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理解真好
想給她一萬塊錢的事，一直壓在我的心頭。
錢下來後，有好幾次我都想給她了，可是都遭到了家人親戚的一致反對，他們都認為時過境遷了，沒有給她錢的必要，我爸不虧她。
就這樣三番五次的擱置下來。
我爸不虧她，我是最有數的，可是在我爸最後的日子裏，她對我爸的精心照料，讓我爸走的無憾，我一直對她心存感激，我也承諾過要對人家有所表示，現在無聲無息了，這不是打我自己的嘴巴嗎？我自己的心裏過不去這個坎。
那天，大嫂來了，又說起這個話題，大嫂說；
“她也是個聰明人，她也明白我小叔的病情，時間不會拖太長的，如果她不管不顧了，那麽她也太無情無義了，楊山這麽小，傳出去了，對她的名聲也不好，對她的將來也會有影響的。”
我說；
“是呀，大嫂，是那麽個理.可是,不管怎麽說，她對我爸也算是回報了，沒讓我爸寒心，所以我就要對她有所表示的。”
其實變相的，我也是在說給勤進聽。
總不能我拿出錢去，卻讓他的心裏很不痛快吧？
誰知勤進說；
“大嫂，小風這個人可有主意了，什麽事她都一手遮天獨斷專行，一點也不和我們商量，張嘴就能答應別人，她從來都能為了別人，委屈自己和家人。
爸那時剛走，考慮她心情不好，我們能說什麽？也許好多事情也來不及細想，她就拿了主意，其實我爸真不虧她，且不說和她相處其間給她的，就是我爸這次生病其間，親朋給的錢絕大多數也在她手裏，至少也能有七八千塊錢呢！”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氣，我忽然間少有的和勤進爆發，並且是在大嫂麵前，
“爸有病期間，她怎麽也有功吧？如果不是她陪著爸，開始時我能在家裏給你們做飯嗎？如果不是她陪著爸，我能出來進去的處理那麽多事情嗎？我能放下心嗎？我能分開身嗎？”
“誰也沒有否認,她在爸生病期間的付出，可也不能沒完沒了吧？那也是爸對她的好換出來的！咱現在不是條件有限嗎？手頭不寬裕，這是我們必須正視的現實，怎麽咱現在還是老板了？有錢了？你自己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的，張口閉嘴，一給人就是一萬二萬的，高利貸我就不說了，咱也沒有精力和他們來回拉鋸戰一般扯來扯去的。
她這個，你根本沒必要給，量力而行才最好，誰會想到爸的突然離開？可咱的日子還得照常往前過，正常的人情往份哪樣你能缺了？小錦治病，強強上學，錢不足的話，你輕易能跟誰張開口借？再說你憑什麽總要張口跟人借錢？
小風，有件事情你就是錯，你老是想把對爸的愧疚補償在她的身上，你太天真了，其實我想告訴你，當初你對爸的阻攔沒錯，爸的走和你沒關係。”
媽走了後，勤進對爸一直也是有想法的，可是在爸離開那天，淚眼婆娑的我，無意之中也看到了他的淚眼婆娑，其實這麽多年在一起生活，如果他和爸沒有感情的話，可能嗎？
對她的付出,勤進也是看在眼裏.
也許是覺得她幫著照顧我爸,無形之中減輕了我的負擔吧?
本來不愛搭話的他,有時也會突然間洗一個水果遞給她,弄得她措手不及,我也覺得有點生硬和突兀.
可是女婿真的不是女兒，做女兒的心永遠放不下。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什麽事能比爸離開這件事大？爸都走了，還有什麽可說的？我已經暗示過她了，我會有所表示.如今你讓我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我做不到。”
“你有什麽做不到的？你以為你是誰？就你講信譽？你是領導幹部還是什麽人？說話還要擲地有聲？他們領導都經常說話不算話，你一個家庭婦女，你有多大能耐，你能吐個唾沫就是個釘？”
心一下子被刺痛，猛的一縮。
“反正我就是要說到做到，勤進，你，做為一個女婿，你永遠不會明白一顆當姑娘的心。”
我猛然哽咽了，淚盈滿眶。
大嫂和小錦看著我們都有點目瞪口呆。
“算了算了，為了什麽事，值得這樣？她的事，爸都不在了，更不值得的。”
勤進後退了一步。
後來有一天，勤進平心靜氣的對我說；
“其實，我知道，小風，你覺得爸那錢就是爸的錢，你一分錢也不想留……那你可以還饑荒啊，早還早輕鬆。”
一語中的。
“你知道嗎，勤進？其實她把爸的工資卡給我，我真覺得是個意外，如果她不還給我，我和小錦，我們永遠也不會跟她討要的。有時，我也想，如果爸真寫了遺囑，把什麽什麽留給她，那我們也沒話說。所以……”
“可是，畢竟爸沒有那樣做，你也用不著老是退一步想……”
對於爸這份錢，憑心而論，她應該也是有所期待的，但我想象不出她的期望值是多少，我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反反複複的想了許多許多，我想到了她曾經提過我爸的遺囑問題，是有意還是無意為之呢？……想想她話裏可能延伸出的含義……
有時捉襟見肘，沒多少錢的現實,讓我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使自己的心安定，
那一天，和一向有見地的表妹小紫通電話時，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紫，你說我到底該不該給她錢呢？”
“不用給，小風姐。”
快人快語的小紫態度堅決。
爸火化那天，小紫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所有的事情她都看在眼裏，我想對她有所表示的心意,小紫也知道，隻不過她當時沒發表意見。
“小風姐，你太單純了，妹妹說你單純，你別生氣，你一直沒離開過我姑姑姑夫的身邊獨自生活，其實，小風姐，你壓根就沒真正長大。”
過了一會兒，小紫繼續道；
“你看那天她背過氣去，把你給嚇的，小風姐，我此時不在你的身邊，如果在你身邊，我立馬背過氣去,給你看一下，我的小風姐！”
我無言以對，這個難不成還能裝出來？
“她對我姑夫哪有那麽深的感情呀？很快就會淡忘掉的，我朋友住在她家對麵，說她回家後，那個洗，那個晾呀！”
“感情深不深先不講，洗洗涮涮我並沒覺得有什麽，我媽我爸離開後，我們家也是好一頓的洗洗涮涮呀！”
“小風姐，我覺得你不要感情用事，其實我姑夫走了，你們和她之間的線也斷了，她很快就會開始新生活的，不信，走著瞧！”
小紫的冷靜和定數我們真就沒有，我們無論如何還是不能使自己的心安定，臨近春節，這事壓心頭更重。
姊妹就是姊妹，我和小錦有一天不約而同的要給她五千，可是這也遭到了勤進的反對，於磊就不必說了。
爸百日祭前一天,她給我打來了電話,問詢我爸墓地所在的具體方位,她要自己一個人先去祭一祭. 我爸下葬那天,我姑姑們說我爸要和我媽合葬,暗示她不要上山,她聽明白了,沒堅持去.
我告訴她過後,緊接著打了個伏筆;
“姨,我爸又出來了兩份高利貸,我爸的那些錢,我都不知該怎麽安排了……”
“你爸幹嘛欠的高利貸呢?他怎麽還能有高利貸呢?”
“我們也不知道呀!夏天時就還了一份的.放高利貸的人,都挺嚇人的,我都不敢惹他們,可是,我爸留下了這事,我還要硬著頭皮往前上……”
“你爸說,他手裏還少有點錢呢,怎麽在外麵還會有饑荒呢?那時幹等動遷沒動靜,你爸著急了,說要自己先買樓,還和我去看了一次房子呢!後來,再去打聽時,人家已經賣掉了……”
“唉!姨,你說我爸這個人,他手裏哪兒有錢呢?還去看樓……”
我們家的親屬對我說我爸要買樓,我當時聽了壓根沒信,覺得簡直是個笑話,我爸上哪裏去弄錢呀?現在看來,他們所言不虛.
她的結婚條件真的就是要有房子,所以我爸他才這麽急眼了.
“你爸說;他自己手裏有點,和你七哥七嫂張嘴先借點,他們也會答應,等動遷了賣一套樓就能還上他們了.”
聽完了心裏頗不是滋味,怪不得後來,我爸再也不說要回來住的話,她住慣了樓,她也不太喜歡我們家這兒的地點.
我爸竟然動了在她們家附近買樓的念頭,可是自己本身又沒有積蓄,在她那裏還要裝,到底要上哪裏去借,讓他也是大費腦筋,畢竟這嘴不好張,這錢也不是小數目,我們這裏多會兒能動遷,也確實沒個準頭,所以他上火了.
“我爸手裏有沒有,我還不知道嗎?姨, 那些年我們家很難的,我不知道我爸有沒有給你透露過,其實,我們家還有幾萬的饑荒沒還完呢!除了工資,我爸就沒有格外的錢了.”
“這些你爸倒沒說過,原來……”
“姨,我爸那人,天性樂觀,他對你說的肯定全是好的一麵吧?總之,他就是看上你了,他就想著要全力對你好!”
二姑有一天打來電話，問了近況，終於說；
“小風，其實你也真不用給她錢，我曾經想永遠不告訴你們的，我弟弟也走了，說這些也沒用了，二姑說出來,也不是要你們還。可是，你爸確實不虧她的，認識她以後，在我這裏就拿過五千塊錢的，看見我兄弟那可憐不見的樣子，我能怎麽辦，隻有給他拿了，你爸在她身上，錢沒少花。”
還是不能決斷，最後還是給七嫂打了電話，七嫂說；
“小風，我覺得不必給她的。如果她侍候我小叔幾年，那麽我小叔的身後錢咱一分也不留，都給她。可是隻是短短的一個月，何況小叔也不是一點不能動，還有你呢！也不是她自己一個人。我小叔生前給她夠多的，人都走了，還來往個什麽勁？如果你們想串乎，那你們可以給她買件衣服，就算是了了。”
最服七嫂，她真的是什麽場麵都見識過，對於社會上的人情世故，我們真的是OUT了。
七嫂的話讓我們吃了定心丸，爸的那錢也所剩無幾，我們也確實沒有能力再去鋪騰了，食言就食言吧，誰想到還會出來高利貸呢？我安慰著自己。
我為她買單，誰會為我們買單呢？妹妹的後續治療需要錢，那可真的不是說著玩的。
強強每月的生活費都要按時郵寄，哪次能欠著呢？
用起錢來，我終究還是英雄氣短，我思來想去的心，終於因了七嫂的話而一錘定音了，給不起她了。
我和妹妹給她買了兩張購物卡，趁春節前讓小錦給她送了去……
談話是在輕鬆友好的氛圍裏進行的,可是其間她的一句;
其實,一直以來,她對我爸也沒動心,直到最近兩三個月,她才算是對我爸有了感情,可誰知……
這話讓我們的心再次起了波瀾.
我爸對她那樣的掏心掏肺,一再的付出,可她對我爸卻沒有對等的回報,好歹最後階段算是對得起我爸.
不知為什麽,她要對我們說這些?
也許在漫長的等待中，也使她的期望值一次次降低……
也許，她本善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彼此理解，握手言歡。
晚上，因為一直沒有所動作，一直在微信上和她也就沒言語的我，給她發了一條鏈接，借以表達，我對她能理解我們難處的謝意，《懂得是一種難言的柔情》。
她很快的回發來一條祝福的鏈接。
理解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