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泰坦棋手
這次突如其來的聯繫結束后，伊麗莎白能感到程序的增效還在，但正在不斷消退。
她的神經感覺不一樣，看著被燒得到處焦黑一片的倉庫，成堆成堆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燒焦廢品，心中隱隱在躍動著什麼，要溯視就是現在了。
外面的夜空，開始有微微細雨飄落。
伊麗莎白走到物資倉庫的門口，向在外面等待的眾人說道：「我都準備好了。」
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就強制把她拉出溯視幻象吧。
在這方面，不管是閃電小隊的林宸隊長他們，還是朱蒂，都有著豐富經驗。
「如果有陷阱，不要追進去。」朱蒂出言提醒道，「那隻會越陷越深。」
「陷阱也是一種線索。」伊麗莎白卻說。
夜風颯颯地吹動她的橙色風衣，她手提著劍寶和那壇進補酒，這時受心感觸動，仰起酒罈子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酒水滑入喉嚨，讓不多喝酒的伊麗莎白幾乎嗆得咳嗽，但她抿著了。
驟然一下，她啟動了有金光閃閃的溯視程序，異變的光影隨即爆涌開去。
林宸、白離厭、朱蒂、綾子等人頓時都一驚，他們也能看到有紛亂的異象，不太像是信息炸彈，因為他們並沒有進行溯視，或有腦對腦接觸。
那似乎是斯特林小姐的溯視威力之大，還有別的力量，使他們的感官都受到影響。
就連與物資倉庫有些距離的一些警衛與路人，都看到那邊海市蜃樓般的幻景。
無星雨夜下的這片倉庫的空間，突然被網格線化，四周的實體建築都被異光模糊，夜雨划落的痕迹也被拉長，矩陣線條縱橫交錯。
巨大的線條迅速形成了豎向8列，橫向8排，共64個巨型方格。
這是一個國際象棋的棋盤，就在伊麗莎白的對面，王、后、車、象、馬、兵。
敵手的十六隻棋子轟然而起，龐大得就像遮天蔽日之物，完全掩去了所有的陽光。
在將士們手中的刀斧，主教手中的法杖，也都鋪天蓋地，鋒芒畢露。
這就是陷阱。
朱蒂他們頓時有所明白，眼前的幻象由多股數據交匯而成，這就是其中之一。
「林隊長，情況不對。」朱蒂面無表情，語速卻很快：「我們這就拉她出來？」
「不，這不是溯視。」林宸沉吟，儘管溯視經驗豐富，現在也不是能完全明白狀況，「有人做了手腳，溯視連接到另一處數據了，有心靈網路的成分。」
「奇物。」朱蒂說道，「是某種奇物建構的連接。」
朱蒂又比別人都更清楚，就是那個棋盤，那是連接陷阱的中繼器，真正的後手。
白天時的對戰，已經使斯特林小姐大失信心。
那種在棋盤上被壓制而生的無能為力，此刻可以把棋手拉向深淵。
人格崩解，神經損傷，這樣的惡果都不再停留在猜測上。
伊麗莎白的藍眼眸正望著那些威壯的巨型棋子，眼神微有波動。
她像看到了一群高深神秘的棋手，那些自稱是這座城市的主人的傢伙。
白天從那個奇物電子棋盤受到的精神影響又在放大，無力與痛苦在心中蔓延，她在街頭的種種見聞，她對於銀行實力的種種認知，那如同妄想的目標。
她的心很痛……
可是，如果不知道這樣的痛，又怎麼理解這座城市。
她又怎麼知道，自己曾經的快樂有多麼珍貴，也是多麼殘酷。
在她的童年，伊甸湖孩子的童年，什麼都能擁有，想什麼有什麼。
而紅雨孩子們，他們想要的只是一件冬衣，一雙新鞋子而已。
這簡單而卑微的願望，也要被剝奪嗎……
「棋盤上的每一個棋格，都應該是伊甸湖區。」
伊麗莎白一聲厲吼，神經里的生命能量驟然爆發，使她在棋盤這股信息亂流中更容易看到自己的內心，更聽得清楚那一聲聲的莉茲姐姐、紅髮莉茲。
在棋盤上，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她的身邊，有一座城市，多個世界。
砰轟！朱蒂、林宸等人突然看到，夜雨之下，周圍幻景的巨型棋格上，伊麗莎白一方出現了無數巨大的奇兵，他們光彩奪目、造型各異、頭髮鮮艷。
有在拳區的拳石周圍那些高舉拳頭的人們，有在城寨區天台跑動跳躍的人們，有在歌舞伎町霓虹街道遊行的各色人等，有街鼠孩子們。
人如潮湧，向著敵手那些可怖的巨型將士，不退一步，只是席捲而去。
綾子看到了那些拳佬，小美看到了那些天台郵差，都不由笑了。
這下，她們就都看懂了。
「這個棋盤，從來不屬於國王，國王是最弱的那隻棋子，我們沒有王！」
伊麗莎白的紅髮被夜雨打濕，被夜風掠動，她的心念正在越想越通，猛然翻身騎上一匹高頭大馬，揮起了手中的巨劍，在棋格上往前面快速移去。
「不管對方是什麼棋，砍了就對了。」劍寶發出電子合成音說道。
那股生命能量，正在連她手中的劍寶與酒罈也涌去。
砰砰砰，在她移動后，巨大棋盤上的敵方棋子也在移來，一隻士兵就像千軍萬馬。
一隻城堡棋像比他們這些拳佬、城寨佬等所有棋子的體積加起來都大，不可對抗。
在那城堡之上，有著笙歌，坐著一個微笑的王后，隱約像希德-雷擴的模樣。
伊麗莎白知道那並不只是幻象，這個奇物棋盤正建著某種心靈連繫。
可那又怎麼樣……
「騎士有劍，就有勝手！」
她化為騎士棋，在棋盤上策馬狂奔，沖在最前面，帶領著後面潮湧的各種棋子，猛地揮劍砍向那座城堡，連連地不斷出劍，砍斷今天的心結，驅逐今天的陰霾。
以及那個不知道從何時起變得面目怪異的希德姐姐。
砰轟！一隻士兵棋被斬得支離破碎，一隻主教棋被全然破滅。
朱蒂、林宸等眾人只見棋盤上你來我往，交戰速度極快，他們看不懂這盤快棋，卻看得到斯特林小姐攻得大開大合，從一開始就壓制住對手，並不斷地推進。
這個電子棋盤造成的異光幻影已是搖搖欲墜，在夜雨中晃動個不停。
那些真實存在的倉庫建築與破落道路，時不時地閃現而過。
下了還不到40手，伊麗莎白猛地飛馬一躍，掄劍劈向城堡上的國王，「將殺。」
這一劍揮出去，64個棋格、橫著豎著的18條網格線，轟然地紛亂炸開。
她感受到，自己的人格數據、對於英雄系的黃道星宿運轉數據，都在迅疾地增長。
她有了些可以創造英雄系新程序的領悟，屬於她的想法。
英雄，是胃宿。
胃字的本義就是胃這個器官。
英雄不是人類的大腦或者心臟。英雄不靠腦，英雄愚蠢；英雄也不靠心，所作所為不一定就會被人理解、被人支持。
但英雄是人類必不可少的器官。
腦壞了、心爛了或許都還能活著，可是沒有胃，人就會餓死，一座城市也會死。
吉爾迦美什去尋找不死葯吃，是為了突破人類的命運，打破天神的禁錮。
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也許，這是英雄的宿命，最後的結果會是找到不死葯了，還沒入胃，又成了空。
就算路上充滿棘刺。
但英雄，一定會踏上路途。
因為她很餓，她深深感受到孩子們的飢餓，他們需要食物，需要冬衣。
【救贖，程序級別：特級67%，↑35%】
長劍斬下了國王的頭顱。
砰轟！所有的棋盤幻象都被斬破了，那些巨型的棋子、模糊隱現的棋手、笙歌與談笑，都戛然而止，消散開去。
夜雨在飄淋，伊麗莎白手持電子長劍，穩穩地站在被燒毀的物資倉庫前面。
在進入到真正的溯視之前，她望了那消散棋盤留下的眩暈光圈一眼。
這盤棋，她贏了。
她是個反叛者，她是個戮父者。
伊麗莎白-斯特林是個泰坦棋手，不會再用后翼棄兵，開局就用大帝進攻。
因為她的棋盤上，有著很多很多的棋，有各區的街頭、銀行的內部，那些共生熱血的人，有大師，有分享者，有這些紅雨孩子，他們總會長大。
我們是一群泰坦，我們復仇來了。
不遠處，朱蒂、林宸等人都有點看怔，那樣的陷阱放他們身上，他們說不好自己能不能逃脫，但那位橙色風衣、喇叭褲的身姿挺拔的少女，粉碎了敵方的陷阱。
不耍什麼詭計，也沒什麼猶豫與呼救，就那樣強攻擊破。
在更遠處的一些警衛和路人，話聲嗡嗡，帶著不明白和驚訝。
但人們多少可以看出，剛才的局面有多麼危險，又是多麼英武。
伊麗莎白-斯特林，她有一種魅力。朱蒂忽而有點感想，連驅魔人也難以祛魅。
……
伊甸湖區，一個裝潢高雅的湖邊俱樂部正十分熱鬧，派對里的男男女女走動談笑。
多彩而暖和的燈飾照亮夜景，一張湖邊石桌邊，希德-雷擴看著桌上的奇物電子棋盤突然發出失靈的嗞嗞聲，棋盤表面涌滿了裂紋，像多了很多的棋盤格線。
周圍一些姐妹幫的女人，頓時啞然無聲，不完全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希德漂亮的眉毛皺了一皺，繼而笑了起來，看向繁星點點的夜空。
「這才對嘛，莉茲還是有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