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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男不女

  「啊——」

  尖叫聲響徹雲霄。

  余寶元只聽到路洋用有史以來最尖最刺耳的聲音吼道:「我操,這個狗男人真的答應了?他真的答應了?真的?你是不是唬我來著?」

  余寶元把手機丟給他,看著路洋手忙腳亂地給接住了:「我騙你幹什麼,你自己看。」

  路洋像捧著寶貝似的拿著手機,看著聊天界面。

  一字一句,和余寶元說的,不差分毫。

  「這次算你小子走桃花了,」余寶元眉眼帶著笑,「你現在已經和這個狗男人正式在一起了。」

  「住嘴!」路洋忽然扯起小眉頭低吼,「什麼狗男人,他是……我老公呢。」

  余寶元翻了個白眼,險些沒笑出來。

  心情緊繃到極點之後碰到大喜的事兒,那種激動得血往腦子涌,整個人想要炸開的感覺讓路洋無法平靜下來,他衝到窗戶旁,一把推開窗戶,朝著已經染起一絲朝霞的廣袤天空大喊:「老子有男人了——「

  「大早上的叫個鬼,叫喪啊!」住在樓下胖大嬸從窗戶里探出像西瓜似的圓頭,就像打地鼠機上從洞里探頭的胖地鼠,瞪著牛眼怒吼,「你有男人了不起?你怎麼不叫中央電視台給你開個新聞發布會?喪門!」

  路洋心中的激動化為了戰鬥力,「胖嬸兒你好不到哪裡去!天天晚上看《鄉村愛情》,音量放得震天響,你也天天跟著哭得聲嘶力竭跟老牛成精似的,你可歇歇吧!」

  「你還敢跟老娘杠?你以為老娘不知道你乾的好事兒?」胖嬸牛眼怒瞪,從窗戶里探出更多的身子來,「你要再吵吵我給你到廣播室當著全小區給你吼出來!」

  余寶元站在房間里,只看著路洋和胖大嬸一人一句,刀子來刀子去,懟個不停。

  不多久,那些醒來的其他住戶也參與到了戰局中,一個個探出窗外互相指責對罵。

  「胖嬸兒,上次就是你們家偷我們家十度電,還順走我兩根香菜,我忍你很久了!」

  「胡說個屁,那是隔壁李老太改的電箱,那老太婆摳得要死,她還偷我家的水呢!」

  「五樓二號房的,昨天誰叫你高空拋臭雞蛋的,睡你媽的睡,出來挨打!」

  外頭吵得越來越熱鬧,伴隨著越來越亮的無垠的天空和逐漸蘇醒過來的繁華城市,這個不算富貴的小區像是往常一樣,升騰起了濃濃的煙火氣息。

  路洋在戰況最激烈的時候,把窗戶猛地一關,退出戰局,功成身退。

  經過這麼一頓發泄,他算是把心裡無法釋放出來的情緒都釋放得乾乾淨淨。他平穩地走到床邊,依靠著余寶元坐下。

  余寶元指指外頭:「你讓他們吵成這樣了,你就自己溜了?」

  「沒事,」路洋冷靜地搖搖頭,「這座樓的人天天吵,各種小事兒都能吵。每天早上隔著陽台吵,下午站在門口吵,晚上在廣場跳廣場舞一決雌雄,習慣就好。」

  余寶元忍不住笑了:「你小子還真他媽鬼精。」

  路洋嘿嘿一笑,躺在床上抱著余寶元的腰肢,就像是一條發瘋的魚似的亂顫:「我高興嘛,我追到他啦,我終於追到他啦!我的專屬榨汁機到貨啦!」

  余寶元看著路洋這副癲狂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讓他瘋一會兒。

  戀愛讓人瘋狂,這話是有道理的。

  等到路洋自顧自嘻嘻笑了好一會兒,余寶元才摸摸他的腦袋:「我說,之前不是還有個追陸陽的嗎?叫……熊牡丹?他怎麼樣了?」

  「人家叫熊武丹,」路洋半坐起身子,把頭靠在余寶元的肩膀上,「他半個月前就單方面宣布放棄了。可能也是覺得沒什麼希望了吧,反正他家現在有的是錢,到時候男人還不是招手即來。「

  余寶元挑了挑眉,沒說話,摸了摸路洋的腦袋。

  跟路洋從高中開始認識,到現在這麼多年,看著他終於找到了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有一種自家的老菠菜被一頭英俊的精英豬拱了的感覺。

  ……

  公交車還沒到站,清晨時分,公交車站牌旁的人不算多。

  熊武丹站在公交車站牌旁邊,胸前掛著的鉑金項鏈閃閃發光,臉上卻是毫無表情。

  他手中拿著一個拉杆箱,背著倆包,看起來像是要出遠門。

  「滴滴——」

  遠處有車燈的光芒在晨霧中亮起。

  熊武丹冷得縮了縮身子。

  就在今天早上,他被正式趕出了家門。

  從有意識起他就知道,自己跟別的男孩子不一樣。小學,別的男孩子喜歡在沙子上滾,喜歡機器人喜歡打架,他不一樣,他就像脫離凡俗的仙女似的,喜歡跳皮筋。機器人和打架無法讓他快樂,只有像個翩翩花蝴蝶似的跳躍在皮筋兒上,才能讓他滿足。

  到了中學時代,別的男生天天聊女生,在宿舍給女生打分,猥瑣地談論她們的臉蛋和剛發育不久的胸。只有熊武丹躺在床上,眼睛時不時掃過隔壁床的體育生。他那充滿誘惑力的腹肌和鼓起的大包,讓他慾火焚身,滿腦子都是和那體育生在床上顛鸞倒鳳到口吐白沫的黃色想像。

  他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的時候,還同時意識到,自己可能有性別認知障礙。

  比起當個男人,他潛意識裡更想當個女人。

  他無法遮掩自己的特殊,因此從小學到大學到如今,他受到過數不清的白眼、鄙視和噁心的眼神,明裡暗裡都有人把變態、噁心、男不男女不女這種屎盆子往他頭上扣。

  他無法忘記被老師當著全班的面這麼開玩笑的時候,大家那輕蔑的鬨笑的聲音。可這還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說:「他就是個變態,老子上輩子造了大孽,生下這麼一坨屎!」

  熊武丹看著公交車開得越來越近,他提起了手中的行李箱。

  他本以為自己的生活不會有太大的變動了。可是就在今天早上,他那不久前中彩票成了暴發戶的爸爸,領回來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兒,是他的小三和私生子。

  男人有錢了以後脾氣都變大了,他渾身都是高傲地指著熊武丹:「從今以後你不要來打擾我的家庭,我沒有你這種變態兒子。現在他才是我唯一的兒子!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小男孩也是一副囂張的直男樣子,看上去應該不會是個不男不女的變態。

  熊武丹當即一笑,拖著那囂張的男人到門外,直接揍斷了他幾根肋骨。

  就算他娘娘腔,照樣有男人的力氣揍死你。

  公交車到站了,停在了熊武丹的面前,車門咔地一聲打開了。

  他提起自己的箱子,摸了摸口袋裡鼓鼓的錢包。

  那男人給了他最後一筆錢,要求是以後不許叫他爸,他們就此斷絕關係。以後各過各的,他爸就跟那個女人,和那個「正常」的小男孩組成幸福的家庭,他熊武丹立刻搬走,斷絕聯繫。

  斷了也好,熊武丹冷笑著想,反正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人瞧得起他過。

  這種心上被捅一刀的感覺,被像垃圾一樣丟掉的感覺,他早麻木了。

  他拿著自己沉重的行李坐上了公交車,公交車很快發動起來,鑽進了清晨濃郁的霧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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