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燙手的山芋
“妹妹愚鈍，看不出什麽眉目。”我淡淡道，其實心中已有一番計較。這題看似簡單，卻讓人無從下手，從而讓人感覺定然十分複雜。可若是換一個角度想，卻又及其簡單。
恐怕不是姐姐想不到，也不是在場所有人想不到，隻是太過簡單，反而讓他們擔心答案的對錯，故而猶豫不決。
“哎，連妹妹都毫無辦法，看來此行倒是浪費了時間。”顧傾國哀歎道。眉頭緊皺，看起來真是我見猶憐。
“怎會，以姐姐的天資聰穎，想必一定能夠猜對。”
“那我再想想？”她道。
街邊的酒肆，燈紅酒綠，人潮擁擠。而二樓的雅座，卻是極為安靜，隻有一名年輕男子和一名打扮的十分柔弱妖媚的女子坐在窗前品酒。那男子隻有半張臉露出來，一看便是白天在麗舟之上，奏樂弄賦之人。
隻見他手中托著白玉酒杯，幽藍的眸光卻射向對麵江柳邊上的兩位女子。正確的說，應該是一位女子。
“殿下真是好眼力，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對方還帶著帷帽，都能一眼認出對方是哪一個。”女子一口灌下手中溢滿的美酒，妖媚精致的臉上，有些醉意熏陶。
“我想找到的人，從來都沒有失手過。”男子淡淡道。手上的美酒卻依舊不動，眼神片刻不離的望著對岸。
“是啊，殿下英明神武。不過紫兒不明白，您不是最恨東籬人嗎？現在怎麽就對一個相貌醜陋，還沒長開的小丫頭上心了？”女子有些不滿的說道。起身，扭著水蛇腰慢慢的接近男子。可惜，那瑩瑩玉手還未觸碰到男子，便被一道淩厲的掌氣所逼開。
“你管的太多了。”男子麵色陰沉道。
“看來殿下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想要來些新鮮的了。不過紫兒還是要提醒殿下，我們此行的目的。”女子沒討著好處，也不糾纏。起身離開，頓了頓，又道：“聽說她是東籬右相的嫡女，不過可惜，貌醜無鹽。若換了她那姐姐，想必殿下會更有胃口。”
“貌醜無鹽。嗬嗬，我倒是想看看是怎樣的貌醜無鹽.……”男子暗自說完，招了招手，一名影衛上前來，拱手以禮，聽候待遣。
男子俯首，交代了一句什麽，那影衛聽後，便迅速的消失在了酒樓。
半個時辰已過，卻沒有一人能答對問題。有人說是船，也有人說是吟，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答案，卻沒有一個字是正確的。而顧傾國顯然是還沒有任何眉目，依舊緊鎖眉頭，做沉思狀。
美人焦皺，連我等女子見了都有些不忍，更何況是男人。我偏首，卻意外感受到一束淩厲的目光。抬首望去，卻又無影無蹤。我抬手扶了扶前額，頓時沒了等候的耐心。
“姐姐若是猜不出來，就算了吧！左右還贏得兩件物品，天色已晚，妹妹想回府了。”我道。
“這.……真是不好意思，姐姐倒是忘了妹妹還在等候。可是姐姐太想拿到那尊觀音送與母親了，所以實在有些不甘。”顧傾國美目流轉，聲聲哀歎道。
我心下有些不忍，母親喜愛禮佛，過幾日便是母親生日，如果能將這玉觀音贈與母親，想必定能讓她那平淡的臉上，多增一份歡喜。
“姐姐如此懂得孝順母親，真是令妹妹感到慚愧，隻是今天在河邊泛舟，有些疲勞，妹妹實在是……”
“等一下，妹妹是說，在河邊……”隻見她麵色一喜，立即招了小巧上前。我心中暗想，姐姐果然聰慧，一點就通。
看著拚命擠進人群的小巧，顧傾國狡黠一笑，說道：“妹妹果然聰明。”
我望著她那記意味深長的笑，心中莫名有些發寒。
“哈哈，小姐可是又猜出來了？”老者哈哈一笑，等著顧傾國說出她的答案。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射向柳岸旁的兩名女子，有驚訝，有羞愧，更有不服氣的。
顧傾國點頭道：“正是。小女猜這答案應該是河吧！”
“哎呀呀，姑娘好才情。”老者眉開眼笑，毫不吝嗇的誇讚道。
“先生過獎了，不過這道題的答案，並不是我猜到的，而是令妹。”顧傾國微微一笑，從容道。完全不顧我和小巧，以及在場所有人的驚愕。
我心中一怔，沒想到她會把答案推給我。難道她這麽費勁的想要得到那尊玉觀音，就如此輕易的讓給我了嗎？“姐姐說笑了，這答案.……”
“妹妹不必謙虛，剛剛可不是你提出的答案嗎？”顧傾國巧笑，定定的望著我。
我無奈，卻不置可否。“可是.……”
“我們姐妹二人本是一家，你得，我得，不都一樣嗎？妹妹何必推辭。”顧傾國輕輕一笑，不由分說，便拉著我走向了高台。
我無語，隻能由她拽著，可心中卻有著一種被算計的感覺。不管別人如何誇讚她顧傾國正直善良，友愛姐妹，我都無動於衷。
原本想要獻與母親的玉觀音，現在卻如同一顆燙手的山芋，令我心中惶惶不安.……
夜色如涼，馬車一路平穩的使進右相府，我特意不去看小巧那嫉妒發紅的眸子，向顧傾國顎首致謝，便直接回了我那院子。
院子裏亭台水榭，花語清香，幽蘭別致，一切如常。我竟然有種逃過一劫的安全感。雖然我是右相府中不受寵的嫡女，但吃穿用度，父親卻從來沒有虧待過我。除了我僅僅想要的關懷以外，一切也還算過得去。當然，以右相府在京都的榮寵，以姐姐的閨房別院，我這裏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小桃見我一回到院子便開始發呆，不由擔心，兩眼紅紅道：“小姐今天出門可是受了什麽委屈？都怪小桃，一直考核不過關，現在還是三等婢女，沒有資格隨小姐出門，否則小姐也不會……”
“我沒事，隻是覺得今天的月光好看，想要多看一會兒罷了。”我對小桃淡淡一笑道。
這小丫頭，年紀尚小，可卻是操心的命。如果不是平姨娘從中為難，小桃怎麽可能進府多年，又能識字，卻始終隻能當個三等丫鬟。不過說到底，還是我性子懦弱，沒有堅持護著。有時隻是覺得，連母親都放手不去管的事情，我又何必去掙，去搶，去在意呢！
“月光甚好，沒有美酒相伴，怎能過癮呢！”
一陣悅耳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盾聲而去，一名身長玉立的男子站在桃花樹下。隻見他手上拿著一壇陳釀，樹蔭遮住了他臉上的風采。此等季節，桃樹已經結出果實碩碩，雖然沒有豔豔挑花那般好看動人，卻也能襯托了樹下男子別具一格的豐神俊逸。
小桃也被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被男子手中射出的銀針紮中，暈了過去。
我心中一驚，不知道自己今日怎會如此倒黴，竟惹了登徒子上門。為了不變為小桃這番模樣，我隻能壓住心中驚恐，詳裝淡定。
男子倒是十分滿意我的表現。笑道：“看來右相府的小姐也不完全如傳說中的那般，病入膏肓、性格懦弱、膽小怕事，貌……”
“我與公子並不相識，夜晚並無仇恨，不知公子為何要夜闖相府，還射傷我的小婢。”
“以前不相識，並不代表以後不相識。本……公子剛剛隻是聽聞小姐一人獨自賞月，太過孤獨，故此獻上一壇美酒，以求共飲而已。”男子厚著臉皮道。
呃，誰說我是一人獨自賞月？難道他沒看見小桃這個活生生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