
可是,他卻什麽也沒有做,是他自己親手放棄了她。
此刻,杜海看著眼前失去意識的溫文,即便這時候了,都不允許自己握住她的手,再靠近便拚命地掙紮,她的內心該多苦呀!
杜海知道溫文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而自己的靠近,隻會更加加重溫文的病情。
可是,現在溫文昏迷不醒,自己又不能抱著她去看病,這讓他該怎麽跟外人解釋溫文不能讓異性接觸的事情呀?
如果,讓不可靠的人知道了溫文的事情,不小心四處傳播開,溫文以後將會失去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整天生活在他人的有色眼光下,隻會變得更加艱難,甚至可能加重她的病情。
撒謊嗎?編故事嗎?……
不得已,杜海起身,試圖委婉地對房東大嬸說道:“大姐,你看我不是溫文的男朋友,也不好意思抱著她。外加上,再過兩三天我就要結婚了,我老婆看到了也不好。你看,能不能幫我扶著她到我車上,一起送去醫院呀?這樣,有第三人作證,我也好跟我老婆交差!”
房東大嬸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杜海,剛才來找人時的那關切樣,心疼溫文得要命,怎麽眨眼間,就又變成紳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