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走之前
兩人走到路口,杜海伸手打了一個出租車,看著溫文坐了進去,給司機師傅放了二十元錢,報了溫文的地址。
B市並不算大,從城一邊到另一邊,坐出租車也不過是三四十元而已,起步價也才五元。溫文家離李文博家坐公交也就四五站的距離,並不算遠,平時隻需要十二元左右就可以了。
溫文眼睛瞪的大大的,直愣愣地看著那二十元錢,就像小狗被搶了骨頭一樣。
杜海正回頭準備囑咐溫文,正好看到這一幕,眼底透出了笑意,帶著一絲的寵溺。
其實,杜海和李文博一直都覺得現在的溫文不過是一個假象,真正的性情一直被壓抑著,隻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才會偶爾有所流露。
就像現在,杜海都能想象得出真實的溫文應該會把那二十元搶過來,然後跟自己抱怨:有錢不是這樣浪費的,對外人浪費是可恥的。
可惜,現實中,溫文隻是表達了一絲的渴望,就又縮了回去,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烏龜,不肯再伸出自己的軀體。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才能見到那樣的溫文。
杜海一晃神,就聽到溫文跟自己說“再見”。
可能是杜海多出了幾塊錢的緣故,司機師傅比較有耐心,並沒有催他們。
杜海回過神,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十分突兀地問了一句壓在心頭很久的疑惑:“溫文,你又要消失一段時間了吧?”
溫文一愣,自己隻是剛知道被放大假了,還真沒有具體決定做什麽。不過,臨近下個月了,溫文早就開始準備,倒是可以隨時出發。
溫文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一些往事……
溫文初到信和公司上班的時候,那半年十分老實,一天的假期都沒有請過,病了,也硬挺著,認真而努力地去融入信和這個大集體。
隻是有一兩次周末沒有聯係到人,也隻有一兩次,大家也沒有放到心上。
那是第一年過五一的時候,有三天小假,溫文又請了三天假,連著上一周的兩天周末,一起失聯了一周。
杜海正好有事,中間有一天給她打電話,打不通,家裏也沒有人,隱晦地問過她的朋友,都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第二天、第三天,還是聯係不到。
杜海告訴了李文博,兩人一起到溫文租住的房子,找房東打開門,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兩人聽溫文講過她跟家裏人關係不怎麽好,這會兒為了保險,還是給溫爸溫媽打了電話,試圖打聽溫文的消息。
電話裏,他們都還沒有說什麽,溫媽就開始跟他們數落溫文這個女兒怎麽不孝順,怎麽不體貼父母,怎麽性格孤僻。
李文博當場就氣得掛斷了電話,這是親父母嘛?自己都跟他們說了自己是她的領導,還一直告溫文的黑狀,一般領導聽了,還不知道怎麽腹議溫文的人品呢!這樣拖後腿的父母親,能真心關心溫文才怪。
李文博轉身,找了公安局的熟人,給溫文立了案,暫時先小範圍地找人。因為溫文走之前,是請過假的,說明她出走可能是有計劃的,不想因為大家的誤會,造成更大更不好的影響,所以並沒有擴大聲勢。
五月三號,最後一天假期,溫文下午回到家,一打開手機,就是快爆了手機的許多條未讀信息,房東找了來,杜海、李文博也很快找了來。
溫文對大家的關心十分感激,解釋說,自己出門旅遊,手機中途沒電了,一直沒有充,所有才讓大家聯係不到的。再具體的情況,溫文搖搖頭,是怎麽也不肯再多說。
那時候的溫文,才剛開始接受杜海和李文博,對他們還沒有現在這樣感情深,也沒有那麽多的信任,所以她出行的秘密,就這樣瞞了下來。
然後,八月份年休半個月,溫文又失去了聯係。
幾次這樣情況下來,李文博他們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都很淡定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都暗自擔心,卻再也沒有問過溫文去做什麽了。
就這樣,最後到現在,大家不再問了,溫文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次,要給溫文放一個月的假,真不知道她這次又要失聯多久了。
杜海怎麽也忍不住了,才問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溫文獨來獨往慣了,一向都少有牽掛,因為也沒有人會擔心她,需要去報備的,她就像天空中獨自飛翔的小鳥,隻有累的時候挺一下,從未在意身邊的一切。
突然,有一天,有人在意起自己,要讓自己就像被人牽著一頭的風箏,這種感覺,不像是被束縛,反而是有依靠般安心。
再說關於這件事,溫文早就不打算再隱瞞杜海和李文博了,隻是他們不問她,她也不好主動地跟他們解釋什麽,顯得自己好像有多招搖,有多傻。
現在杜海隱晦地問出來,溫文思考了一下,便認真地回答道:“嗯,是的。”
溫文思考的時候,杜海緊張得手心直冒汗,看著她沒有說話,還以為溫文心裏仍然對自己戒備、疏離,正暗自傷神,幾年過去了,都得不到她的信任。
忐忑不安了不到一分鍾,像是走過了一個春秋。
此刻,聽著溫文毫無芥蒂的回答,杜海明白過來,她對自己的試探並不介意,心裏的大石終於高高地舉起,穩穩地落下了。
杜海把手伸到背後,抹去了汗漬,笑得明朗異常,嘮叨道:“走之前,給我和李叔打個電話。出去了,沒事報個平安。回來了,也記得報個平安,不要讓我們太擔心。”
隻是一個報平安,杜海都要交代得仔仔細細,溫文聽著不覺得囉嗦,反而隻覺得心裏流過陣陣暖流,一下子融化了剛才的所有冰冷,臉上瞬間綻開了明媚的笑容,如盛開的鮮花般燦爛美麗。
杜海第一次見到溫文笑得這樣舒展、自然、明亮,從心底透出的歡喜,如黑暗中的明燈,晃花了他的眼,再次失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