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隔輩情深
雖說是同在大連，可是小錦家和強強學校一個在北，一個在西，打車還花去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
到了學校，在迎新的學生那裏簽了到，就有幾個大三的師兄過來幫著拿東西，不隻是強強，我們也是非常客氣的和人打招呼。幫我們拿東西的那個孩子穿的很時尚很富青春氣息，我順便問他一個月要花多少錢？他說得兩千多元吧！
我一聽這孩子的花銷就是多的，因為在家時我們打聽過，一般的孩子得花一千多元錢，最多也就是一千五百塊錢吧？我不想讓強強太節約，可也不想讓強強花錢無度，不僅僅是條件所限，就是有錢，我也不想讓強強鋪張浪費。
因為王小陽他媽曾經哭訴著；
“念大學之前小陽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也不亂花錢，可自從來到大連，上了這個全國重點的學校，他的花銷就大了起來，那時候他爸一個月才掙三百五十塊錢，我們給他三百，留下五十元我們倆人生活，可有時他還不夠，最後，小陽他爸提前退了休，我們炸油條賣，好給他多點錢……”
一點也不知體恤父母的孩子，他的父母省吃儉用，他自己卻在外麵毫無計劃，像個大爺似的，一次又一次的談戀愛，吃飯，喝酒，到處玩……
前車之鑒，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養成了亂花錢的習慣，再也很難改掉了。
進入到公寓一樓，那個守衛的大爺吆喝著買洗衣卡，我們停下腳步，剛想接受，強強的那個師兄說；
“阿姨，誰在公共洗衣機裏洗衣服？多髒啊，我們一般都是自己洗。”
本來我也嫌髒，隻是覺得強強沒洗過衣服，才……
聽了他的話，我們繼續了前行的腳步。
到了四樓，我們在強強師兄的帶領下很快就來到了強強的寢室，強強是第三個到的。也真有意思，他們的床號都是按照年齡排的，強強在二床。
家長也好，孩子也好，都很友好的搭訕著，還有兩三個帶寢的師兄也在屋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亂哄哄的倒也熱鬧。
我們裏出外進的給強強買著一件又一件的生活物品，強強一臉茫然，被動地跟著我們，機械的挪動著腳步，後來他說；
“媽，去了學校，你們給我買這個買那個的，我啥也不知道，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子。”
讓我意識到自己錯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們家一般不離人，即使離人，大多數強強也不在家，即使他在家，我們也沒有讓他鎖過門。誰能認為強強這麽大了，連個門也不會鎖呢？可是強強真就不會鎖門。
拿了宿舍的鑰匙，我們就在門外教他鎖門，可他就是鎖不好，一個師兄很奇怪地出來了，盡量耐心地教強強，強強動作生硬，最後勉勉強強的學會了，我們教他這個，囑咐他那個，弄得他手足無措，眉頭深鎖。
一時間,我都有些後悔,高中時,讓強強住校就好了,可以讓他早早地得到鍛煉,何苦要現在受罪,從頭開始?
一樓的飯廳大多數是蓋飯，強強最不喜歡吃湯泡飯，當然他就很不接受這種菜扣在飯上的吃法。
在我們坐著等待的時候,強強同寢的室友也隨著他父母一起來食堂吃飯,我捅了捅強強,強強趕緊上去拍了拍他,他們倆一起拘謹然而又很友好的客客氣氣地交流了一會兒……
強強小時候,我們不讓他隨意出去玩,所以他的玩伴很少,上小學時,他的玩伴多了起來,不過,強強卻是被動的,他從不主動去找誰玩,而是別人來找他.
上初中,上高中,除了上學,就是回家,強強很少和同學結伴出去玩兒,他的朋友更是不多
而我,特別希望兒子能有幾個很鐵的哥們,和他一路同行……
晚上，我們打聽了一回來到了地下室餐廳，這裏的飯菜倒是花樣繁多，甚至有強強最喜歡吃的魚,隻不過魚,可供選擇的種類單一,隻有一兩樣.
給強強點了四條幹煎黃花魚，點了一碗米飯，強強就不讓再點了，我們坐在強強對麵，看著他吃，我的眼睛突然間一陣濕潤，又慢慢慢慢調適到正常的狀態.
強強就在我們的精心嗬護下驟然離開家，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不知道生活能力特差的他,何時才能適應這種節奏呢？
晚飯過後，我們沒有上樓，又叮囑了幾句要和室友好好相處，要學會照顧自己，要記得每天洗腳洗襪子的，我們就要離開了。小錦說；
“強強，和小姨來個擁抱。”
我沒敢靠近強強，我怕自己情緒會失控，強強還好，比我想象中要堅強，他沒有眼淚，臉上有點失落，靜靜地看著我們離開，最後說了一句；
“爸媽放心，告訴我姥我姥爺放心，我會把自己弄得很好，我會努力的，我知道，今天暫時的分離，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讓我姥安心養病！十一時我回去看她。”
忽然間覺得自己是那樣的不稱職，一個好好的孩子，讓我養在了溫室裏，如今一下子讓他見天日了，得經過多長時間,才能真正擺脫這無所適從的狀態呢？
高考結束後,強強他們同學之間不時地會有升學宴,隻要接到邀請的,我們都鼓勵強強去參加,有一回,強強去的一個同學家在楊山和陽楊之間,吃完飯以後,強強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他要在同學家多待一會兒,玩一玩,這是他高中時代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自然同意……
可是其間,我又給強強打了兩個電話,東囑咐西叮嚀的,弄得他同學說;
“強強,你都多大了,你媽怎麽對你看得那麽嚴啊?”
我聽了,有點汗顏.
一開始，強強每天都會給家裏打電話，講在學校裏的點點滴滴……
因為媽媽的病，我和我媽都沒有原先想象中的那樣子想強強，也許是因為我們的精力不夠吧？
不像我們這麽溺愛孩子的人，提起孩子的離開家都是止不住的淚水，可是我們，卻沒有，我們隻是希望強強快快的融進新環境，有個好好的開始……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強強發來了一條短信；
“媽媽，告訴姥姥，我的英語競賽獲得了學校的三等獎，我是我們院的第二名。”
我媽看後，興奮不已……
雖然她體力不支，可她每天午飯後，還堅持在院子裏小坐一會兒，然後繞著院子轉十圈。我試著想要攙扶她，被我媽一甩手，堅決的拒絕了。
“你媽還沒到那份上，我可不用人扶著。”有一次，一個不小心拌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跤，我遭致了我爸的一再埋怨。
每天晚上，我媽都要衝個澡，可現在，她卻不能自己完成了，她需要坐在凳子上，由我來幫她完成……
媽媽的飯量越來越小，病情越來越重了，我們心裏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初沒能讓她去省城的醫大，可現在，她的身體狀況已經越來越不允許她動了……
一向喜好打扮的媽媽再也不施粉黛了，她素麵朝天，隻希望能健康的活著……
強強放寒假回來三天後，為了使孩子吃飯不受影響，我媽主動提出她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因為她一頓隻能強吃幾口飯，外加幾口黃瓜心。
每天中午，我媽會下床來,在走廊裏溜兩圈。
強強會借機哄姥姥開心。他說；
“唉，姥姥，人有時成功也得豁上臉皮的，其實那次英語競賽，初試時我沒發輝好，沒進入決賽，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去找導員，希望她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導員答應了，第二次我考得還可以，兩次一平均，我進決賽了。
那段時間可掉價了，複習時，人家先點那些第一次考得好的同學的名，我們這些不被點名的，後進自習室，可我想，韓信能受胯下之辱，我受這點委屈算什麽，就這樣堅持，終於在決賽中取得了名次。爭取到機會的不隻我一個人，可隻有我一個人獲了獎，姥姥，我是不是很厲害呀？”
我媽豎起大姆指，停一會兒歇一會兒的，
“我外孫最厲害！最了不起！他們都說姥姥慣你，我對他們說；強強懂事，他要是個完蛋的孩子，姥姥不會慣他的。再說我們強強長這麽大，每逢姥姥姥爺開工資 ,從來也沒有給姥姥要過一回錢，有幾家的孩子能做到？”
強強他們幾個英語競賽獲獎的孩子,用英語給功夫熊貓配了一段錄音，強強配第一主角熊貓，這張碟我們已經看過好幾遍了，可媽媽，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沒有看。
有一天，我媽硬是支撐著虛弱的病體,過來我們這屋堅持看完了，然後說；
“勤進總說那個男生配的好，那是他不會欣賞，配音又不是讀課文，哪裏能那樣平鋪直敘？沒有一點點**？還是強強配得好，雖然聲音稍有點誇張，可是卻很有**很有感情，很能深入角色，姥姥年輕時老在台上，怎麽演戲我是懂的。”
為了逗姥姥開心，強強給姥姥講他軍訓時的糗事。
“姥姥，軍訓時我們的教官不太嚴格，有時和我們嘻嘻哈哈的，他發現我步走得不怎麽樣，他就發揮我的特長，讓我吹笛子，讓我詩朗誦，當然我賣弄的用英語，他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我才子。可我這個才子,這個路走得還真不怎麽樣。有一次，我正走著走著，忽然褲腰帶鬆了下來，我急忙提著褲子……大家夥笑做一團……”
想象著強強的動作，我和媽媽開懷大笑……媽媽甚至都笑咳了，笑出了眼淚……
可是有一天，媽媽溜達完了後，在快要上床的那一瞬間，我讓強強鬆開了手，我媽軟軟的毫無征兆的坐在了地上，怎麽也不能起來了,沒有辦法,隻好讓強強跑去二媽家,麻將散局了,所有的男人全跑來了我們家,最後大家夥就著我媽身下的那塊小地毯,一齊把我媽抬到了床上……
從那以後，我媽再也沒有下過床……
我勸我媽上我們那屋炕上躺著,起來躺下的也得勁,可是我媽說;
“不,我就在自己的屋子裏造吧!別占那麽多屋子了.”
我媽長時間地躺著她會特難受，我們強強一聲不吭地待在姥姥身旁，給姥姥按摩，手發麻了，也不要人換……
瞞了強強兩年半，我們自己強迫自己要去接受時，也得告訴強強，可是強強總是和往常一樣打斷我們。這次，我們實在是瞞不下去了，隻好說；
“強強，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那時你正要考大學，而現在，你已經是大學生了，你必須要有承受力，你姥姥真的沒有幾天了，你真的要做好思想準備……”
在勤進那屋鄭重其事的告訴強強後，強強失聲痛哭，然而又得壓抑著……我心急如焚，生怕強強承受不住，勤進那一整天陪著強強……
強強擦幹眼淚重又守在姥姥的身邊，怕他太過傷心，我有時想支開他，可他卻一時不停在待在姥姥的身旁……
有人說還是孫子孫女近，可是我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誰摸弄的，誰撫養長大的，孩子就跟誰近。
強強開學那天,和我媽告別時,已是淚流滿麵,也許他意識到,和姥姥的這一次別過,也許就是永別吧?
我們誰也沒有勸強強,我媽也沒有,我媽隻是無力地抬起眼,看著淚流滿麵的強強背著書包轉身……然後她就擺擺手,示意我,她要躺下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