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異類
陸陽很鎮定，走到了路洋的身邊坐下。
熊武丹的親生父親牽著和小三生的兒子，一個看上去像是乖乖的兒子，一個看上去就是深情的父親。
也只有熊武丹知道，這個男人思想有多封建，有多麼噁心。
警察給這夥人做了筆錄，了解了一下事情，點點頭說道：「這種情況呢，民事訴訟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們一般還是建議你們雙方以和為貴，私下協商一下。」
熊武丹挺起胸脯，冷哼了一聲。
路洋看了看一邊站著的熊武丹的父親，對著警察說道：「我們知道了，謝謝警察同志。」
熊武丹的父親陰陽怪氣地笑道：「警察同志，那個打人的是個變態同性戀，他身邊的男人說不定也是這種人，你要不要去查一查這種人？搞同性戀違背自然規律，全家都以他們為恥，我覺得……」
「操-你老母的違背自然規律，你他媽是大自然？你說了算？」路洋的小暴脾氣一下子被點燃了，怒瞪著這油膩的中年直男，「我倒覺得我家不以我為恥，但如果我家出了個在外面吃喝嫖賭搞小三弄出私生子的，不用大腦思考腦子裡長滿輸精管的直男癌，我覺得會比較以這種人為恥！」
「你他媽……」熊武丹的父親發了橫財之後，鮮少有人這樣頂撞他，他暴跳如雷。
「你敢走一步，我今天把你生殖系統扯出來打個蝴蝶結，你給我試試看！」熊武丹騰地一聲站起身，捏著拳頭。
那中年男人自知打不過，氣得渾身發抖卻沒敢邁出一步。
欺軟怕硬，慫得不行。
本來都已經打算協助他們協商的警察嘆了口氣，把熊武丹的拳頭給按了回去：「你呢，別老想著用拳頭解決問題，和諧社會，兩敗俱傷。你呢……」他的眼睛略帶些鄙夷看著那中年男人，「嘴巴也放乾淨點，少鬧事。」
「警察同志，」一旁看著的陸陽輕輕地撫了撫路洋的背，點點頭站起身來，「接下來我們私下處理吧，麻煩了。」
警察點點頭，散了。
陸陽帶著路洋和熊武丹走到門口，那中年男人帶著小三和私生子緊巴巴地跟了過來，張牙舞爪道：「打了我們就想跑？賠償，必須賠償！我牙都讓你打掉了，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吐錢！」
警察局外頭風很大，很冷。
熊武丹咽了一口，轉過頭毫無感情地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熊甘明，就因為我表現得娘，所以我就不是你兒子了？我就該受到這些待遇了？」
「你這種人該去死！」熊甘明對著熊武丹啐了一口濃痰。他這個暴發戶突然得到了錢，可卻依舊改不掉那粗俗沒教養的性子。
熊武丹在原地靜默了一會兒，伸手打開自己的包，從裡頭拿出一沓錢，遞給熊甘明：「我只有這些錢，給你吧，我也不想要了。」
熊甘明拿過了這些錢，舔著唾沫點了點，輕蔑道：「媽的，就這麼點。」
熊武丹像個冰冷的機器人：「我沒錢了，這件事我也不想計較了，我要回家了……對了，你今天唾我一口痰，所以你什麼時候死？你死的時候記得讓小三發個簡訊給我，我去你墳頭把這口痰，還給你。」
熊甘明像是又要發怒，幸好這時候陸陽走上前來，把路洋和熊武丹二人都護在身後，帶著在商場上搏殺的凌厲氣勢：「熊先生，你要是再鬧下去，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熊甘明算是半個有眼力的，看到陸陽的氣場和不凡的衣著，就知道這人惹不得。
見到他出面了，熊甘明也只好牽起自己那私生子，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路洋見到這茬總算是過去了，深呼一口氣，轉身看著正要走的熊武丹：「……你家裡發生了這些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熊武丹瞥了一眼，「憑什麼要告訴你？你少來管我的事，跟你的老公安分過日子去吧，蠢二貨！」
說罷，抬腿就要走。
路洋咬咬牙拉住了他的手，把一沓錢塞進他的衣服兜里：「少跟我在這兒死要面子了。把錢拿去，工作我再給你想想辦法，你……」
熊武丹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甩開了路洋的手，直直往前走了，直到消失在視野中。
路洋站在冷風中，一時有些失神。
「走吧，」陸陽輕輕擁住了人，「你要是擔心，我們再想辦法幫他，好嗎？現在先回家，乖。」
路洋嘆了口氣，跟著陸陽坐上了回家的車。
……
熊武丹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全黑，一顆星星都沒有。
他平靜地給自己煮了碗海鮮面，滋遛滋遛吃得很香，然後拿起手機刷了會兒論壇，關了機，丟在了一邊。
這個出租屋很小，但追求香香的美美的他依舊買了浴缸裝在浴室里。
他給自己放好了熱水，脫掉了衣服，把全身都泡在了熱水裡。
熱水裡滴了他喜歡的精油，放上了清香的洋菊花瓣，一切都是最舒服的樣子。
他閉上眼睛，腦子裡回蕩起各種各樣的聲音。
「他就是初二三班的熊武丹啊，真是個娘娘腔，好噁心啊嘻嘻嘻。」
「這種不男不女的什麼時候能滾蛋啊？我昨天聽說有幾個體育生看他不爽，說要打他呢，到時候咱們去圍觀。」
「男人就該有個男人樣，這種變態實在太倒胃口了，咱們給老闆匿名寫個信，讓他考慮把那人給炒了吧，我實在沒辦法忍受跟這種人當同事……」
「你這種人就該去死！」
熊武丹睜開眼睛，浴室的光很暗。
從小到大，因為他的異類，他的娘，他受盡了無數的白眼和折磨。
他生來就是這樣，他也不想的，他寧願像個「正常男人」一樣，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這麼對他，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明明，他什麼也沒做錯，他也跟所有男孩子一樣啼哭著出生，咿呀咿呀地長大……
熊武丹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的架子上放著自己脫下的衣服，兜里露出半截路洋強塞進來的錢。
他突然一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對不起，二貨洋洋，今天罵了你，對不起，其實我一直都不討厭你的，」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你們倆在一起了，我沒什麼遺憾的。你們倆要頂住壓力，代替我好好活著。」
二十幾年來，所有人的世界都是彩色的，只有他是黑色的。
世界和「正常人」如此薄待他，折磨他，他決定不奉陪了。
他求滿天神佛，來生別讓他當個異類，太苦了。
熊武丹從一旁撈起自己的剃鬚用的刀片。
刀片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只聽得浴室中一聲悶哼，那浴缸中的熱水中，猩紅色洇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