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你為什麼選他
霍雲驍接過歐瑾的話，說：「歐隨會放出心魔，變成曾經那個模樣。」
歐瑾點頭：「是啊，他到底是我的親弟弟，那會毀了他的。」
霍雲驍說：「歐隨這些年從沒發過病，一直都控制的很好，別擔心。」
歐瑾無奈道：「擔心也沒有用，他已經在那裡了，我知道他非要跟著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不讓他親眼去看一看，他是不會死心的。」
歐瑾看著霍雲驍，說：「我只要你一句話，雲驍，歐隨不能有事。」
霍雲驍點頭，眸色堅定。
「歐隨和暮暮，都會安然無恙離開K洲。」
歐瑾又嘆了口氣，卻也不再說下去。
霍雲驍已經保證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說什麼呢？再說，進入無菌倉是歐隨的選擇，並不是霍雲驍逼迫他的。
歐瑾換了個話題，問：「這麼晚了，衡言怎麼還沒回來？」
霍雲驍說：「他在推行和平協議，赤鬼堂已經簽了字，衡言要借赤鬼堂的旗號震懾其他勢力，這段時間有的忙。」
歐瑾皺著眉，問：「將軍就這樣看著衡言將這些中小勢力一一勸服？他就不怕組織到時候會處在孤立無援的地步嗎？」
霍雲驍沉聲說：「這也是我和衡言考慮的事情，為什麼將軍到現在還沒有出面阻止和平協議和招安令？」
霍雲驍的骨節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支鋼筆，筆尖在昏黃的燈下顯得格外鋒利。
他輕聲說：「在等什麼呢……」
那個藏在背後的巨大的謎團將所有人都困在中間，沒人能看到出口在哪裡。
此刻，死亡騎士。
南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按照約定，明天早上歐隨才會跟他彙報情況，但是那個通訊頻道是被將軍監控的，所以歐隨也不會說出什麼要緊的事情來。
可他就是睡不著。
好像不聽到一些關於沈暮的情況，他的心裡總是不踏實。
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一環被人忽視了，有很多事情他想不通。
譬如他小時候在濱海市機場見到襁褓中的秦暮，那個時候，這小姑娘發著高燒，幾乎奄奄一息了。
將軍出乎意料的允許南柯把秦暮帶回K洲，甚至允許南柯陪伴她長大。
南柯已經記不清小時候的秦暮是怎樣被治好的了，他只記得高燒的女嬰，將軍說只是發燒而已，沒過多久，小姑娘就好起來了。
可現在看來，沈暮這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也就是當年作用在沈梔書身上的實驗結果，才會讓一個還未出世的女嬰的大腦發生異變。
「腦源計劃」是K洲組織主導的實驗項目，將軍和古雄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項計劃的效果。
所以不可能不知道襁褓中嬰兒的病症。
再加上沈芙將當年的事情已經和盤托出，是她和將軍合作，也是她將孩子丟在機場由著K洲的人帶走。
將軍更應該清楚，幼年秦暮的病症就是實驗結果。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那丫頭會生病嗎……」
南柯看著天花板，輕聲呢喃。
他閉了閉眼，緩緩打了個寒顫。
這種感覺很奇怪。
就像是……將軍在二十幾年前種下了因，現在正準備收割這個果。
好像他們所有人的掙扎動作都是徒勞，最終還是會走向將軍安排的終點。
可因是什麼？果又是什麼？
這到底是一件怎樣的事情？
南柯的腦中閃過無數的畫面，一時是幼年的秦暮扎著羊角辮跟在他屁股後面，抓著一個雞腿啃得滿臉都是油光。
一時是南絳在浴室中割腕自殺，鮮血和著溫水流淌的滿地都是，南柯穿著白色的運動鞋，像是踩在血河之中，從那以後他再也不肯穿白色。
一時又是霍雲驍溫熱的大掌落在他的頭上，男人好聽的聲音教育他，所有的謊言都需要付出代價。
他甚至還想到了古雄實驗室里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沈芙，又想到將軍書房中那個隱藏的、他始終沒有猜到密碼的保險柜……
無數混亂的畫面在腦中像是幻燈片一樣閃過，讓他覺得頭痛欲裂。
南柯從床上坐起來，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本以為深夜的電話無人應答，可對方竟然很快就接起來了。
「什麼事？」
「我餓了。」
「……」
半個小時后，南柯避開了身邊的耳目，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甜品店裡。
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推門而入的時候，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南柯摘了黑色手套，坐在角落的白色木椅上，聞到了這不算寬敞的店面中飄蕩著的泡麵味。
後面的廚房裡響起碗碟碰撞的清脆聲，讓他無端覺得心安。
幾分鐘后，霍雲驍從后廚走了出來。
他穿著黑色的暗紋襯衫，袖口卷到小臂上方，端著托盤落座。
托盤上擺著兩碗泡麵，微卷的泡麵上撒著翠綠的蔥花，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南柯伸手就去端，被霍雲驍一巴掌打掉了手。
「洗手。」
南柯愣了愣：「為什麼要洗手？」
霍雲驍白了他一眼：「吃飯之前不知道洗手？洗手間在右邊。」
南柯起身往洗手間走去，恆溫的水落在他凍得有些發紅的手上，暖意好像從指尖湧入了心臟。
從來沒人叮囑過他，飯前洗手。
他不是不知道這種講衛生的說法，他只是沒這個習慣，也沒人培養過他這個習慣。
他最多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混入高端宴會場所，偶爾去洗手間洗個手，還佯裝優雅的從兜里摸出手帕來擦手。
可平日里，他從不做這些無意義的小事。
他不做，也沒人會提醒他要做。
可這寒風呼嘯的夜晚，霍雲驍隔著這還沒手臂長的桌子，隔著兩碗賣相不錯的泡麵，教訓了他一句：「飯前洗手。」
南柯突然就知道自己總是來這裡蹭泡麵的理由了。
那是久違的，幾乎已經被他遺忘的溫柔。
溫柔來自神明。
來自——沈暮的神明。
南柯抬眼看著鏡子，扯著嘴低低的笑起來。
「突然就知道你為什麼選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