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天堂或地獄，我都會找到你
沈暮的快艇在海面上飛馳，劃出一道如海浪般揚起的弧度。
快艇前面亮起了探照燈，努力的搜尋著霍雲驍的船隻。
天色漸漸黑下去，搜尋工作越來越困難。
沈暮的心裡有些擔憂，霍雲驍要是隨著船在海上漂著還好，如果真的是沉海，那……
她搖搖頭，不會的。
霍雲驍那樣王者一般的男人，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尋死？
夜晚的天空如同一塊漆黑的厚重的布料蓋在海面上，沈暮終於在這漆黑中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顏色。
茫茫無際的海面上漂著一艘白色的船。
船身噴了熒光色的漆，大概是為了能在夜色中被看的更清楚，為此船頭還掛著一盞亮黃色的燈。
沈暮駕駛著快艇急速靠近，海面起伏的聲音蓋過了快艇的聲音，直到沈暮已經貼近船身，船上的人都沒有發現。
霍雲驍租的這艘船大概是平時人家用來出海捕魚的，所以船身邊上垂下了繩子編製的漁網。
沈暮順著漁網利落的爬上了船，快步往甲板走去。
看到甲板上的人之後，沈暮的腳步猛地頓住。
霍雲驍坐在甲板上，名貴的襯衫扯開了兩道扣子，袖口挽到臂彎處，露出精壯的小臂。
他的臉色有些疲憊，雙頰微微泛紅，身邊是已經空了的一個紅酒瓶。
他手裡還拎著一瓶紅酒，他舉起來直接就著瓶口咕嚕咕嚕的喝了兩口。
猩紅的酒從唇邊溢出來，沿著下巴又順著脖頸滑進了半敞開的領口，如同嗜血的吸血鬼伯爵。
如果那些名媛淑女看到這一幕，大概要為這男人的美色尖叫昏迷。
霍雲驍又舉起酒瓶灌了兩口酒，眼神有些失神了。
他輕聲開口，聲音呢喃如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對夢中的姑娘低聲溫柔的說著情話。
「我嘗試過了兩個月沒有你的生活，太陽照常升起，濱海市的夏天還是跟往常一樣熱，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可我總是心口疼，歐瑾還給我做過檢查，沒查出什麼病來，可我知道我病了，病的很嚴重。
我答應了很多人，就算找不到你也要繼續活著，可是這樣的生活……真難啊！」
那句「真難啊」就像是絕望的嘆息。
他好像已經很努力的嘗試了，可那樣的生活讓他身心俱疲。
沈暮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她從沒想過，甚至也不敢去想，霍雲驍會因為她的死難過到如此地步。
霍雲驍抬起酒瓶將酒灌下去，自嘲的笑了。
「暮暮，你曾經說我是你的神明，但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讓你起死回生，比如在沒有你的世界里好好活著……
我想著如果這樣就去見你，你會不高興的，所以我努力了很久，可現在我有點顧不上你高不高興了，我想見你了……」
霍雲驍抬手捏了捏眉心，說：「公司的事情我都處理好了，程鳶和唐羽的路我也早就鋪好了，你在意的人我都照顧好了。
至於我身邊的人……想來他們很難接受我的離開，所以我想，出海失蹤總比跳海自殺聽起來要好接受一些吧？」
沈暮聽得心臟猛地揪起來，這男人……真的打算就這樣終結自己的生命嗎？
霍雲驍將身邊的一個小小的花盆往前推了推，說：「你看，這個是我要帶去給你的綠色玫瑰，我答應了幫你實現，就一定會做到。」
他又從懷裡摸出一隻玉鐲，輕聲說：「這個是霍家媳婦才有的，我也帶去給你。」
霍雲驍將剩下的酒盡數灌下去，溢出的紅酒染紅了他名貴的襯衣，可他毫不在意。
然後，他摸出一支煙點燃，沉默的抽著。
過了一會，霍雲驍又說：「抽完這一根，見到你之後，我就再也不抽煙了。」
霍雲驍緩緩起身，踉蹌著站好。
沈暮看的心驚膽戰，好像這男人一下子站不穩就要直接從船上翻下去了！
這無邊無際的大海，霍雲宸就算撈上一年也撈不到他！
「暮暮，我想你了……」
沈暮快步往前，問：「有多想我？」
霍雲驍的身體狠狠一震，而後猛地僵住。
他背對著沈暮，遲遲不肯轉身。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泡沫般的夢境。
他怕自己一回頭，一切都會消失。
希望破滅的感覺，足以將他殺死。
沈暮從角落裡走上甲板，海風吹起她的裙擺，微微有些冷意。
沈暮輕聲說：「死都不怕，卻害怕看我嗎？」
霍雲驍覺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他的身體都不受控制了。
就像現在他轉過身，像極了一個僵硬的木頭人一板一眼的挪動著自己的腦袋和身體。
而後，霍雲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
清冷澄澈的雙眸，小巧的鼻尖，水紅色的唇瓣。
她穿白色的長裙，盈盈一握的纖腰似乎要被海風吹走一般。
她的長發被海風吹散了，有一縷落在臉上，沈暮微微皺眉，抬手將髮絲撩開。
沒有面具，沒有任何遮掩。
她……是沈暮！
霍雲驍幾次張嘴，卻幾次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的眼眶酸澀的要命，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住自己的眼淚，不讓那些軟弱化作淚水奪眶而出。
他丟下手裡的煙頭，快步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沈暮身邊的時候，卻又猛地停住。
霍雲驍抬起手，小心翼翼的觸碰沈暮的臉頰。
微涼的觸感提醒著他，是真的、活生生的人，不是幻覺。
霍雲驍的嘴唇都跟著顫抖了兩下，他眼眶通紅，不安的舔著下唇。
而後，霍雲驍一把將人拉進了懷裡。
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他將人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心中的空洞被嚴絲合縫的填滿。
那一夜一夜的孤寂和痛苦都被掩埋，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落下。
霍雲驍緊緊地擁著她，嘴角溢出微笑。
他帶著幾分酒氣，輕聲開口：「是因為我要死了，所以你來接我了嗎？」
沈暮眼睛酸澀無比：「霍雲驍，如果你死了，那這裡應該是地獄。」
霍雲驍輕笑一聲：「我不在乎，天堂或地獄，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