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芋頭

  一聽這話，余寶元登時就頓在了原地。

  舅媽的聲音一點兒溫度都沒有，冷得像冰垛子似的，「趕快點吧，再不回來人就入土了。你就算再恨你爸，你還是你爸的兒子，給他送終也是應該的。」

  余寶元正想說什麼，舅媽那邊兒卻像是怕他拒絕似的，急急忙忙收了線，只剩下嘟嘟嘟的餘音空響著。

  他進了大客廳，心事重重地剛坐下，芋頭忽然從一旁火箭似的躥了出來。

  兩隻圓眼寫著飢餓。

  他從柜子里取出貓糧，倒出一些在自己的手心，芋頭立刻把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子埋在了他手心，吭哧吭哧開始用膳。

  「該不該回去呢……」余寶元毫無意識地摸著芋頭的腦袋。

  芋頭喵嗚地叫了一聲。

  只有餘寶元知道，芋頭是在說，回不回去他自己決定，但是不可以打擾貓咪吃飯，絕對不可以。

  他輕笑了一聲，腦子裡卻忽然浮現出了小時候的模糊回憶。

  在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他、爸爸、媽媽，是一個溫暖的家庭。

  那時候，爸爸每天早出晚歸，但是回來了一定會給他帶小禮物，或是路邊小吃，或是一點小玩意兒。媽媽每天做好了飯，一邊教他識字，一邊等著爸爸回來開飯。

  那是無法忘卻的，此生難得的溫暖回憶。

  余寶元自嘲地笑了一聲。也許是生死這事兒太重大，以至於許多人世的恩怨，到了生死關頭都變成了一縷輕煙。

  他恨自己的爸爸，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他真正走了的時候，他竟然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他曾經的那點好。

  這樣想著，他終於站起身來，簡單地準備了點行李。

  最後一次，最後再回那個沒感情的老家一次。

  以後那裡，和他再無關係。

  時間趕得緊，來不及訂車票，余寶元決定自己開車去。顧宅的車庫裡停著各種豪車和家用車，一般都閑置著，不怎麼開。余寶元有心借一輛，便打電話給顧鋒。

  沒人接。

  他皺了皺眉，又找到了在花園裡的何叔，「何叔，顧鋒回來了嗎？」

  「少爺還沒回來呢，余少有事兒找他？」

  「我想借輛車用用，」余寶元笑道，「打電話給他，沒接。」

  何叔笑呵呵地放下了水壺，「余少想用就直接用吧，借輛車嘛，多小的事兒，不打緊的。鑰匙還在老地方。」

  余寶元想著，點了點頭。

  拿了鑰匙，從車庫開了車出來，正要開走，卻發現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房子里撒丫子跑了出來擋在車前。

  余寶元從車裡出來，「芋頭，你出來幹嘛呢？快回去。」

  芋頭不動，反而扒住了他的褲腿。

  余寶元要抱住它給它送回去，可是芋頭這次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抗得格外激烈。扭身子伸爪子，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了，就是不想回去。

  「見鬼了這是，」余寶元嘟囔，「今天怎麼這麼不聽話？」

  何叔不知什麼時候從花園裡出來了，見著這一幕，笑呵呵道：「貓是很有靈性的，它就是不想和余少分開呢。」

  「這哪兒是分開呀，」余寶元笑道，「也就是暫時去一趟，不出三天就回來了，很快的。芋頭，你乖，回去吧。」

  芋頭就是不依，死命扒著他。

  何叔搖搖頭，「要不，余少還是把貓帶上吧？」

  「我帶著它，不方便呀。」余寶元道。

  何叔嘆了口氣，「主要是何叔我這幾天要陪老伴去外省一趟，我怕沒人照顧它。家裡請的人都是幹完活兒就走的，最近常住的也就我一個。」

  余寶元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懷中的芋頭。

  芋頭的爪子正抓著他的領口，一副大義凜然，怎麼也不肯放的固執樣子。

  他只好苦笑道，「芋頭，你這個頑皮不聽話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