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青子衿2
“璃兒，快起了。”琀璣又是溫和的喚琉璃起床，“這才幾時？你讓我多睡會吧。”琉璃在青丘住了大半個月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連狐狸洞都沒出過，琀璣看看攥著被角蜷成一團的琉璃搖搖頭又重新躺回床上從背後抱著琉璃柔聲哄著“行了，我不叫你了，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琉璃轉過頭對上琀璣的眼睛，“幾時了？”
琀璣輕笑“你在我這住了這麽久頭一次問我時候，真是稀奇。”啄一下琉璃的嘴角“午時三刻了。”琉璃猶豫一陣道“那個幕僚今日不來了？”琀璣點點頭，“前幾日有些事情才來與我商量，這幾日倒不會吵著你了。”琉璃住的這幾日總有一隻小狐狸來和琀璣商討青丘諸事，據琀璣說是隻七尾狐，現在青丘諸事皆有他管製。
琉璃心思一緊，蹙了蹙眉頭道“銘澈在找我是不是？”琀璣緊了緊手臂“不知道你重回記憶是好是壞，以前覺得你傻傻的樣子挺可愛，現在猛的變這般聰明倒是有些招架不住了。銘澈在你來後兩日就派人來問了。”琉璃靠在琀璣懷裏，一陣琉璃草香味讓琉璃心裏一暖，溫和的笑了笑“銘澈是天生的帝王，孰輕孰重自然分得清楚。”又話鋒一轉“在你這裏呆了這般久，感覺骨頭都鬆了，青丘諸事繁多，等你處理好了便回來找我吧。”
琉璃說著準備起身反被琀璣拽回懷裏重重印下一吻，冰涼的唇瓣卻讓人覺得無比灼熱，又不失溫柔細膩，仿佛是想要把琉璃揉進骨子裏寵愛。琉璃一度覺得琀璣人如其名，整個人就像是玉雕出來的一般。
“璃兒，你知不知道我隻想把你栓在我身邊一刻都不分開。”琉璃看著琀璣一雙如玉碧瞳淺笑“到底是情話最好聽。”說罷起身坐在床邊“罷了，等我忙完了來你青丘玩上幾年也未嚐不可，你若還這麽可憐兮兮的，倒不如去和魘兒一同給我當弟弟的好。”琀璣也起身“雖說當你弟弟千好萬好，可終究不如一個丈夫好。”琉璃睨一眼琀璣“少來。”說罷便走出狐狸洞，琀璣倒也沒追來這讓琉璃放心不少。
琉璃到凝鈺軒時顰兒便出門迎接“小姐回來了，少爺前些日子說小姐定會回來，已經等了幾日了，小姐果真是回來了。”這倒是整合琉璃的心意，便對顰兒說道“你收拾一下，一會和我一同去見二哥。”顰兒雖說心裏疑惑但看著琉璃願意主動回家探望自然是高興，連忙點頭說是。
“你準備去見二哥倒是稀奇，可惜了二哥如今應當是在營裏，你去了也見不著。”青魘走出門說道，“那我去一趟營裏便是了，我有事找二哥自然是不能耽擱。”青魘倒是沒有追問，“你想去便去吧，我倒是不想去，就在這等你吧，早點回來，我想吃你做的飯。”青魘將自己的令牌遞給琉璃，“大營女人去自然不太好，拿著我的令牌好說有些用處。”琉璃刮下青魘的鼻子“就你事多。”
琉璃這次去楚矢大營自然不是有事找青遙，玉紫鵑的父親也就是琉璃的外公曾掌握楚矢三分之二的兵權，當初的玉氏是何等的榮耀，四海八荒之內誰人不知比翼鳥一族玉氏大名？這裏有過無數忠魂守衛著三危山的太平。現在玉紫鵑已駕鶴歸西，琉璃自然是想看看曾經的玉家現下成了什麽樣子。軍部大營倒是不遠，琉璃和顰兒兩人在馬車上說說笑笑一陣子就到了。琉璃看看手中的令牌，就是一塊不及手心大小的黑曜石，上麵刻著青字，琉璃心裏唏噓這青魘到底是藏了多少好東西？
把門的士兵看見琉璃的令牌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帝姬萬福。”帝姬問了句“聽聞曾經玉將軍衷心為楚矢，不知你們可是知道？”兩名士兵麵麵相覷又回答“回帝姬的話，玉將軍忠心耿耿一片丹心我等從小便耳濡目染，即使玉將軍已然作古，我等依然敬佩不已。”琉璃滿意的點點頭大搖大擺的帶著顰兒進了軍部大營。
軍部大營放眼一看全是男人，顰兒小臉都快皺到一塊去了，拉拉琉璃的胳膊“小姐，你看這裏臭烘烘的，倒是不如去楚矢皇子府等著二爺，這麽找要找到什麽時候去啊。”琉璃捏捏顰兒的小臉，“稍安勿躁，二哥肯定知道我已經來了，定會派人來接的。”琉璃說罷就有個射穿鎧甲腰配寶劍的男人出來向琉璃作揖行禮道“帝姬有禮了，二皇子剛剛去了將軍府，傳話來讓帝姬去將軍府見。”琉璃點點頭，“謝過副將了。”
琉璃折回入口坐上馬車後也有些欣喜之意，青遙到底是長養在父君身邊，自然是知道了琉璃的意圖才在將軍府等著。琉璃見過昰鉞的府邸如今再看楚矢的將軍府竟是毫不遜色，管家見了琉璃先行一禮，又道“這將軍府離帝姬的府邸甚遠，倒是有勞帝姬了。”琉璃笑道“我既是來找二哥便不覺得麻煩，日日窩在家裏倒是無聊得緊。”
管家正準備迎琉璃進府找青遙，琉璃卻擺擺手，“二哥既然有事，我的是便不要緊，我四處逛逛等著二哥忙完了再去也可以。”管家聞言找來一個看著機靈的婢女吩咐道“帝姬想四處轉轉，你好生陪著帝姬聽到了沒有？”那婢女點點頭又轉向帝姬行禮“阿秀見過帝姬，帝姬萬福。”琉璃看出這婢女見到她時又一絲驚訝，卻又稍縱即逝麵不改色的帶著琉璃一同參觀。
阿秀帶著琉璃邊看邊介紹，清脆的聲音聽多了不免讓琉璃有些頭疼，“阿秀，我平時一向不出門也不關心楚矢諸事，竟不知你講將軍姓甚名誰，一會見了倒是尷尬了。”阿秀機靈自然會意“我家將軍名諱榮胤祥，是榮將軍之後，後來榮將軍作古便子承父業。”琉璃在不知不覺下變了道路，又問“那不是還有玉老將軍之後？”阿秀回答“帝姬您不知道，玉老將軍與榮老將軍已結秦晉之好，後來夫人身子不好歸西了，將軍又續了一位夫人。”
阿秀還未說完就被一陣聲音打斷，琉璃轉頭看一處略有破舊的別院大門緊鎖，有一女子正撕心裂肺的喊著“來人啊，來人啊。”琉璃餘光看見阿秀臉一黑，道“帝姬，這奴才是犯了錯被關到這來，您不必理會。”
顰兒跟了琉璃幾千年自然知道琉璃心意，便求道“小姐，這人叫的實在可憐，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姐讓人打開門看一眼吧。”琉璃麵無表情的看了眼阿秀，又看了眼紅了眼眶的顰兒“卻是這樣，阿秀，找管家把門打開。”阿秀欲言又止，琉璃見阿秀不動冷笑一聲“將軍府的女婢倒是膽子不小，連本帝姬都使喚不動了？”說罷運一股力直接打開大門。
剛剛呼喊的奴婢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有看到是琉璃身體一怔又求道“小姐求求你了，我家公子高燒不退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求小姐找個大夫看看吧。”琉璃冷冷的看了一眼阿秀，“這就是你說的犯了錯的奴婢？還不快去請大夫！”阿秀明顯是慌了神，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出門。琉璃看看跪在一邊的女婢，上了些年紀，但還是看得出年輕時長得應該不錯，“你不是說你家公子病了，我略通岐黃之術，帶我去看看吧。”
那女婢重重的給琉璃磕個頭，“奴婢謝過帝姬。”琉璃進門去看看四處幹淨整潔卻又陳舊不堪，一個看著約莫四五百歲的少年正躺在床榻之上，臉頰已經燒得通紅，可還是讓琉璃一怔，“這可是玉將軍的孩子？”據琉璃所知楚矢曾經有一名女將名為玉紫嵐，乃是玉紫鵑的親侄女玉琉璃的表姐，年僅兩千歲便帶兵打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後來似乎是在抵抗敵軍時身患頑疾歸西的，再看看床榻上的孩子，看起來稚氣未退柔軟細嫩粉雕玉琢的，和自己長得足有五分像。
那女婢又跪下磕頭“帝姬進門奴婢就認出帝姬定是郡主的女兒，求帝姬救救公子吧。”琉璃看看床榻之上的少年一把抱到自己懷裏，手搭上孩子的脈搏，這孩子身體柔弱不堪，身體裏半分靈力也沒有，現在又幹燒不退，琉璃隻好先把自身的靈力一點點輸入孩子的身體，琉璃水火皆修，看著這孩子也不太排斥，琉璃才鬆了口氣。琉璃看看跪著的女婢道，“起來吧，你叫什麽名字？你家公子這是怎麽回事？”
女婢依然跪著回答“奴婢名叫香雲，是曾經玉將軍的貼身婢女，玉將軍當初因為郡主誕下擁有返祖之力的帝姬後，將軍為了協助郡主以楚矢兵力要挾，怎知後來郡主被送往無名荒地，將軍兵權所剩無幾被迫無奈與榮家聯姻，可惜將軍遇人不淑，婚後原本有兵有權，後來在戰場被人暗算，將軍不願放棄公子，在軍營中誕下公子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公子後便歸西了，榮家原本不待見玉家又因為公子又在軍營出生一度懷疑公子出身，現在玉家絕後，公子連個名字都沒有賜更不說過得有多好了。”
琉璃原本已經猜到一二，可被香雲說出來時心裏又苦了幾分，這孩子吸收了琉璃的靈力後才有了些神智，睜開眼睛看著琉璃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娘親。”琉璃眼圈一紅，又扯出一絲笑容“傻孩子，我是你姨娘。”
那孩子哇的一聲就哭出來，還邊哭邊說“你胡說，你跟我長得這般像，娘親我好想你啊。”孩子一哭琉璃也有些忍不住，“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姨娘這不是來接你了麽？”這孩子剛想說什麽就聽外麵陣勢浩浩蕩蕩想必是榮將軍已經到了。
“琬兒，你這是做什麽？”青遙看見琉璃正抱著個孩子坐在床邊，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青遙本就知道琉璃一旦重獲記憶必定會來玉家看個究竟，這三千年來青遙並非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而是自己沒有理由將這孩子帶走，原以為琉璃會抱著孩子大哭一場，誰知道以前就喜歡拽著他的衣角喊‘哥哥’的琉璃再也不複存在了。
琉璃見到青遙又看了看榮將軍，也許是因為琉璃原本因為孩子而討厭榮家的緣故看著榮胤祥也覺得是一副小人嘴臉，緩緩地道“這孩子可是榮家的？”榮將軍不卑不亢的回答“並非，玉將軍將這野種生在軍營，當時戰事整整五十年，在軍營卻剩下這個野種，誰知道是誰的？”琉璃清冷的眼神掃過榮胤祥，榮胤祥一個七尺大漢也不禁打一寒磣“野種？堂堂玉家後人也容你這般侮辱？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去了紫嵐郡主，你最好祈禱這個孩子沒什麽事，否則這事，沒完。”琉璃又輕蔑的笑道“你若是不給本帝姬一個解釋的話，根據律法虐待親子可是要革職的。”
青遙就上前阻止“琬兒，你這是做什麽？這孩子怎麽說生在榮府長在榮府，怎麽能隨隨便便的要走了？”
琉璃滿不在乎的掃一眼坐在床腳的孩子，“這孩子看著也是高燒不退，沒人照顧恰好入了我的眼，倒不如便宜了我，榮將軍你說是不是？”榮將軍從前聽聞楚矢帝姬一向不理諸事，待人溫婉毫無城府，這次看來光是氣勢就比青遙還略高一籌，連忙回應“帝姬說的極是，這孩子若是能助博帝姬一笑也是這孩子的福氣。”
琉璃又看向青遙“二哥，既然將軍都這麽說了，我也就不客氣了，這嬤嬤看著也不錯，一起帶走吧。”說罷香雲也會看眼色，給孩子穿好衣裳抱著孩子跟琉璃一同出了庭院，琉璃出了庭院又回頭“二哥，我倒是忘了還有事找你，罷了，我到你府上等著，你也快些過來吧。”說罷頭也不回的出了將軍府。
還在府中的青遙看向榮將軍“小妹天生任性，剛才實在失禮了，待我回去必然好好教訓她。”榮將軍見琉璃走遠了也淡定道“殿下嚴重了，不過是個孩子帝姬喜歡盡管帶去。”青遙見琉璃走了，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琉璃在馬車上給孩子擦臉，又柔聲哄道“你放心，如今姨娘來接你回家，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你要知道你是玉家的後代，哪能給玉家丟臉？”那孩子糯糯的說“可是我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麽，他們都說我是沒人要的小野種。”
琉璃手一頓，“誰說的？”孩子乖巧的回答“榮兆。”一邊的香雲道“是將軍府的小少爺。”琉璃點點頭“那是因為那裏不是你的家，等到了家你就是有家的小少爺，又怎會在意區區一個將軍府？玉氏有一日也會重現往日的輝煌的，相信姨娘。”那孩子點點頭，眼中又顯出一股朝氣，琉璃看看到底是孺子可教“還沒有人擬名？以後你姓玉，你要知道你生在世上最偉大的家族，以後也不能給玉家丟人，知道麽？”
孩子點點頭，“那名字呢？”琉璃想了想“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倚柱尋思倍惆悵，一場春夢不分明，就叫非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