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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消極怠工

  早晨七點,丁以楠準時醒來。按下床邊的電動窗帘按鈕,清晨的陽光逐漸穿過碩大的落地窗照亮了整間屋子。

  此時小區中庭的整點噴泉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第一次噴發,由正東方向照射進小區的日光和噴泉的水霧相互作用,形成了一道絢麗多彩的彩虹。

  丁以楠第一次見到這道彩虹,還是這座樓盤尚未竣工的時候。霍執瀟作為項目的主設計師,別出心裁地在小區中庭設計了一座噴泉,只要是天氣好的時候,早起出門的業主都能看到彩虹。

  當初在聽霍執瀟為客戶闡述設計理念時,丁以楠就在心裡想,到底是多麼異想天開的人,才能夠想出讓人每天出門看到彩虹這種點子?

  後來事實證明霍執瀟並不是異想天開。噴泉修建完工後,丁以楠跟著霍執瀟來到工地觀看噴泉的運行效果,當清晨的陽光穿透噴泉的水霧,彩色拱門一點點出現,丁以楠打心底里受到了震撼。

  最初丁以楠來到玖山事務所應聘這份工作,並非是因為專業對口,也並非他本人對建築設計感興趣。

  僅僅是臨近畢業時,系主任在微信群里轉發了霍勛跟他的對話,說是需要一名私人助理,轉正後月薪可以達到兩萬以上。

  名校的學生之所以不愁找工作,很大程度是因為各路前輩總是習慣回母校招人。丁以楠見工資不錯,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投去了簡歷,接著就這樣進入了玖山事務所工作。

  不過直到他看到霍執瀟打造出來的彩虹時,他才真正喜歡上了這個行業。

  後來霍執瀟在這個小區買房,丁以楠盯完了一整輪裝修,對這個行業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這個小區也因獨特的彩虹設計受到追捧,房價一直是這個片區的天花板。

  來到客廳放起古典樂,再來到廚房穿上圍裙,丁以楠正式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以往丁以楠總是在小區附近的包子鋪解決早餐,但今天情況特殊,他得把自己的份也做上。

  早年霍執瀟在國外留學,習慣了西式早餐,丁以楠也學了不少西餐的做法。不過他本人較為傳統,早餐喜歡喝粥或吃面,所以在煎蛋的同時,他在另一個灶上煮了一碗蔥油醬汁面。

  面的口感如何全看火候掌握得到不到位,丁以楠全神貫注地關注著麵條的透明程度,就在約摸該加入冷水的時候,他分神地聽到古典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霍執瀟的腳步聲。

  霍執瀟醒來后習慣先喝水,並且他有個毛病,不喜歡喝常溫水。

  通常情況下,在他拔下唱片機的插頭后,他會徑直走向雙開門的保鮮冰箱,拿出裡面提前冷藏好的礦泉水。因此丁以楠也沒怎麼注意他,只是專心致志地看著鍋里的面。

  然而就在丁以楠準備撈麵起鍋時,他的後背突然承受住了莫大的壓力,腰上也莫名其妙纏上了兩條胳膊。

  「在做什麼?」

  霍執瀟下巴抵在丁以楠的肩上,整個上半身幾乎全壓了下來。

  丁以楠手裡的漏勺鐺地掉進開水鍋里,他用力直起上身,撐住霍執瀟的重量,一臉震驚地回頭看向身後抱住他的人道:「你幹什麼?」

  霍執瀟很快鬆開了丁以楠,退到一邊,嘴角壓抑著笑意,表情就像是惡作劇得逞一樣。

  丁以楠突然想到了那種閑得發慌的人,明明池塘里的水平靜無波,他非要丟一顆石子進去,看到泛起波瀾才滿意。

  霍執瀟一手撐在大理石檯面上,上下打量著丁以楠道:「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穿圍裙的樣子這麼好看?」

  丁以楠深吸了一口氣,用筷子夾起水裡的漏勺,接著迅速把面撈上來:「這條圍裙我已經穿了三年了。」

  潛台詞:你眼睛是有多瞎?

  「是嗎?」霍執瀟摸著下巴道,「那改天給你買條新的。」

  丁以楠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頭疼地呼了口氣,索性不再搭理霍執瀟,專心做起了手裡的早餐。

  等霍執瀟洗漱回來時,丁以楠正好把做好的早餐擺放在了餐桌上。

  他的面前只有一隻碗和一雙筷子,而霍執瀟的面前有烤好的吐司、黃油、果醬、煎蛋、小香腸、水果沙拉等等,任誰看都會被這豐盛的西式早餐吸引去。

  但霍執瀟坐下之後,看了眼丁以楠面前的蔥油醬汁面,突然道:「我想嘗嘗你的。」

  丁以楠拌面的手一頓,他卷了一小坨放到霍執瀟的盤子里,接著正要開動時,只聽嘗完之後的霍執瀟又道:「我跟你換。」

  丁以楠心說你想吃面就不能早點說嗎?到嘴的美食就這麼不翼而飛,那感覺真的很不爽。但礙於霍執瀟是他的老闆,他表面還是壓抑住心裡的不情願,把碗放到了霍執瀟面前。

  「你平時會給你男朋友做飯嗎?」霍執瀟問。

  「會。」丁以楠面無表情地給吐司上抹好黃油。

  「這樣。」霍執瀟道。

  「但我不會允許他從我嘴裡搶吃的。」

  霍執瀟聞言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這次去三陽村出差至少得待個三五天,丁以楠去衣帽間里拿出了一個26寸的行李箱,接著給霍執瀟整理好了這些天的換洗衣物,並放了一些他認為下鄉需要的物品。

  當他做完這些時,霍執瀟那邊也已經收拾好,就差脖子上的領帶還沒有打。

  丁以楠實在是不想再給霍執瀟打領帶,或者準確來說,他是希望避免一切跟霍執瀟的近距離接觸。

  然而霍執瀟應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懶洋洋地旁敲側擊道:「丁助,消極怠工嗎?」

  「不是。」丁以楠決定好好商量一下,徹底解決這事,「霍師,你以後能自己打領帶嗎?」

  「為什麼?」霍執瀟反問。

  是啊,為什麼。

  丁以楠心裡感到無比煩躁,就好像有貓爪子在撓他一樣,霍執瀟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你不是會打領帶嗎?」丁以楠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問道。

  「你打得更好看。」霍執瀟道。

  「其實也沒有差……」

  「我就要你給我打。」霍執瀟打斷丁以楠。

  丁以楠呼出一口氣,認命地走到霍執瀟身前,動作粗暴地給他打起了領帶。

  最後一下,丁以楠嗖地用力拉緊了領結,使得那漂亮的三角形幾乎貼近了霍執瀟的喉結。

  霍執瀟不得不往後仰了仰頭,自己調整好領帶的鬆緊度。他微微皺眉,看著丁以楠問:「丁助,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扣你工資?」

  丁以楠自認是個很有骨氣的人,他的性格就是吃軟不吃硬。

  於是他抿了抿嘴唇,放輕語氣道:「抱歉,以後會注意。」——他安慰自己,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從市區前往三陽村至少得花上三四個小時,因為村裡沒有通公路,出市區后又基本上全是破破爛爛的省道。

  這些省道在竣工之初其實並不像現在這樣難走,只是來來往往的大貨車太多,其中不乏違法超重的傢伙,久而久之這條道路就被壓得坑坑窪窪,四處都是地雷。

  好在霍執瀟的車是一輛越野車,底盤夠高,開在這樣的路上也完全不成問題。

  隨著汽車逐漸駛離市區,起先道路兩側還能看到生意紅火的農家樂,後來就只剩下一排排楊樹,楊樹后是一望無盡的農田。

  丁以楠能感覺出霍執瀟的興緻一路走低,當路旁出現牛車時,他更是皺著眉頭看了好一陣,彷彿不相信這個年代還存在這種東西。

  其實這也不怪霍執瀟,他從小養尊處優地長大,工作之後又儘是接一些高大上的項目,丁以楠敢打賭,他絕對連農村也沒有去過。

  離開省道之後,汽車拐入了一條山道,霍執瀟臉上的嫌棄愈發不加掩飾:「這都什麼破地方?」

  丁以楠倒是見怪不怪,畢竟他每次回到家鄉,都得走這樣的爛路。他穩穩地把著方向盤道:「這還沒到縣城呢。」

  「還有多久到?」霍執瀟問。

  丁以楠看了看腕錶,道:「一個小時左右吧。」

  然而丁以楠話音剛落,車子就出了狀況。後邊傳來了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接著手上的方向盤便有些不受控制。

  霍執瀟坐直身子,看著後方道:「怎麼回事?」

  丁以楠穩住方向盤后,慢慢踩下剎車,道:「應該是爆胎了。」

  這下兩人在路上的時間又得耽擱,霍執瀟煩躁地呼出一口氣,掏出手機道:「也不知道這地方道路救援多久會到。」

  通常情況下,在高速公路上遇到突髮狀況,可以撥打12122尋求道路救援。但這項救援服務僅限於高速路或快速路,像這樣窮鄉僻壤的地方是沒有道路救援的,只能找最近的修車店幫忙。

  霍執瀟顯然是沒來過這種地方,不清楚這些。不過丁以楠也懶得解釋,他將襯衣袖口挽到手肘,接著對霍執瀟道:「不用道路救援。」

  說完之後,他來到後備箱拿出一個攜帶型千斤頂,接著卸下了尾門上的備胎。

  霍執瀟跟著來到車尾,當他意識到丁以楠的意圖后,他吃驚地看著丁以楠問:「你還會換胎?」

  其實換胎這事非常簡單,普通人一看就會。只是對於沒有接觸過的人來說,汽修這個概念多少有些遙遠。

  丁以楠沒有再浪費時間回答霍執瀟的問題,專心擰起了車胎軸心處的螺絲。

  Q:有什麼是丁助不會的? A: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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