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雪中送炭

  這些天,我經常會想,我要不要跟冉曉打電話呢？他給我的號碼我早就爛熟於心了,當初曾經多少次很難的時候,我想到過他,可最終還是放棄了.

  錢,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有了它,你才可以撐得起尊嚴,你才能想做就做無所顧忌.

  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 如果沒了它,你也真的就失去了尊嚴.

  借錢這事,真的不太容易開口的.

  我寧可賣樓也不願給冉曉打電話,就是我心裏總覺得隻要有點牽扯,就不能算是沒一點瓜葛,可是,這次,關乎小錦的生命,我顧不得那麽多了,為了妹妹,這算個什麽呢？再說又不是不還.

  我一再這樣的安慰著自己,也說服著自己.

  對於冉曉,我真是了解的不多,比方說,他具體是做什麽生意的,他的家庭狀況,他目前的經濟條件是否還和十多年前一樣,我都不得而知.

  怕給他的家庭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我選了個晚上快下班的時間,如果不是萬般無奈,我絕對不想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我鼓足了勇氣終於撥下了那一串號碼,心裏想著千萬不要換號呀千萬不要換號呀!一旦他換了號,我想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再給他打電話過去的勇氣,怎樣查找到他的電話?本來沒什麽,那可真的要弄成個滿城風雨了.

  “喂,你好!你是……”


  我不能確定是不是冉曉的聲音,我對於他現在的聲音其實根本也不熟悉.

  這麽突兀的行為,我覺得我的呼吸都不太順暢,說話甚至都有點結結巴巴的,本來也沒有給人家打電話的理由,我是人家的誰呀?

  “你是．．．．．．冉曉嗎？”


  “對呀,你是誰呀？”他顯然對我的聲線也陌生.

  “我是陳風……


  我聲音不高,除了冉曉曾經的承諾，我真不知和冉曉有過什麽交集，竟然要給他打電話,而且對人家的期望值那麽高．


  我其實心虛,如果人家早已經忘了,那自己豈不是太難堪？

  “冉曉,謝謝你沒有換號碼,讓我一下子就找得到你.”


  “陳風,我聽出來了,你說,什麽事？我的號碼沒變,我對你曾經的承諾也沒有變.”


  他的這句話讓我感覺出，他那裏說話應該是方便的,他這些直來直去的話,也免除了我的許多尷尬.但一向謹慎的我還是追問了一句;

  “你怎麽知道我找你有事？你說話方便吧？”


  “方便,你放心吧.陳風,這可不像小時候的你呀!”


  他打趣道.

  “你還會前怕狼後怕虎的？那一年的那段日子……我特別希望你給我打電話,我知道你們家那時候很難,可你……一直沒打．後來我也想過,既然沒有開口,終究還是頂過去了……我也放心了.可現在你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又很擔心,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妹妹生病了,是乳腺……她有個指標是陽性,醫生說治療時要用一種進口藥物,叫赫賽汀,這一種藥就得花四五十萬元錢,我妹妹這些年掙的錢,基本上都給家裏還債了,她手裏也沒有多少錢,所以我想幫我妹妹,可是我有錢的朋友實在是不多,於是我就惦記上了你……”


  “陳風,我對你說過的話永遠不會變,隻要是錢能解決的事呢,那也就不能算是個事,乳腺這個病,咱也沒少見過沒少聽過的,手術完了,跟上後續治療,應該沒問題的.

  咱學校附近有個很胖的阿姨,不就是那病嗎?多少年了,依然很好,那時的醫療條件還沒有現在好呢!這病沒有那麽可怕,你也不要過份上火.事攤上了,就總得去麵對,是吧？”


  “我知道,我也必須挺住.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我要籌措到錢,二萬,可以嗎？冉曉？我要說明一下啊,我不知道多咱能還給你啊.”


  “需要那麽多錢,二萬哪夠呢？五萬吧,先拿五萬,以後需要咱再說，你盡管給我打電話.我現在還行，不要提多咱還多咱還的,首先要把你妹妹的病給治好了再說.”


  “那你能周轉得開嗎？”


  我心裏當然是希望越多越好,可又不敢太奢求,我哪裏能把所有的壓力,都壓在一個意外的朋友身上呢？不過他既然說出來了,我也沒深拒絕.

  “能的，這五萬塊錢影響不了我的正常運轉,你放心.”


  “冉曉,等你準備好了,我去陽楊拿時,我給你打欠條.”


  “你忙你的吧!攤上了這樣的事情,你肯定不會閑著,陳風,你不用來了,把卡號發給我,我明天就給你打過去.你也不用打欠條,銀行的收據就是你的欠條呀!”


  冉曉笑著說.

  “冉曉,真的謝謝你!小學同學分開了這麽多年，你都不了解我現在的為人，你就敢一下子借給我這麽多錢。”


  “陳風,人說；依小看大，你能變到哪裏去呢？再說你的為人,我也不是沒有耳聞……你的人格和小時候一樣高尚,這麽多年,你真的很不容易的!……我說過我願意幫你的,永遠不變，我倒要謝謝你呀,你滿足了我,一個男人的虛榮心.”


  我心裏說；


  其實你也滿足了我作為一個女人的虛榮心．．．．．．自信心.

  小學的同學,現在條件好的也不少,甚至有一位同桌,因為他從小沒了母親,身為班長的我俠義心腸,對他無論是在學習上,還是在生活上都格外的關照……

  可現在我們見麵了,至多也是淡然一笑,從不提童年趣事,從不回首來時路……


  有時,我也會想,小時候幹幹脆脆的我,怎麽會變成後來的婆婆媽媽了呢?

  作為曾經高高在上的一分子,後來又一下子跌落了神壇,我和小學同學之間不由分說的格格不入,偶有見麵,點頭之交已是不易,不知道後來情商還可以的我,何以和小學同學如此的生疏?

  除了白蓮,還有一個冉曉,對我竟有這樣一份別樣的情誼,我不自覺的欣慰.

  一個人欣賞你,即使你是一粒塵土,他也會覺得你質樸而不是卑微;反之,即使你是一塊金子,他也會把你視若草芥不屑一顧.

  如今,我就是一粒塵土,而你卻把我當金子一樣看待!真的謝謝你,冉曉!我從沒付出過真心就交上的兒時夥伴!

  我不敢想自己能一下子從別人那裏得到那麽多的幫助，從來也沒有想過凡凡的自己，會有這麽有錢並且這麽善良重情義的朋友，在我最需要錢的時候，沒有唯恐避之不及，而是及時伸出援助之手．．．．．．冉曉，你令我感動令我溫暖，我心底裏真的認下了你這個不勢利的朋友．

  借到這麽大的一筆錢,我隻告訴了勤進和小錦,也沒有告訴我爸,更沒有告訴別人.

  這是一份見不得光的情誼,我不想讓那些理解不了的人對此議論紛紛，


  也怕人多嘴雜傳出去對人冉曉不好,造成人家夫妻之間無謂的動蕩.

  勤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錦，勤進也深知我的為人，本來我就沒有令人神魂顛倒的魅力心機,更不具備那種潛質,在男人和女人問題上我是一個特別嚴謹保守的人．

  說給勤進聽時,勤進有一點驚異,說;

  “不管為了什麽,這個冉曉可真的挺夠意思的!這年頭,誰會輕易往外借錢？數目又這麽大？何況僅僅是同學關係,你那樣一個嚴謹的人,他從咱這裏又能得到什麽呢？他也算是挺高尚的一個人.”


  冉曉的借錢真的也給我們帶來了另一股溫暖和力量,更使小錦增添了求生的信心.小錦說;

  “姐,為了貝貝,我想活!我想好好活!我要陪著她一起長大,感受她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滴.……姐,一直覺得你從來都是本本分分,循規蹈矩的,從來沒有過,也永遠不會遇上火辣愛情,姐,我曾經笑話你沒有太多的愛情經曆,寫不出什麽深刻的東西,可是現在才知道,我姐的魅力才是無限大呀!沒付出,就得到了.隻是一段年少的暗戀,為了妹妹,卻這麽經得起檢驗.不管是什麽情,它最起碼是一段真情.”


  “小錦,你上升高度了,我們隻是純純的同學情.以後有能力時,第一份要還上的錢就是這份錢.”


  我雖然鬆了一口氣,可是還在心裏盤算著到底還差多少錢.於磊借到的,再加上我們自己手裏有的,親朋給的,大約有三十萬,還差十幾萬二十萬呢!上哪裏去借呢？我再次想到了向昕.

  這次我既沒有跟勤進說,也沒有跟白蓮說,我不想讓他們動搖我的決心和勇氣.

  我也沒有跟我爸說,我怕他不好說.

  我爸見我為了借錢弄得東一頭西一頭的,有一天中午從她家回來後,很鎮定地對我說;

  “小風,你不要急,小錦所需的這四五十萬也不是現在要一齊花光,是要一次次地花的,咱不是都還有工資嗎,每個月不是還有進項嗎?所以,也就沒有那麽大的窟窿了,這也給我們緩口氣的時間呀!到時候不夠,我們再去借,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你不要把事情安排得太緊了,讓你自己都緩不過來,你放鬆點,也許老姑娘這次的檢查結果出來後,就不用打那個藥了呢?”


  “人家說基本上不會有什麽改變的.”


  雖然我一點也沒像我爸那樣樂觀,可是,我爸說不用急在一時,倒也使蒙頭轉向的我清醒過來,確實也不用一下子把這些錢全籌到手的.

  我爸畢竟是我爸,他有他的見識,不像我除了蒙,還是蒙.

  我從向昕家的轉折親那裏輾轉得到了向昕現在的號碼,可是當天,我並沒有給他打電話.

  因了我爸這話,第二天,我也沒有給他打電話.

  晚上時,我七哥七嫂回來了,送過來兩萬塊錢,知道了資金籌措情況後,我七嫂說;

  “小叔,小風,你們都別上火,錢的事咱一起來想辦法,不是一下子就要花那麽多錢,也給咱們緩時間了,先花著看,最後不夠,我來出,反正病得治.”


  和七哥七嫂之間,我們從不說那麽客氣的話,我們心裏有數,我更願意把這份謝意放在心底.可是七嫂的話安穩了我們的心.

  我徹底打消了和向昕張嘴的念頭.

  爸媽當年無意間的滴水之恩,換來了多年後七哥七嫂的湧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