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等不及
一個眉眼深邃的男醫生走過來，他的頭髮是微卷的褐色，皮膚略黑，一口牙白的亮眼。
他帶著熱帶地區特有的熱情笑容：「你醒了！」
他說的是英語，但是帶著濃重的東南亞口音，聽起來像是磁帶卡殼一般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往外蹦。
沈暮用英語回應他：「是你救了我，太感謝了。」
男醫生擺擺手：「你好，我叫莫爾斯，這是我應該做的！」
莫爾斯似乎也鬆了口氣，誇張的拍了拍胸口，說：「你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流了很多血，差一點就救不活了！」
沈暮驀的想起當晚在救生艇上中槍之後的情景。
一周前那個激烈的夜晚，她平躺在救生艇上面，盡量讓船身慢點下沉。
可船體已經不受控制，沈暮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離游輪越來越遠。
她脫了作戰服丟進海里，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右肩，渾身劇痛，沉重的嘆了口氣。
好不容易重生了，不會因為貪了南柯的一把狙擊槍，就命喪大海吧？
沈暮從裙子上扯了兩塊布蓋著肩膀，心裡琢磨著，肩膀的感覺是子彈打在裡面，但是沒傷到骨頭。
可是照這個失血速度，最多十分鐘后就會昏迷。
她離岸邊不知道有多遠，沒敢貿然往岸邊飄。
但是公海打漁的人不少，因為這裡不受國界管轄，打到稀罕魚類就是大賺一筆。
幾分鐘后，遠處駛來一艘快艇，沈暮大力的揮手，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終於被救上了船。
快艇上是一男一女的小夫妻，兩人是來這邊玩潛水的，船上只有基本藥品。
沈暮勉強止住血，說自己是華國濱海市游輪的遊客，在公海遇到海盜搶劫，算算距離，最近的醫院已經不在華國境內。
夫妻倆將沈暮送到了東南亞的一個小鎮碼頭上，沈暮上了岸，拎著手中的槍械盒，咬咬牙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館開房，將槍械盒封存在空調管道里，才去了醫院。
「小姐？小姐？」莫爾斯將她從回憶中呼喚出來。
沈暮回了神：「嗯？您剛才說什麼？」
莫爾斯咧著嘴笑：「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有傷到骨頭，薩利剛剛經歷過戰亂，你遇到了什麼困難？怎麼會到這裡來？」
沈暮苦笑，困難算不上，只是她和霍雲驍之間的信任危機瀕臨崩盤，她現在無處可去罷了。
莫爾斯又說：「小姐，薩利是個不安全的地方，戰亂過後，每天都有女孩被欺負，尤其是像你這樣，漂亮又身體虛弱的外地女孩，你不介意的話，我家還有空房間，你先在我那裡養病吧。」
沈暮猶豫了一下，她現在身處異鄉，證件不全，出行十分不方便，便點點頭：「好，謝謝你。」
她返回小旅館，從空調管道拿出槍械盒，理了理其中的現金，按匯率算下來，應該還有一百萬左右。
她用槍械盒裡的鈔票付了醫藥費，跟莫爾斯醫生一起去了他住的地方。
莫爾斯住在小巷深處的一棟老房子里，圍牆已經塌了，看著像是被炸塌的。
一開門，一個小女孩興沖沖的跑出來，一把抱住了莫爾斯的大腿：「爸爸！」
莫爾斯將她舉起來，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傑西卡，家裡來了新的客人，這位是……」
莫爾斯尷尬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沈暮的名字。
沈暮遲疑了一下，說：「伊芙，我叫伊芙。」
莫爾斯又笑出白牙：「伊芙要在我們家住幾天，你要好好照顧她！」
傑西卡睜著一雙大而圓的眼睛，怯生生的看著她。
沈暮抬眼，問：「你怕我？」
傑西卡怯怯的點點頭：「嗯。」
沈暮一愣：「怕我什麼？」
傑西卡說著不大標準的英語：「上一次爸爸也帶回來一個受傷的姐姐，那個姐姐傷好之後偷了爸爸的錢跑了，後來……後來她死在了大街上。」
沈暮一怔，看向莫爾斯：「什麼意思？」
莫爾斯只點點頭，說：「如我所說，薩利是個不安全的地方，那女孩得罪了當地的暴走族，被活活打死在街頭，傑西卡……親眼看見了她的屍體。」
傑西卡拉著沈暮進門，說：「快進來吧，等會他們要來收保護費了，看見你長得這麼漂亮，會把你一起帶走的。」
沈暮皺起眉頭：「莫爾斯，你是醫生，也要交保護費？」
莫爾斯搖頭：「我不用交，但是他們會讓我去看病，我要免費提供藥品，否則傑西卡就要被帶走。」
沈暮心下瞭然，剛剛經歷過戰亂，就連通訊都沒完全恢復，正是一些人趁亂作惡的好時機。
晚上，外面果然響起轟鳴的摩托車聲，還帶著男人的鬨笑聲和吶喊聲。
這個寂靜的小巷裡，儼然成了暴走族的狂歡現場，他們拎著槍，騎著摩托車吆喝著，挨家挨戶的砸門。
莫爾斯房間的門關好，說：「你們不要出來，我明天早上就回來了。」
傑西卡小小的一個孩子，緊緊的抓著沈暮的手，說：「爸爸放心，我會保護你的病人！」
莫爾斯背著藥箱出門，約莫半個小時后，摩托車的聲音逐漸遠去。
沈暮問：「你們每個月都這麼過嗎？」
傑西卡點點頭：「嗯，這裡的人都這麼過。」
傑西卡打開房間的燈，眨巴著眼睛看她，略厚的嘴唇張開，說：「伊芙，你餓不餓？我房間還有半塊披薩。」
沈暮點頭：「餓了。」
傑西卡捧著一個紙盒子來放在桌上，披薩已經涼透了，上面的火腿都泛著不新鮮的暗紅色。
沈暮皺眉問：「你多久沒吃了？」
傑西卡說：「三天，但是現在家裡只有這個。」
沈暮指了指房子前面，說：「我來的路上看見前面有個小商店，應該有賣三明治。」
傑西卡搖搖頭：「爸爸說了，我們不能出去。」
她的話音剛落，肚子「咕嚕」一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明顯。
沈暮無奈的笑笑：「我去給你買三明治，你在家裡等著我。」
傑西卡拉住她：「伊芙，你要是被暴走族抓走了，他們會撕爛你的衣服，然後你就會……就會……」
「就會什麼？」沈暮問。
傑西卡哭喪著臉，說：「你就會懷孕，像前面住著的那個姐姐一樣，她上個月生了個女兒，坐在家裡哭了一整天。」
沈暮一愣：「為什麼哭了一天？」
傑西卡眨著純潔的眼睛，說：「因為女兒是不值錢的，也不能讀書，長大了會和她一樣被暴走族抓去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