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多事之秋
一些人擬打算,讓工人走後門,也就是出了廠房的後門,通過我們家的院子大門出去比較規矩.
可是,那樣子,我們家的院子裏就會很亂,再說,我們家這活,工人下班的時間並不固定,放著前門不走,走後門也不合時宜,我爸沒有聽從這些人的建議,還是堅持讓工人走正門.
廠房占去了太多的地方,許多親朋好友,包括我媽和我在內,都問我爸一個問題,廁所要安排在哪個位置呢?院子裏剩餘的地方畢竟不大,我爸說著什麽急呢?車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有地方就是了。
我爸那樣一個急性子的人,什麽時候變成了這麽不慌不忙,有抻頭的性格?我還真沒太留心過.
不過,對自己的家事一直不那麽上心的我爸,不止一次地對我和勤進叨叨;
“這次這房子,你爸要給你們好好蓋著,絕不能糊弄,質量一定要保證,用有限的錢,盡最大可能幹成最好的事.”
頭些年,經濟比較寬裕,我爸沒有改變居住條件的想法,如今沒條件了,我爸倒是注重房子質量了,是不是有點力不從心了呢?
可是,我爸確實用有限的錢,把事情做到了最好.
有一天,我爸回來說,廁所將要建在我六哥家的院角裏,我六哥六嫂都同意了的。
我們家院子前麵,幾米之隔,又依次排開幾座平房,分別是我四個哥哥家。
要不是說我們陳家的人團結呢!我們都住得很近,有什麽事喊一嗓子全都聽得見。
六哥家就在我們家廠房前麵,從廠房的門出去,經過我哥他們家的那排房子,折一個彎就到了,倒也很方便,這就是一家人一個姓,我六哥六嫂為人也善良,否則誰會同意把廁所建在人家院裏呢?
所有借來的錢都在我的手裏把著,一次次地又付了出去,我們家開始節衣縮食,那一次正好趕上教師的工資,因為什麽拖欠著從而兩個月合在一起開了,一下子就多出了二千多元錢,我們都很高興,好象這錢是意外得的似的,全家人上下一心要幹成一件事,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當我媽準備給我姨舅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們家廠房要上梁,從而要求他們來捧場時,我都要笑岔氣了,我逗我媽說;
“媽,我姨我舅他們肯定都讓咱給驚著了,頭些日子,你還哭著,叫著跟人家借錢,如今咱們倒有錢蓋房子了,你說是不是裝窮呀?”
我媽自己也笑了.
果然,她打電話時我姨姨舅舅們各個都愣愣地說;
“啊?蓋廠房上梁了?好吧,一定去.”
真的開始算計了,經由我二大一手安排,除去吃喝,上梁收的禮錢剩下了七千元左右,也許在過去,誰也不會太拿它當錢,可是現在卻大不相同,用在房子上的開銷又多了一些……
我爸一天到晚也不閑著,事必躬親,甚至廠房前麵的路,我爸也自己拿著鐵鍬,在那裏揚沙揮土,可是,我爸這一小小的舉動,不知怎麽的,就礙著了我們家附近的一個婦人的眼,平時見了麵,也是很熱絡的打著招呼,一直覺著處得還不錯,那些年,條件好時,雖然沒有給過人家什麽好處,可是也絕對沒有欺負過人家.
“陳誌超,你這個道,怎麽是這麽個墊法呢?你們這塊高了,這下雨天,那水能流出去嗎?”
我爸真正覺得失勢的滋味.
“大嫂,我們家這裏,怎麽會影響到了你們家呢?你們家和我們家根本不相幹,再說,我墊得並不高啊!”
一個普通的婦人,竟然會落井下石.
但也並不是所有的人,聽聞我爸出事,都牆倒眾人推的.
有一些建築材料的錢,購買之前,我爸和人家就講好了,先欠著,人家也都是答應了, 我爸後來又添加了兩個耳屋,使廠房的建築麵積達到了二百多坪.
看著這拔地而起的廠房, 也真得承認我爸敢想敢做的魄力,我爸這種勁兒,恰恰我們做女兒的身上沒有.
我們家人的為人處事,在一些細節問題上,別人也會品味出來吧?僅僅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給我們家蓋房子的D叔也和我爸媽成為了朋友,在結算工錢時,他特意告訴我爸媽;
“四哥四嫂,你們現在什麽條件,我知道,你們有多少,就先給我多少,剩餘的,等多咱有了,再給我就行,我也不急著用這錢,咱姊妹處了這麽多日子了,你們兩口子都是好人,我放心.”
也實在是倒騰不開了,我爸媽最後欠了D叔七千元錢,答應年底給.
廠房終於蓋好了,後續的收拾活計也挺多的.
那段時間正趕上我們廠子培訓考試,要是過去,那短短的幾十頁紙,要全背下來,對於我來說,也不算是難事.
可現在,白天,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看,隻能晚上勉強看個大概,去應付下考試.
也是史上最差的,有一次,我剛剛過了六十分,和那幫年齡大的老工人考的分數差不多,可我並無愧色.
白天依舊幫我爸收拾打理著家裏廠裏.
老公公心髒病犯了,再一次住進了岫岩醫院.
勤進急急忙忙趕回去了.
我又一次去跟候校長要錢,各種理由之外,我又加上了我公公有病這一條.
候依舊支巴著眼皮,說是學校真沒錢,讓我跟別的誰誰借.
我說,人家已經借給我們過了,不能再跟人家借了.
候提起的這個人,在學校租住房子,和我爸沒有太多交集,可我爸出事時,他主動借給勤進兩千元錢,其實,我心裏明白,他才真正是知道,我爸的不貪婪,候的貪婪索取無度.
我們在八月初的一天把機器設備都雇車拉回了家,工人不用說,自然也都跟著回來了.
我們家廠房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因加蓋了兩個耳屋,功能更齊全了.
前麵主體是生產車間,加一個女工宿舍,後麵還有辦公室,廚房,外加一個小鍋爐房,工人在寬敞的車間裏工作著,我們在後麵美好地憧憬著,希望我們家翻盤的那天早日到來.
我們藥廠這些天又上班了,隻不過不生產,而是整理記錄.
八月十九號的那天,我正在化驗室裏寫著什麽,媽媽打來電話,告訴我說;
“小風,你快回來吧!今天檢察院的人又來了,這下子他們把你爸逮捕了,你爸人已經被他們帶到陽楊去了,可怎麽辦哪?”
“媽,你別急,我馬上就回去.”
我心裏想;
我爸不是已經取保候審了嗎?大姑夫不是說基本上沒事了嗎?怎麽還會被逮捕呢?就忘了取保候審,候審這個詞的字麵意思不就是等候審判嗎?
我當時也不知道公安局,檢察院,法院這一套套的程序,但是經曆過這麽多次,我已經不像開始時那麽慌了,我告知了同事一聲,轉身就跑.
推車到了廠門外,迎麵就看到了李鐵,看到我急匆匆的樣子,他不由地問;
“幹什麽,那麽急呀?”
“我媽剛才來電話說,我爸讓人給帶走了.說是逮捕的.”
我們家的事,我從來也沒有給他講過什麽,原先他想見的都是美好的一麵,可如今,這麽多醜陋麻煩的事出現了,沒有鋪墊沒有解釋,我直接就說現狀,一點也沒有習慣性的扭捏,真的是我已經沒有了那份保持朦朧的心情,他倒也是特能理解.
“你大姑夫,小姑夫不都挺厲害的嗎?不能找他們給辦辦嗎?”
“我大姑夫,小姑夫都已經退休了,現在退休了就沒權了,再說了我爸的事,人家覺得不甚體麵,也不願明麵參與.”
“那也得找找人吧?像這樣沒一點門路,東一頭西一頭的怎麽行?”
“現在沒勢力了,說什麽也沒用了,隨它去吧.”
“可是,最好還是能找找人為好.你慢一點,別那麽慌,注意安全!”
有一種感情就是我和李鐵這樣,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不會因為工作上的近距離,而讓彼此之間有一點點暖昧的辦公室情愫,我們誰都不會說出什麽,來打破這份心中永存的美好。
我爸在陽楊看守所裏又待了十一天,其間我媽去陽楊看守所看過我爸一回,但沒見著.
可是我媽卻被看守所的一個警察給瞄上了,對我爸的事早有耳聞的他,當時就對我媽說;
“老陳這個人也真是的,自己的老婆多漂亮多出色啊,他不珍惜,卻要去找情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媽聽出他的不太地道,過去他這樣的一個警察,在我們的眼裏算個什麽?
我媽肯定不會給他好的,可是現在我爸所處的境地,我媽又怕他給我爸穿小鞋,也就沒敢說幾句硬話得罪他.
我媽回到家來,那個警察給我們家打了兩次電話,一次是我接的,一次是我媽接的.
他不說出他是誰,隻說他是我爸生意上的一個合作夥伴,從而和我們東拉西扯,左一句右一句的,可是我媽聽出來了是他,我媽點破,他沒有承認,我媽也沒有深說.
因為這一年間我們家所發生的這些事,把我們的膽子都給弄得忒小了,要不是依我媽的性格,我媽怎麽也要頂他一兩句的,可是她沒有,她怕我爸被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