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生不如死
翌日，我再次被拖出牢房。隻是這次，我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掙紮。整個人如同死物般被綁在邢架之上。
還是那名獄卒。他見我要死不活的掛著，得意的笑了。肥胖的手掌在我臉上用力的扇了一巴掌，然後將放了鹽的冷水朝我身上潑來。
我痛的全身痙攣，恨不得立刻死去。
我在心裏道：‘對不起，娘親。對不起，小桃。我實在堅持不住了。’
正欲咬牙，那獄卒似乎發現了我的企圖。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然後在我嘴巴裏塞進了一團臭氣熏天的布料。冷冷道：“想死？沒那麽容易，你大爺我還沒玩夠呢！”說罷，又從架子上拿來另一副刑具。
“你不承認，今日便讓你嚐嚐這的厲害。我勸你不要尋死覓活，大爺我不讓你死，你便不會死，還是快些招了吧！否則這應天府的三百六十八套刑具下來，你恐怕已經死無全屍了。”
他見我依舊不為所動，又道：“知道什麽是拶刑嗎？就是把你這玉手芊芊放進這夾棍裏，兩邊用力拉扯，直到將你手指腳趾的骨節全部碾碎為此。十指連心，這可比那鞭邢痛苦十倍百倍。”
我依舊搖頭，嘴巴說不出話，便用嘴型描述，你還是殺了我吧！
他大怒。命手下將拶刑上好，然後下達命令拉……
我以為自己死了，可當我奄奄一息，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活著。我不知道該慶幸自己命硬，還是該噬笑自己命硬。在接受刑罰的日子裏，我當真生不如死。除了痛，還又渴又餓。我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
正當我絕望之時，有人喚醒了我。我抬眸，卻看不清他的長相，隱約好像是那天替我說話的那名獄卒。
“姑娘，我見你實在可憐，喂你吃點東西吧！”話畢，用一張細長的樹葉，將水倒在上麵，然後流進了我口中。
我感覺如同喝了瓊漿玉露般，喘過氣來。這樣的方式，令我想起了過往。不知道，他此刻怎麽樣了，可有逃脫東籬夜錦的捕殺。
那名瘦高的獄卒又將饅頭撕成小塊，放入水中待泡漲之後，用同樣的方法，喂我喝下。還一麵道：“粥不好拿，容易被發現，所以我便拿了饅頭。這樣泡漲以後也是一樣的。”
我心中感動，卻無法言語。他能做到這般細心，想必之前也一直幫助這獄中的囚犯。
他本來還擔心我快死了，不能入食。如今見我全部吃下去，頓時安心了下來。又拿出來一個饅頭，準備再喂我吃下。
我本情願痛死，餓死。但此刻，他的做法，卻令我不想再消極下去了。
他見我情緒有所好轉，又道：“我在這天牢之中待了這麽久，還從未見過你這般倔強的女子。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既是冤枉的，隻要撐過這一個月，總會得以釋放的。不過我看獄頭對你格外狠厲，是不是你在外麵得罪了什麽人啊？否則，他不會這般針對你的。”
得罪人？我心中冷笑，我的存在就算不得罪人，恐怕也會有人想至我於死地。
他見我實在虛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暗想，恐怕這姑娘難以熬過這一個月了。遂起身，準備離去。
我拚盡全力死死抓住他的衣裳，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給他。我用唇語重複兩個字告訴他，這是我最後的希望。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救我。
高瘦獄卒滿臉不可思議的望著我。最後小聲說道：“皇上？”
我眨眨眼睛，表示他猜對了。這時，那名矮胖的獄頭來了。高瘦獄卒機靈的將手帕藏於袖間，然後才快速的收起水壺和樹葉。
我想，我又得受刑了。隻不過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挺過去……
那獄頭見那名高瘦的獄卒，在畏畏縮縮的隱藏些什麽，不以為意的噬笑道：“來福，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進了應天府的這些囚犯，根本不值得你對他們那麽好。反正都是要死的。即便不死，也是坐一輩子監獄，要麽就發配到漠北去當曠工。你以為，他們最後還有命活著？”
那名叫來福的高瘦獄卒倒也是個機靈的人，立即躬身道：“是是是！獄頭說的是。小人隻是見她一名女子，實在可憐，才會忍不住拿了東西給她。既然獄頭這樣說，那小人以後便再也不拿了。”
那獄頭滿意的顎首，交代來福將我再次綁上邢架。盡管來福不願意，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也隻能順從。隻是不知道，他到底該不該為了眼前這個女子，去冒殺頭的危險。
再過兩日便是新年了。這幾日下著雪，整個皇宮都銀裝素裹，分外美觀。東籬夜錦一襲暗龍紋玄紫衣，外皮狐裘大麾漫步在太液池邊。
這幾日總算將所有事情處理完畢，他也得空閑出了禦書房。
他望著眼前玉樹瓊枝，粉妝玉砌的雕樓畫棟，再到被冰封住的平靜湖麵，心也不由的冷了下來。已經過去了三日，還是沒有關於她的任何消息，看來她是真的走了。
淒涼梔子落，山璺泣清漏。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這麽多的感觸。以前他為了自保，費盡心機，處處受製於人。如今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但他卻沒有多少歡喜和滿足。
小安子跟了東籬夜錦幾日，也算是了解東籬夜錦的為人。他見東籬夜錦神色黯淡，頗為哀傷，便大著膽子上前道：“皇上，天氣涼，奴才還是扶您回屋裏吧！”
東籬夜錦不語，淡淡顎首。這時，飛鷹上前道：“皇上，太後想見您。”
東籬夜錦本想說不見，但最終還是去了。
慈寧宮中，環珍太後正神情慵懶的躺臥在貴妃椅上。她畫著精致妖媚的妝容，舉止投足間皆是風情，一點也不像剛死了兒子的母親。而莫姑姑則站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如今的環珍，再也不是那年那個環珍皇後。一舉一動，都皆是慕容紫兒的影子。
北冥玉在位時，隻是隨意的封了她為太後。而東籬夜錦登基後，也沒有時間去理會她。所以她的吃穿用度一直按照太後的禮數，除了兒子沒了她倒也沒吃什麽虧。
東籬夜錦一進門，便聞到滿屋子的異香撲鼻。再抬眸時，便看到甄嬛太後穿著大紅雲紋紫羅裙側躺在貴妃椅上，動作十分香豔妖嬈。他隻是淡淡掃過一眼，便將眸子瞥向了別處。
小安子顯然也被太後這樣的裝扮給嚇住了。第一想法便是，難道太後痛失愛子，所以精神崩潰，瘋了？
小安子一句皇上駕到，終於令環珍太後有所反應了。她閉目，風情萬種的揮了揮衣袖，示意奴婢們下去。
東籬夜錦並沒有動作，他將眸子瞥向環珍太後身邊的莫姑姑。莫姑姑微不可聞的朝他顎首，便領著宮女奴才下去了。東籬夜錦示意小安子也下去，整個大殿，便隻剩下了環珍太後和東籬夜錦兩人。
“你找朕來，還有何事？”東籬夜錦將手背在身後，冷冷問。
環珍太後依舊閉目，柔柔道：“哀家是你的母妃，難道你現在當了皇帝，便連禮數都不懂了嗎？”
東籬夜錦依舊冷冷道：“朕沒有心情陪你演戲，你若無事，朕便走了。”說罷，就要離開。
環珍太後這才睜開雙眸道：“且慢。”
東籬夜錦站住，等待下文。隻聽環珍皇後懶懶道：“哀家有一事相求。”
“你覺得，你現在有什麽權利來請求朕？”東籬夜錦十分不給麵子道。她當真還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任她擺布欺瞞的四皇子嗎？
環珍太後不以為意道：“難道哀家之前幫你那麽多，你就不該好好謝謝哀家嗎？”
東籬夜錦上前，怒道：“朕確實該好好謝謝你。謝謝你的欺騙，也謝謝你的栽培。”說罷，一把掐住環珍太後的修長的脖子。
他沒來找她的麻煩已經算是對她極大的寬容。可如今，她還好意思叫他對她感恩戴德。此刻，他真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個人美心惡的女人。
環珍太後見東籬夜錦眸子裏閃爍著駭人的狠厲，心中不由一跳。難道，他知道了當年的事？此刻，她有些後悔今日讓他前來了。不過她依舊詳裝鎮定，氣喘道：“你什麽意思？你可別忘了，當初，當初若不是，哀家。你早就，早就……”
“你還好意思提當初。你自己所做下的罪孽，難道還要朕如今一件一件的說出來嗎？”東籬夜錦厲聲道。
“什麽意思？”環珍太後依舊不認。她知道，認了，也就代表自己的死期到了。當年的事，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沒有理由，他會知道的！
她看著東籬夜錦越來越陰沉的俊臉，掐的越來越緊的手指，眼角一挑，不由想起了什麽。
莫姑姑！
“想起來了，對嗎？”
“怎麽可能。莫姑姑怎麽會……”她不敢相信。莫姑姑從入宮便跟著她，整整二十載，怎麽會背叛她？當年還一無所有，不受寵愛的四皇子，又有什麽價值可以收買她。
東籬夜錦噬笑一聲道：“莫姑姑，才是我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