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6章 從未真正愛過她
這一晚，褚酒酒睡得極不安穩。
時隔多年，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困擾她整個童年的噩夢。
華麗的游輪上，雍容華貴的母親扶著她站在甲板的欄杆邊上看海。
海浪起伏，落日在海平線處降落未落，夕陽的餘暉和即將降臨的黑暗互相拉扯吞噬，似在進行最後的抗爭。
褚酒酒很高興，母親很少對她露出笑臉，更別說帶她出門。
因為母親的第一段婚姻是被迫聯姻，據說那個男人對母親很不好，所以她不是什麼愛情的結晶，她只是個聯姻的產物。
「酒酒，你喜歡大海嗎？」
褚酒酒的眼裡藏著欣喜，本能的討好自己的母親：「媽媽喜歡，我就喜歡。」
女人笑了笑，說：「那媽媽不喜歡的東西呢？」
褚酒酒歪著頭想了想，說：「那我幫媽媽把東西丟掉，不讓媽媽傷心。」
女人輕輕的抱住她小小的身體，貼近她的耳邊，聲音溫柔如頂級的樂曲。
「你說得對，不喜歡的東西就應該丟掉，酒酒，媽媽只要看到那個不喜歡的東西，就會想到那些不好的回憶，每天都很傷心。
可我熬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可以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我要重新開始生活，不想被過去的事情束縛，你會祝福媽媽的對嗎？」
年幼的褚酒酒根本無法完全理解這麼長的一段話。
什麼回憶，什麼婚姻，什麼束縛，她根本無法在腦海里理順這段話。
她只記住了最後一句，於是甜甜的笑了。
她轉過頭，在女人的側臉小心翼翼的親了一下：「我會永遠祝福媽媽的。」
女人扶著她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笑容溫柔。
褚酒酒想，那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母親對她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
真幸福啊。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麼媽媽突然帶她離開家裡漂亮的莊園，跑到這艘船上來見另一個男人。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說只要帶著她一起走，爸爸就不敢用武力追捕她。
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和媽媽一起去旅行了。
她沉浸在這樣幸福的幻想中，然後女人輕輕的鬆開了扶著她的手。
船身晃蕩，褚酒酒小小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後仰，從欄杆上直直的翻了下去。
她驚恐的伸手，大喊：「媽媽！」
可她看見女人拿出精緻的手帕，嫌棄的擦了擦剛才被她親過的臉頰，然後微笑著眼睜睜的看著她墜入海中。
橘紅色的夕陽在海面上灑下金粉般的光澤，冰冷的海水翻湧，褚酒酒幼小的身體像是被人重重的錘了一拳。
她看見泡泡從口腔一連串的冒出去，光芒距離她越來越遠，身體下墜，黑暗將她包裹著吞噬。
原來沒有幸福啊，沒有旅行啊。
原來，母親從未真正愛過她啊。
也不對，沒資格談愛，母親希望她這個恥辱婚姻的標誌徹底消失。
褚酒酒想，她後來那麼熱鬧瘋癲，大約是曾經在海中被孤獨吞噬過。
「不要！」
褚酒酒猛地坐起來，滿頭的冷汗。
她看著熟悉的房間，才緩緩鬆了口氣，平復著瘋狂跳動的內心。
這個噩夢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那段過去了。
可就在昨晚，在歐瑾徹底推開她之後，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冰冷的海里。
幾乎在夢中窒息。
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她多年來拚命逃避的孤獨又追趕上來，溺水的無助感快要將她淹沒。
「叩叩叩——」
外面響起敲門聲，歐年燼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媽咪，你醒了嗎？我和爸爸把早餐準備好了。」
褚酒酒一邊換衣服一邊應著：「醒了，馬上就來。」
她匆匆洗漱完下樓，歐瑾坐在餐桌主位上，正為歐年燼的吐司上塗抹果醬。
父子倆聊的很開心，臉上都帶著笑容。
歐年燼抬頭跟褚酒酒打招呼：「媽咪早安。」
褚酒酒微笑：「早安。」
她看了歐瑾一眼，歐瑾穿著熨燙妥帖的襯衫，晨光下矜貴文雅，和昨晚那個失控發瘋的男人大相徑庭。
想必這一個晚上，歐瑾已經將情緒整理好了，哪怕跟她坐在一個餐桌上吃飯也不會讓歐年燼看出一絲破綻。
褚酒酒收回眼神，落座。
歐年燼將牛奶遞給她，問：「媽咪你沒睡好嗎？黑眼圈很重哦。」
歐瑾聞言，眼神掃了一下。
褚酒酒笑笑：「是啊，昨晚睡得太晚了。」
歐瑾說：「吃完早飯你可以補覺，我帶小燼去醫院再拍個片子，以防萬一。」
歐年燼有些失落：「媽咪不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嗎？」
歐瑾耐心的解釋：「媽咪昨晚沒有休息好，先讓媽咪好好休息。」
褚酒酒立刻說：「我不用休息的！我可以去！」
歐瑾的眉心蹙起，掃了褚酒酒一眼。
這女人在做什麼？
昨晚他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這女人不應該跟他保持距離嗎？為什麼還要跟過來？
歐年燼立刻拍手叫好：「太棒了！我們可以一起去醫院玩了！」
歐瑾不想掃了歐年燼的興緻，只能按下心裡的疑惑。
他將牛奶推到歐年燼面前：「好好吃飯，還有，醫院不是玩耍的地方，只是帶你去做個檢查而已，檢查完就走。」
歐年燼笑著說：「爸爸，二叔是不是在醫院裡？我可以見見二叔嗎？」
歐瑾頓了頓，點頭：「當然。」
吃過飯，歐瑾開車，褚酒酒被歐年燼安排到了副駕駛，一家三口去了安盛醫院。
下車之後，歐年燼左手牽著歐瑾，右手牽著褚酒酒，興奮的走進辦公大樓。
路過的醫生護士看見這一幕，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院長的兒子吧？好可愛啊好想戳一下！」
「院長夫人好漂亮，怪不得院長收心回歸家庭了，這麼漂亮的老婆誰能把持住？」
「一家三口好幸福好和諧，等會就去跟院長要遲來的喜糖！」
這些話全都傳進了三人的耳朵里，歐年燼眼中都是雀躍：「爸爸，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覺可真好哎，再也不是我羨慕別人，現在輪到別人羨慕我了。」
歐瑾的心中微痛：「你……很羨慕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