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如今,你可後悔?
“小姐,您還是先休息吧!”小桃再次攔住我,麵色不安。
“你不用擔心,我隻是想去問問父親,為何那般說我和母親。”我著急的說完,推開她,還想下床。
小桃再次攔住我,眼神慌張的說道:“小姐,您現在還不能下床,還是等腿好了,再去問老爺吧!”
“什麽?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淚眼如詩,心無城府,大底就是說我這樣的吧!
“沒有,小姐您還是快睡吧!”小桃緊緊的拉著我的手,生怕我又推開她,跑了出去。這丫頭實在是單純,難道現在拉住我,我便出不去了嗎? 轉念又想。對,我是出不去。我的腿現在很痛,很痛!走不了路了.……
“我已經睡了好幾天了,原來我不明白,現在卻想明白了。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淡然道。
“小姐.……”小桃急的快哭了,她本就不是一個嘴巧的人。
“你難道想要一直瞞著我嗎?還是說,你想要我親口去問別人?”我厲聲道。
小桃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她跟在我身邊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一時間有些心虛膽顫。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對我說了。畢竟跟了我這麽多年,也知道我的脾氣。表麵上柔柔弱弱,可一旦對什麽事情固執起來,卻是怎麽都不會改變心意的。再者,她也知道,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會比其他人口中說出來的東西好聽一些,我能受的住了一些.……
“小姐,您不要聽別人胡言亂語。老爺隻是一時在氣頭上,才會……等事情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桃安慰道。
我心中冷笑。好起來,會嗎?
我本就不得父親寵愛,如今因為一尊玉佛,害他在聖上麵前失了寵幸。他怎能不氣,不恨我?
一個月後.……
“小姐,那大夫真不愧是禦醫,他說一個月便能下床走動,當真就一個月好了。”小桃看我穿梭自如的在房間裏走動,不由驚喜道。
我心中一痛。一個月嗎?若非我急於出門向父親解釋,這一個月真的能好嗎?若非我急於見到母親,這一個月真的能.……
這一個月,我如同驚弓之鳥。這一個月,除了小桃,我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父親將我軟禁了一個月,我也一個月沒有見過母親。以往母親雖然對我淡漠,但若是我有什麽傷風感冒,她定會衣不解帶的陪著我,照顧我,可現在.……
“小姐,這一個月,您一定悶壞了吧!今天終於可以出門了,我帶您出去轉轉吧!”小桃興奮道。好像關了一個月禁閉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我有些傷感道:“怎會,十幾年都這樣過了,不是嗎?”所謂的出去,也就是出了閨房,出了院子,但還是在右相府中,跟沒出去,又有什麽區別呢!
“呃,對不起,小姐。小桃.……”小桃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不對。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埋下了頭。心裏卻不由怨恨自己,真夠嘴笨。
“無事,你不用擔心我。正好,今天終於可以去看望母親了。”我強扯出一絲笑意,算是安慰。
“箸箸箸,箸箸箸……”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小桃趕緊跑上前去開門。門外的陽光射進來,令我有片刻的不適,接著就聽到一陣急促而熟悉的聲音響起,還帶著哭腔。
“二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她.……夫人怕是不行了。”蓉嬤嬤一進門便伏在腳下,麵色哀戚道。
我第一次見蓉嬤嬤這般表情,心中一痛,第一反應是,什麽叫做夫人快要不行了?
“.……你在胡說什麽?”我怒斥。這是我第一次對下人怒喝,連小桃都驚住了。
“二小姐,您快跟老奴走吧!晚了,怕是見不到夫人最後一麵了。”蓉嬤嬤早已淚流滿麵,到底是跟了母親十幾年的,這個府中,除了我,怕也隻有她最關心母親了。
這下我倒是聽懂了。可是,怎麽可能?母親雖然身子不好,但也不可能這麽快就……
蓉嬤嬤見我懵懂,不由我細想,便直接拽著我奔往梨園。
梨園不似平常那般安靜,進進出出的丫鬟婆子,聚滿整個院子。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隻是跌跌撞撞的衝過去。還未進門,便聽到一聲怒喝。
“你當真以為,可以以此威脅於我嗎?”站在床邊的男子,一臉怒意的對病榻上女子怒喝道。
女子臉色慘白,身形消瘦。她無力的搖頭,輕聲說道“我從未有過權利威脅你,隻求你看在.……咳咳……看在,我這些年的努力侍奉你的份上,放……咳咳……放過城兒。”
“嗬,如今你可是後悔了。”男人低首,一把掐住女子白皙的脖頸。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的美貌,即使病入膏肓,卻依舊不減風姿,反而平添了幾分病態柔美,令他於心不忍。可是要一想到,自己這麽多年所受的欺騙和侮辱,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咳咳.……”原本就已經呼吸苦難,現在被一手扼住,女子更加難以喘息了。她覺得這一刻真是諷刺,忍不住笑了。是的,她在笑。即使口不能言,她卻依舊可以,用表情諷刺這個男人現在的行為。
男人狠狠的瞪著她,額上的青筋凸起,仿佛真有一把掐死她的衝動。可最後,他還是放手了。轉身想走,布衣卻被女人死死拽著。隻聽到女子有氣無力道:“顧,顧謙,放.……放過城兒。我,不後悔……”
男人仿佛受到了巨大刺激,一把甩開女子死死拖住的雙手,直徑走掉,再未轉身看過病榻上的女人一眼。
我衝進去時,剛好就看到母親伏在床沿,苦苦求著父親的一幕。然後就是父親憤然離席的場麵。我心中一痛,連禮都不曾給他拜過,便急步到了床前。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臉上,不經過化妝也可以那樣的白,仿佛身體裏的血液已被抽幹,變成了一具空殼。而這種認知,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好像被整個世界拋棄,從此隻剩我一個人孤獨存活。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想法,如同一個夢魘,折磨著你,令你無時無刻不再恐慌中徘徊。
“母親,您醒醒,您不要嚇城兒,您不要城兒了嗎?”我的聲音變得模糊嘶啞,生命也仿佛隨著母親流逝。
“是,城兒嗎?”女子虛弱問。
“是我,母親。是城兒!”我握住她艱難抬起的手,滿臉淚痕。
“城兒,母親不能再守著你了。咳咳.……母親……”
我將母親抱在懷裏,她話未說完,便止不住的咳嗽起來。一聲嘔泣,鮮紅的血,沿著她的嘴角,一點點的滴落。灑在潔白的被褥上,開出一朵朵詭異的彼岸花。
心中一痛,我從來不知道母親以然病到這種地步。更不知,這一切的惡果,都隻是起源於我一個月前的一時不忍。當我覺醒時,已然不複。
“母親,您不要再說了,先休息吧!等您把病養好了,再.……”
她喘著氣,極為艱難的說道:“不!現在,不說,恐怕.……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我隻知道母親不愛笑,不喜怒,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哀戚絕望的眼神。那種絕望哀戚,令我心痛,更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害怕。我感覺自己瞬間成長了十歲,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無欲無求,無所謂世事了。
“不會的,您不會丟下城兒的。您一定要堅持住,我現在就去把大夫找來。”我欲起身,卻被母親死死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