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斷魂場
遙想那回，我好幾次差點從馬背上顛簸下來，可他卻視而不見，好幾回還將我差點甩掉了。當時我手也磨破了，腳也酸了，全身也顛痛了，有時還餓的頭暈眼花。好不容易到達一個驛站，我幾乎是從馬上摔下來的，腿腳酸痛的站都站不穩。若不是憑著堅定的意誌力，哪裏還有可能到達北冥，恐怕半路就被折磨死了。那種感覺，終身難忘。
他見我滿臉埋怨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你如今是在記恨朕當初沒有對你憐香惜玉嗎？”
我撇過頭，不去理他。
他依舊笑道：“你可知道，若不是為了等你。我們可以提前三日便到，而北冥玉和捉住你的那名楚公子，也不會因此發現我們。”
我聽後大吃一驚。那樣快的速度下，竟然還是他為了遷就我才有的。若他們自己走，可以提前三日，那該是怎樣快的速度？當時我便在想，他身為皇上，怎麽那般的能吃苦。若真如他這樣說，倒是我一直都誤會他了。被北冥玉慕容紫兒還有楚公子發現，也都是我拖累他的。
念此，我便不好意思再與他爭論過去的事了。隻道：“我是來伺候你的小太監，又不是來遊玩的。你這樣護著我，時日長了，必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還是讓我下去吧！”
東籬夜錦也覺得我說的有理。便道：“既然你決意如此，那便騎馬吧！不過你若是累了，大可告訴我，或者自己尋機會來這龍攆中休息。”
被人嗬護的感覺真好。我看著他，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清晨，我們一起坐在馬上看日出。午後，我們坐在一處陰涼處躲避最毒辣的陽光。傍晚，我們又一起欣賞著不同地方的日落。
一路上，我覺得有他在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孤單。雖然我作為奴才的身份不宜與他多說話，可是隻要能與他在一處，我此刻便覺得是幸福的。心也從未覺得像如今這般安定。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我們便已行軍了半月有餘。再過幾日，我們便能到達邊境了。不過這騎馬趕路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的舒適，每日我都是腰酸背痛的，卻不敢對東籬夜錦提起。否則，他又該大驚小怪了。
東籬夜錦知道我趕路辛苦，卻從未抱怨過半句，心中不由對我更加心疼起來。我的性格便還是這樣，表麵柔弱的弱不禁風，但實則非常能忍耐。
又過了幾日，差不多趕了二十日的路程，我們終於到達了邊關。遙想上回，我們隻用了短短七日便到了這裏。但說來奇怪，那時卻還未是感覺像如今這般趕緊趕慢的累。
邊關的城池叫譯城，正是與北冥臨界的地方。聽聞，北冥軍也可在明日就全部到達臨近的邊境。
本以為，到了這裏，我便輕鬆放下了。可當我站在城池之上，遠遠的遙望著眼前一片綠意的廣闊，還有夕陽下，染紅邊際的雲彩時，不知為何，心中卻提不起半絲歡喜來了。心中想的竟是，這麽一片墨綠的草地，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再過幾日，亦或者再過數月，便是屍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樣子。
明明美如畫卷，到最後且變成了殺戮的斷魂場。
東籬夜錦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後。他也同樣歎息道：“你若喜歡這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意，便多看幾眼吧！也許，今後再也看不到這樣的美觀了。”
我有些懵懂。問他：“一段紛爭，為何一定要用一場血流成河的戰爭來結束。”
他道：“你以為，這場戰爭是我願意看到的嗎？你以為這場戰爭隻是為了捍衛我皇族的威嚴嗎？你太小看北冥玉和慕容紫兒的野心了。就算我不下戰書，北冥也遲早會。我身為東籬君王，不但沒有挽回皇族的顏麵，還讓北冥先下了戰書，這樣不但會讓士氣下降，到那時想要準備也已經晚了。”
我聽後，頓時明白了過來。隻是想不通。北冥玉看起來並非惡人，又為何要如此做呢？難道，對江山的野心，當真如此重要嗎？難道這次當真就避免不了了嗎？
東籬夜錦說的不錯，就算他不挑起戰爭，北冥玉也一定會。記得那時候我曾問他如何選擇。他說過，江山美人他都要。這便是他的野心。
東籬夜錦軍務繁忙，便早些走了。我一個人站在城牆上，望著那抹漸漸西沉的紅日，內心依舊很是惆悵。也不知怎麽的，竟然一站，便是站到了半宿。
飛雪和青繆也扮作男子混入軍中保護我。她們上前來勸了我好幾次，見我都不為所動，便隻好不做聲了。
晚風襲來，竟感覺渾身都是冷的。可能邊關的夜是要冷許多，若是此刻在東籬京都，這樣的風吹在身上，隻會讓人覺得舒適。
“你還想在此處站一夜嗎？”東籬夜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在獵獵的冷風中，傳遞著一絲溫暖。接著，他替我披上了一件銀白色的大麾。
我苦笑道：“我竟不知自己站了許久。”
他有些心疼的看著我。這世間能有幾名女子，像我這般模樣的思國憂民？
他見我神情苦悶。便道：“看了這麽久，想不想下去走走？”
“下去？”此時因即將開戰，怕遇偷襲和混入北冥奸細，所以就連白天，城門也都是緊閉的。況且現在還是晚上。
他對我笑道：“你把眼睛閉上。”
“閉上眼睛？”
“嗯！”
我見他如此神秘的樣子。笑道：“好吧！你說閉著，我便閉著吧！”
他見此，溫柔一笑道：“等會，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能將眼睛睜開。”
我顎首。表示答應。
他見此，輕輕一笑。驟然將我抱起，一個飛身，從城牆上飛躍而下。
我隻感覺狂風在耳邊風聲獵獵作響。身子被他抱在懷中，驟然騰空，仿佛從高處墜落。我心頭一驚，睜開眼。他果然是將我抱著跳下了城池。隻是，他怎麽敢？
看著近在咫尺的地麵。我想象著，摔下去吐血而亡的樣子。他這是不要命了嗎？我驚恐的閉上眼睛，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既然跳都已經跳下來了，要死要活，那也隻有跟著他一起了。
東籬夜錦見此。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在我耳邊道：“我不會讓你陪我一起死的。”
不知為何。聽他如此一說，我方才還懸著的那顆心，仿佛頓時放了下來。
不遠處的一顆枝繁葉茂的樹上，一名黑衣人死死的盯著眼前一幕，他眸子中散發著冰冷湛藍的光，如同夜色下的惡狼。他正是北冥王子，北冥玉。
他安插在東籬的探子早就回報，說他們今日便會到達譯城。為了早些見到我，他脫離了隊伍，快馬加鞭，提前了一天便來到了邊境。一整個傍晚直到晚上，他都坐在這可樹上陪著我。雖然，他還沒有見過我如今這番模樣，但他卻能憑自己的直覺斷定，我就是他一直在找尋的顧傾城。
他本想，若我不走，等到夜深人靜時，便將我偷偷劫走，但卻未料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我竟然會那般放心的跟著東籬夜錦跳下了十幾丈高的城樓，而且還那般依戀深情的望著東籬夜錦。
他手指捏緊，兩眼憤恨的盯著東籬夜錦，仿佛他搶了他最為重要的東西一般。
我沒想到東籬夜錦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能將我帶著從十幾丈的城牆之上跳下卻安然無事。他見我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得意一笑道：“你想去哪裏，今晚我們便去哪裏。”
我顎首。眼中散發著幸福的光芒。而那光芒，又將北冥玉打擊的如同此不堪一擊。他眼中散發著悲涼的痛意。他一直以為，隻要我是喜歡他的，便會一直喜歡他。可方才那一幕卻驗證了他的錯誤。
世人都以為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是江山，可卻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得到的，從來都隻有我。若說他之前還想著江山美人都要，可自從那次他以為我被害死之後，那種心碎，心死的感覺，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當時甚至在想，隻要我能活過來，隻要我能平安無事，哪怕讓他放棄征戰東籬，哪怕讓他放棄皇位，去過我一直想要的生活，他都甘願。
可惜，我最後還是被救走了。他心中這些想對我說的話，也未來的及說出口。
我走著走著，便覺得有一束似曾相識的目光盯著我，可當我遁著目光而去，卻又發現什麽都沒有。
“怎麽了？”東籬夜錦見我心不在焉的。
我搖頭。“可能是沒休息好吧！”才會出現方才那種熟悉的感覺。
他緊張道：“我現在便帶你回去找大夫。”
我搖頭道：“不用了，我沒事。好不容易能出來走一趟，也許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不好好欣賞一次，豈不可惜。”
他撫摸了一下我額前的發髻道：“誰說以後沒有機會。隻要你願意，我願意以後每日都像今日這般陪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