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得救
東籬夜錦並不多做追擊,他見對方逃走,想到還有人需要他救,便轉身過來。
黑夜,我看不清他的臉色。他不說話,周身的氣氛卻沉了下來。我以為,他是在氣我不聽他的話獨自行動,遂也不敢多言。
他打量了一會,突然就轉身離開。我一驚,以為他是真的見死不救。我無奈,隻得喊他。“你別走。”
他修長的身影突然一怔,停了下來。
我接著道:“公主沒事,客棧的小二說崖頂有一層岩壁,就算掉下去,人也不會掉落到崖底來,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還有,還有……”我臉色一紅,不知該怎麽將後半句的話說出來。
東籬夜錦依舊沒有回頭看我。他此刻聽了我的話,心中卻是一暖。她定是以為自己想要丟下她走掉。可她身在危險之中,卻沒有直接叫他救她,而是先告訴了他,公主的下落。若真是碰到了無情之人,她這種自斷生路的辦法,可能隻會令人覺得她傻。
東籬夜錦不理我,繼續往前走,我隻能道:“傾城死了到是沒什麽。隻是這匹馬,它是好馬,求你救了公主之後,定要回來救它。”若不是它先發現敵人,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千百回了。雖然現在也是死,但是好歹它是拚盡全力救我了。更令我感到驚奇的是,這馬兒躍進沼澤之中,好像有靈性般,知道沼澤的厲害。它不叫也不掙紮,這樣既不會連累我快速沉下去,它也不會那麽快的下沉。
東籬夜錦原本以為,我的最後一句定是央求他救我。可以外的是,我竟然讓他念著那馬是匹好馬,讓他回來救馬。
東籬夜錦不語。他不知是該笑我傻,還是笑我太過善良。他想,他這輩子恐怕再也無法遇到,像我一般冷靜沉著,又為他人思考的女子了。
我見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樹林中,一時百感交集。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我所說的話。身邊的馬兒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悲傷,他嗚咽般的嘶鳴了一聲。
而飛雪此時已經累的差不多全身都癱軟了。她沒想到一個男人竟然這般的重,她使出全身所有的勁,也隻能把他拖行數百米。以前她也曾與父皇出宮圍獵過,所以她知道,夜晚是野獸出沒的最佳時候。為了不讓自己和他被野獸吃掉,她隻能咬緊牙根,再次一步步的拖拽。
可最令她感到恐懼的是,她怕這名叫血隱的男子會死。因為她一路拖行了他這麽久,他卻毫無反應。正當她絕望之時,今日怒摔他們兩人的那匹馬竟然出現了。它還在原地打轉,並沒有走掉。
飛雪心中一喜,將馬牽了過來。此時那馬兒已經一改之前那癲狂的模樣,溫順的任飛雪牽走。更令飛雪驚訝的是,那匹馬十分有靈性,直接來到血隱的身邊跪下,趴在了地上。
飛雪一喜,暗道,真不愧是王子身邊的暗衛,連坐騎都這般聰明。她想到四哥那匹聰明的馬兒,雖然是匹好馬,卻不讓她碰。也不知,還認不認得她的氣味,一路緊跟過來。
念此,她又忍不住打主意。這次若將他救了,她定要將他這匹聰明的馬兒拐走,反正這馬兒也不抵製她。
她奮力的將血隱拖至馬背上,然後自己再坐上馬背。這情景像極了她昨日被擄的情景。她忍不住覺得得意,還一邊趴在馬背上連馬兒以後的名字都想好了。這馬兒隨它主人,一會兒強的很,但一會兒又十分溫馴。不如就叫雙兒!
馬兒此時若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易主了,心中定然是十分崩潰的。
此時身體的泥漿已經到達了腰部。我又累又餓,又在沼澤中浸泡許久,實在沒有力氣睜開眼睛,隻能靠在馬背上淺睡。
這時,我聽到林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還以為是有野獸來了。左右也是一死,遂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東籬夜錦抱著一捆十分牢固的藤蔓回來,卻見我十分悠哉的躺在馬背上。月光從林間樹葉的縫隙灑下來,斑駁的印在我那潔白無限,精致美好的臉龐上。
東籬夜錦覺得這一幕太美,他甚至不忍前去打攪。
那身在汙泥中的女子,眉目如畫,月華傾瀉,令她仿佛一隻受傷的精靈,淺寐在黑暗的河床。而她臉上那份嫻靜恬雅的氣質,又如同林間仙子般出淤泥而不染,美如畫卷。他想,這天下大底再無像她一般美好的女子了吧!
他沒有打攪她。而是抱著一卷藤蔓,爬上了周邊的一顆大樹。然後將藤蔓從一顆粗壯的樹冠中間穿過,又將藤蔓的一頭綁在大樹的根部。接著用同樣的方法,將周圍的大樹都如此布置。
他剛剛之所以走,是為了去崖底找這些牢固的藤蔓。而他之所以敢放心她一人在此,是因為他了解野獸的習性。一般越大的猛獸,越年長的猛獸會越聰明。它們知道哪裏有危險是它們不能去的,所以對於深陷沼澤中她。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離開,會讓她身處危險。
他將一切準備就緒,然後鬆掉所有樹上的藤蔓。那些藤蔓沿著樹冠筆直而下,剛好到達我深陷泥潭的位置。
我本就隻是淺睡,突然感覺鼻尖被何物在觸動,癢的難受,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接著便聽到一絲隱忍的笑意。
我抬眸望去,剛好看到東籬夜錦一身月白華服,身長玉立的站在樹冠之下。他本就十分俊俏好看,此時在月華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那天人之姿的英俊,如同天神般不忍直視。白袍被風吹動時,更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模樣,好像欲乘風去。
我心中下意識的暗想,他不是一直都穿玄紫色的衣裳嗎?怎麽也跟北冥玉一般,愛穿白衣了?
他見我望著他發呆,麵色有些尷尬的撇向一邊。不知何時,他竟有些羞於直視那如同一汪清泉般的眸子。
他道:“你將身後那幾根藤蔓捆綁在馬的前蹄和肚子上。”
此時馬身也已經大半陷入沼澤中。我吃力的將藤蔓捆好之後,自己已經隻剩下胳膊和頭露在了外麵。
他臉色一緊,喊道:“快將那樹冠上的藤蔓困在你的手臂之下。”然後又從身邊甩出一條藤蔓,剛好落在我身前。“然後用手抓緊這條藤蔓。”
我麵色一紅。原來, 他並不是想丟下我,而是去找可以救我的東西。
我知道時間緊迫,於是馬上照他所說的話去做。將樹冠上的那條藤蔓係在胸前,然後手中握緊沼澤中的那條藤蔓。東籬夜錦也以同樣的的方式做,然後向後一步一步拉扯。
我的身體終於不再下陷。待我大半個身子出來以後,他讓我將腰間的藤蔓放開,然後又將自己手中的藤蔓繞過樹的周身,最後再一點點向後拉。
他累的滿頭大汗。不一會兒,我便被他拉了出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機智。若是他單靠自己的手勁去拉,恐怕是如何都拉不出來的。
東籬夜錦見我終於平安的逃出困境。他麵色一鬆,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但他還不敢放鬆,命我以同樣的方式,將沼澤對麵的藤蔓係在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他的意思。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沒辦法將馬拉出來。於是聽他的,快速的跑向一邊,將藤蔓再次係在身上,手則死死的拉住另一條藤蔓。
他顎首,示意我們一起用力,然後往後拉。
不知過了多久,我身上的力氣幾乎全部用完,手掌也勒出了血痕。不隻是我,他也一樣,但我們都不願意放棄。也不知是此情此情鼓勵了我,還是什麽。我竟然一直堅持了下來。
待那馬被拉出來。我癱倒在地,他還有些力氣,走過來想將我扶起。我搖頭,此刻我隻想躺在這裏休息,或者睡上一覺。
他笑。也隨我躺下。就睡在我的旁邊。
以前,我在他麵前是拘謹的。總是覺得他這個人不苟言笑,十分肅敬。連著接觸他的時候,自己也跟著緊張肅敬,不苟言笑起來。現在,我卻不那般了。
我任他躺下,然後兩人莫名其妙的相視而笑。這一刻,我的心裏是平靜的,也是滿足的。
有人在乎我的生命,有人在乎的感受。這種感覺,好像心間都被填的滿滿的。我不在去計較自己與他的身份,也不去計較彼此的不同。這一刻,我隻想好好放鬆。就連睡在身下冰冷的土地,也好像跟著溫暖起來。
東籬夜錦又何嚐不是。從小,他過慣了宮中爾虞我詐的日子,也習慣了人心叵測的算計。可從未有一刻敢放鬆下來。
他之所以能夠活到今日,並不是他的幸運,而是靠一步一步的謀劃而來的,宮中妃嬪為了自己的地位而爭奪,而那些從小生活在後宮的皇子公主們,卻也是在殘酷的算計中掙紮求存。特別是像他這種。沒有母妃的幫助,沒有父皇的寵愛,就如丟棄在大染缸中的一粒塵埃。要想不被他們利用挾持,當成墊腳石,就必須隱忍,靠自己的力量一點點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