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這份安靜，終究是不屬於宮中
我頓時尷尬，但又不服氣的悶哼道：“反正也被你看到了，又何必還去在乎被別人看到呢！”
“你說什麽？”他眸光陰暗，冷冷道。我瞬間就能感覺到，那股子陰冷的氣息。
“呃，皇上說的對！傾城貌醜無鹽，不敢以麵示人。”我弱弱的回道，不敢再言語了。既然他都不嫌我醜，那我也不介意自己臉上的膿瘡弄壞了他的衣服。
東籬夜玉哪裏看不出我的意圖。他嘴角噙著笑，沒有過多言語，依舊緊抱著我進入乾清宮。屏退所有人之後，他帶我進入臥室的一間密室。令我驚訝的是，他竟然也不避著我，直接在我麵前打開了機關。
古往今來，皇帝的密室一般都隻能由他自己一人進入。難道，他當真有如此信任我嗎？
他見我站在密室門口，遲遲沒有動靜，催促道：“你若不想把整張臉真的毀掉，便快些隨我進來。”
我一時無語，我的臉就算不想毀掉也應該是找個禦醫來看才對吧。難道跟他下了密室就能好起來嗎？他見我還在猶豫，便不耐煩的一把拽著我就進去了。
“一路緊跟我，千萬不要踏錯一步。你若是怕死，我不介意繼續抱著你下去。”他依舊戲虐道。就算成為一國之君，也依舊改不了原來的本性，這倒讓我稍稍安心了不少。
“不用了，我跟著皇上便是。”我拒絕道。
他也不強求，但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密室沿著扶梯而下，而樓梯的結構則由一塊塊大小不一形色各異的大理石砌成。每走一步，石塊就如同活了一般移動，毫不重複。而相隔不遠，便由一顆夜明珠照亮，真不愧是皇室，連一個密道都修建的如此奢侈緊密。
我雖算不上博覽群書，但也看過幾本關於密室的設計構造。所以我一刻也不敢放鬆，緊跟他的腳步。這種密道看似簡單，但隻要稍微踏錯一步，哪怕腳尖超過界限，都有可能被暗器所傷。
他見我不用他提醒，也極為謹慎小心，倒是有些詫異，不過隨後又笑了。
走過一段錯中複雜的暗道之後，他放開我的手，隨意道：“好了，現在你可以隨意走動了。”。
沒想到布置如此精密的一個密室，居然隻有門口那一道機關。更令我吃驚的是，這間密室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到與普通密室無二。而且隻是存放了一些古典書籍以及藥粉兵器而已。
“皇上帶我來這裏是何用意？”我問。
他並不理會，直接從牆壁的暗格之內，取出兩瓶藥水走過來。“把這個吃下去。”他遞給我一枚丹紅色的藥丸。
我滿心疑慮的看著他，但見他一臉坦然，還是聽他的話，將藥吃了下去。他又拿出另外一瓶藥，讓我閉上眼睛。我看著他，不想動。任誰都不希望將自己醜惡的一麵，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人前。
他見我不為所動，也不惱。隻是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將我拽住，將藥粉均勻的灑在了我長滿膿瘡的部位。
我正想問他給我吃了什麽東西，便發現，臉上居然沒有了之前的又癢又痛的感覺。而且清清涼涼，甚是舒服。
“怎麽樣？是不是好多了？”他問。
我點點頭，突然想到前幾個月他給我的一些擦臉藥粉，難道就是他研製出來的麽？我怪異的看著他，心想，他到底是皇上還是禦醫啊？為什麽還懂得這些旁門左道？
“你臉上是中毒了，所以才會又疼又癢，糜爛生瘡。”他冷冷道。一臉鄙視我笨，嫌棄我傻的模樣。
“什麽？”我有些驚訝，自己怎麽會莫名其妙的中毒。我跟小桃同吃同住，若是中毒，小桃應該也不能幸免於難才對。再說在這宮中，我一直都安分守己，根本沒有得罪任何人，更遑論有人要毒害一個身份低微的沒有身份的人。
“這兩天除了小桃，可還有別人碰過你的臉？”他問。
我心中一跳，他若不說，我還想不到是誰。隻是我想不通，她為何要這樣對我？從小到大，我便與她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也從未想過要與她相比較。於她而言，我本身就長的醜，根本沒有與她相比的資格，我隻是想好好的活下去而已，她又何苦還要來害我呢？
不過想到她一直對我的所作所為，也就了然了。顧傾國跟她母親原是一個性子，虛情假意，根本就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做事也向來惡毒，凡阻擋她們者，必斬草除根。
我突然明白，那天顧傾國打我的原因了。
“你知道是誰？”他問。
果然任何事情都瞞不了他，當真是老奸巨猾。隻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麽要對我一個醜女如此的好呢？
“皇上，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好？”我突然忍不住問了。
“我說過，我喜歡你。”他見我滿臉迷惘。又道：“因為你的心是幹淨的。”說完這句話，東籬夜玉心中不由一緊。
從他出生起，就沒有一個人能抑製他的藍眸。甚至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可以操縱人心。他的母親曾對他說過，隻有一個人的心是幹淨的，才可以壓製他的藍眸，甚至不受他的控製。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便可以，這也是最開始引起他注意的一個原因。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在我麵前自稱‘我’，一個君王，在一個卑微的奴婢麵前放下自稱，這是一個多麽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長的很醜，甚至連一個普通女子的容貌都不如。”我自卑道。
東籬夜玉反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平淡道：“我說過，不會讓你一直這樣醜下去。”
“可我配不上你。”我又道。
“配不配的上，朕說了才算。顧傾城，我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相信我，也給我一點時間。”他突然神情認真的望著我。這令我一時錯愕，甚至驚慌。
他的眼神，他的這句話，直到多少年後，我都一直記得，也一直不敢忘記。隻可惜，郎情妾意，流水卻無情。
這幾日，皇上又送了些許藥膏過來，我閑暇時間無趣，便每樣都試著抹一點，希望這些藥膏中能有一種藥物，對我臉上的斑點有作用。
也不知道怎麽的，以前從不在乎外貌的我，現在開始注意起自己的衣著打扮了。總想著一天到晚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連小桃都取笑我越來越愛美了。
那日傍晚，我坐在窗柩下淺睡，聽見窗外傳來好聽的畫眉鳥叫聲。遁聲望去，原來是一對畫眉鳥正在嬉戲玩樂。
你追我趕，恰是一對！
心中不由蠢蠢欲動。不知可有一日，我也能如這鳥兒般，幸福自由。天下之大，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小桃進門，見我嘴角上揚，膚色如玉，一襲紫衣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發呆，晚風吹亂了墨發卻來不自知。這份安靜嫻雅，誰人能比？可心中卻不由感歎，這份安靜，終究是不屬於宮中的。
她告訴我，公主傳話，說是讓我去忘憂宮一趟。
我點頭，整理了一下吹亂的發絲，便去了。
我去的時候，飛雪公主正坐在涼亭拿著餌料喂魚。她身穿藕荷色的長裙，肩若削成，墨發如瀑，隻是薄唇微抿，臉色略顯蒼白。她目光淺淺的望著水麵，可思緒卻早已飄遠。
最寵愛她的父皇突然離世了，令她頓時安靜沉斂了不少。
我上前福身道：“傾城參見公主。”
她並未看我，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宮婢們下去。
我見她有些木然。心想，她定是還沉浸在她父皇的離世中。這種感覺我體會過，所以我知道，安慰並不能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良久。直到她碗裏的魚餌全部投放完，她才看向我。
“你知道本公主今日為何要傳你過來嗎？”她問。
我搖頭。“傾城不知。”
“父皇去世了，我很傷心。”她說。
“……”我望著的她。不明白，她這樣說的意思。按道理來說，即便是訴苦，她也不該找我才對。在南書院的那段時日，她可是和顧傾國走的最近。
飛雪知道我不解，於是道：“從小到大，我都是這宮裏最受寵愛的女子。不管是父皇，母妃，還是皇兄，都對我愛護有加。這種感覺，你應該從來沒有體會過吧！”
“……”我無言以對。
“可如今，父皇走了……”她悲痛欲泣。
“……”
“如今，我的身邊就隻剩下皇兄了……我不希望你奪走他，更不希望你毀了他！”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公主誤會了，傾城與皇上，真的沒有什麽。”我有些心虛。若說自己不曾心動過，那是不可能的。隻可惜，我們注定……
“是嗎？可為何我聽到的消息，都是你跟皇兄在一起了？”她抬眸問。眼神中帶著一絲鄙夷。
我也不甘示弱。“那公主可曾聽說，最近皇上已經有幾日未曾踏入青櫻軒了？”
難道隻因為我無世無爭，便要受盡長姐欺負。難道隻因為我貌若無鹽，便活該被父親趕出家門。難道隻因我身份低微，便注定要忍受皇子公主們的一再譏諷嘲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