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在門裡或在門外
余寶元聽著顧鋒那竟然已經有些卑微的語氣，想說話，但嗓子彷彿是卡住了似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這樣的顧鋒，他何曾見過！
為了乞求自己的一點點表示，為了乞求那麼一點點的溫暖，居然用上了這樣的語氣，居然帶著那麼受傷和委屈的眼神。
這不像他，這不是他。
余寶元咽了一口，聲線不穩：「顧鋒，你要知道，你是個有權有勢的總裁，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人。我追在你屁股後面五年，除了滿心的傷口，什麼都沒得到。你現在回頭這麼窮追猛打，你讓我怎麼相信？」
「我知道你對我缺乏信任，所以我希望能通過實際行動來讓你感受到，我愛你，不是說說，是真的愛你。」顧鋒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余寶元的臉，像是在摩挲著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你的愛終究是不長久的……你可能只是不甘心，可能只是和別的感情弄混了，也許不久之後你又會發現更新鮮更討人喜歡的男人……」
「我愛你，」顧鋒無比堅定，那聲音沉沉地砸下來，砸得余寶元都無法招架，「我愛你，只有你。」
余寶元想要推開顧鋒，「你這麼言之鑿鑿，你自己相信嗎？」
「我現在明白我的心，所以我信，」顧鋒的氣息緊緊地禁錮著余寶元，「我希望你也能信，就算現在無法給予我完全的信任，那麼以後，你能把被我破壞掉的信任和愛，再補回來嗎？」
余寶元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用力地掙脫了顧鋒的禁錮，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在顧鋒痛苦的注視中，關上了門。
顧鋒看著那扇門，整顆心酸痛得抽搐。
他彷彿看到余寶元就這麼把自己的心門也關上了。
是他親手把余寶元逼成了這個樣子！一切的罪都是他引起的！他誰都怪不了。
他只能怪自己。
他就像是個在城中作威作福肆意享樂的王，等到城中人被他傷得徹徹底底之後，決心把他從城中趕出來。而他被趕出來才發現，城中的一切才是他最眷戀的，失去了城中的人，他比死還痛苦。
可是如今，任他在城門上怎麼努力地敲，怎麼委屈地喊，怎麼痛苦地懺悔，城門也不再為他打開一絲一毫了。
是他親手毀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是他把自己這輩子的幸福都那麼活活挫磨掉了。
顧鋒腳步有些晃，他感覺到自己心裡的痛和悔正在像颶風中的巨浪一樣翻卷。
他衝到酒櫃旁，顫抖地打開了玻璃櫃門，也沒看酒的年份品牌，打開了塞子，就像白開水一樣往嘴裡灌。
他快到極限了，他知道。
這麼久了，從他後悔以來，已經這麼久了。
他沒能得到余寶元的明確回應，就好像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都丟到了水裡，自己努力的方向最終只是通往一道障壁，他心裡有個殘酷的聲音在說：余寶元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顧鋒的喉結不停地滾動著，他不知道喝了幾瓶，他只知道平時酒量奇佳的自己，已經有些微醺了。
可是再不喝酒麻痹自己，他怕做出什麼衝動的行為來。
他怕自己痛苦到極限了以後失去理智，為了得到余寶元，會不顧一切地，不惜強迫地侵佔他的身子。
他不能這麼做，如果這麼一做，那麼他就徹底被余寶元判了死刑。
他必須忍，就算心痛得像在油鍋里吱吱煎烤，他也得忍。
顧鋒踉踉蹌蹌的倒坐在余寶元的門前，靠著他的門，又灌了口酒，看著烏沉沉的天花板：「寶元，我想你，我好想你。我錯了，唉，我為什麼當時這麼蠢，我為什麼會蠢到把你親手推開……」
顧鋒在門外喝著酒說著昏昏的話，但他不知道的是，屋內，余寶元也正坐在門後頭，靠著門發獃。
一個門裡，一個門外。
一個拼了命地想進去，一個拼了命地想關門不再受傷。
「寶元，我從小到大，沒人教過我怎麼去愛一個人，」顧鋒往嘴裡灌了一口酒液，「我看到父親用錢和權就可以辦成一切，我以為……我以為有了錢和權，我就能得到一切了。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來應聘高層助理，我還記得你的樣子。穿得乾淨整潔，笑容也乾淨整潔，那個微笑真好看……」
「我想從那個時候起我心裡就有你了，可是我自己該死地不知道。我以為只要我一直掌握著大權，我就能留下你，我真的不知道……愛一個人並不在於外在，而在於心，」顧鋒拚命挖掘著回憶，想到記憶中余寶元那打開心扉的溫柔模樣，眼眶即刻紅了，「那五年對於你一定是最冷最漫長的。你痛苦了五年，我現在終於能夠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我曾經以為你的愛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因為我已經麻木了，感受不到了。但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就好像是我的空氣，」顧鋒自嘲地笑了一聲，酒氣濃濃，「平時看不見摸不著，但一旦失去，痛苦致死。」
「我愛你啊，可是這麼久了我才發現，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顧鋒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哭意，「唉，歸根結底是我的錯……可是寶元，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在乎我，能不能給我個回應？一個，就一個就好。」
門裡頭一片安靜。
「就一個行不行，你就跟我說句話，隨便什麼，罵我也好，就一句話……」
門內仍然沒有任何聲音。
「你並不願意理我。看來是我奢求了……」
顧鋒頹頹然站起身來，握住了酒瓶，伸手抹了一把悔淚，結實的身形有些晃悠，朝著自己的房門走去。
余寶元不願意搭理他，他又能怎麼樣呢，他就算痛苦無助到死，也都算是自作孽，顧鋒苦笑一聲，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步霎時停住了。
「咔噠——」
顧鋒的眼睛登時瞪大了，心狂跳起來。
他聽到余寶元的門鎖，在那一刻，發出了一道輕快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