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討要欠款
真的讓人難以理解,我爸被認為是挪用公款,學校卻還欠我們家的錢,那是因為學校經費一緊張,我爸就會讓人去錦繡打欠條拿著用.
看到我們家交錢,的確是有難度,那個和氣的檢察官提醒我們說;
他們查帳時也知道,學校欠我們家的錢, 他們會把一部分錢返還給學校,他說剩餘要上交的款項我們可以上學校去要, 然後,再上交給檢察院.
這樣以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緩解我們的籌款壓力,也使我們瞬間有點茅塞頓開,撥雲見日之感.
他的話像一盞明燈,指引了我們前進的方向.
我媽已經被來來回回折騰成什麽樣子了?哪兒能讓我媽出麵?討要欠款的任務責無旁貸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於是我又開始去學校找現在的校長要錢.
他姓侯,曾經是我爸的一個學生,本來他剛來學校時和我爸也很好,可是後來卻不知怎麽的,我爸在無意之中得罪了他,我爸退居二線,他也上位了,還不解恨,趁著王蘭之死,我爸很不名譽,組織一幫人群起搜集材料,要把我爸搞倒搞臭,還真的做到了.
我們全家人都很恨他,可是彼時我卻不是那樣恨他,我總覺得有些事也怨我爸,誰叫你讓王蘭來楊山,並且還那麽張揚?必然會引起有些人的氣憤的.
可是我和他當然也不會是朋友.
找他要錢是我最不願意幹的事,可是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那一次去到學校,正趕上侯位列中間和幾個爸過去的手下從門廳裏走出來,就好象電影裏演的那個黑幫老大的派頭.我勉強上前去打招呼,侯並不正眼看我,說出去一會兒等會兒回來.
我說那我等,然後他們揚長而去,爸過去的那幾個手下,曾經無數次地出入我們家,曾經在我們家吃過多少次飯已經數不清了,我盤來碗去地敬著他們,總覺得他們是我爸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
此刻他們在人前,沒有一個敢和我說一句話的,也許私下裏,也不會有那麽多的熱情,再也不是在我們家時,小風長小風短的樣子,好象我爸犯的是誅連九族的罪,而和我說話也會沾染上他們一樣,心頓時冷到冰點.
他們真的認為我爸徹底完了,已經要這樣的劃清界線了,過去的一切曾經的美好全都拋開了,忘記了.
我站在門廳的台階上,等著侯的歸來.
我四下裏打量著這所學校,如今它的北麵,西麵和南麵都是一式的三層樓,學校的麵積,在我爸的努力爭取下,經過和學校所在地的村裏商量,又增加了三畝……曾經它隻有一排十幾間的破房子,可是我爸到了這裏以後,辦鉺料廠,搞養殖,辦汽車修配廠,駕校,通過我爸本身的努力,再加上教育局的撥款立項,才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技術學校發展成了遠近聞名的職業中專,其中我爸付出了多少心血呀!
可如今,我爸也變相的毀了這一切,為了一個不堪的女人,離開了他親手打下的天下,以這種方式.
曾經我都認為我爸是和這所學校相聯著的,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不是,真的不是.我爸最終也隻是這學校的一個過客而已。
放眼望去,小孫正在給駕駛學員當教練.
學校的這幫人,這些年在我爸的帶領下,絕大多數都學會了開車,他們中的有些人也考取了教練員的證,小孫也是.
這會兒學員在操場上自己練習,他坐在一邊看著,隔著一個大操場,我在北麵望著他,我不相信在南邊的他會看不到我,一個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一個在我們家出入了二十多年的人,一個看著我長大的人,一個我們甚至把他當做是親人一樣的人,他比那些人和我們家還要走得近,我們家有一口好吃的,我爸也會把他帶來家吃,好象他不吃,我爸的心裏就不熨貼似的,可是……
我仔細地想了想,我爸媽好象就沒有學會獨享過美食,隻要有一點好吃的,不,是哪怕有點特稀罕的好東西,他們也會叫上學校的人,特別是小孫,可是,現在……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也許也真的是留在佛祖心中了……
不是有一次,我媽和誰借錢急眼時就蹦出一句;
不衝別的,就衝你們在我們家吃過那麽多次的飯,陳誌超他沒有一次不高興過吧?
人家馬上反駁;
你們也真是的,還以為我們得到了多少好處呢?就吃飯這樣的小事,還能用心記著.
我媽登時啞口無言.
冷酷的現實給我爸媽往日的熱情以徹底的否定,無情地,狠狠地,扇了他們一個大大的嘴巴.
也許也是在這之前吧?我爸覺得他自己改變了小孫的人生狀態,他將會永遠對我爸感恩戴德,卻沒有想到,人小孫也是水漲船也高,因為我爸對他無限的信任,因為小孫走南闖北,眼界大開,他的心地也更開闊了,我爸也不再是小孫唯一的朋友,通過這些年的買賣,他現在有了更多的人脈,結交了更多的朋友.
錦繡後期,小孫就不常來我們家了,現在看來,竟然形同陌路,對於我爸的現狀,對於我們家眼前的困難,不聞不問,他絲毫也不關心,也不想關心了,真的枉費了我爸媽對他的那份感情!
我們從前的那種好,看來是真的不能回去了。
我覺得我爸和王蘭交往後,真的學了許多壞毛病。
比如說自己不舒服,從而躺著和來的熟悉客人說話,我就覺得這真是不禮貌透頂。
記得是在賣掉錦繡之前的有一次,那一天,小孫來了家裏,我爸那天感覺有點不舒服,和他說話時就是躺著的,我看不上他這個派頭,可是他又不是輕易能讓女兒說的,後來我和我媽說了,讓我媽點他,他也還是沒改.
這樣的細節小孫肯定也有所察覺的,他心裏定會不舒服.
兩人好到親密無間,也許什麽都不是問題,可是一旦有隙,就什麽都是問題了。
也許在小孫的心裏,早已經不再把我爸看作是他過去認為的那個神了.也確實是,自從我爸結交了王蘭這樣的女人,他的軟肋早已經被身邊的人看在眼裏,抓在了手裏.
如今小孫真的和我們家遠離了,其實也早就遠離了.
除了過年時,總是堅持讓人送那幾種我爸媽原本各自喜歡的禮物,以那種方式示意沒忘情外,小孫和我們之間再無交集.
隻不過在這種危機情勢下,我更加強烈地感覺到了而已.
我心裏真的很難受,我是個把感情看得特別重的人,親情,愛情,友情都是如此.
雖然小孫不是我自己交的朋友,可是,他是我從小就當做了親人一樣的我們家的朋友,如今,這種心的遠離,我的心也真的很受傷.
不知什麽時候,侯終於回來了.
我和他兩人都假模假樣的客氣,我跟他說明了來意,也許是檢察院的人已經知會他了,他答應得倒是算爽快,讓我二天後拿錢.
他撇清地說他可得好好幹,這一不知得罪了誰,別吃了虧.
我故意真真假假的冷嘲熱諷;
“侯校長,你可得謹慎,別象我爸那樣,讓別人鑽了空子,現在的人可難交了,稍有不慎就會帶來滅頂之災,不過,侯校長,你不象我爸,我爸那個人是特傻,你看你,事必躬親,這樣最好,千萬不能隨便放權,放了權想收回也難,你這樣小心謹慎就對了,還有交人也要謹慎,可別像我爸那樣天底下都是好人,都是朋友,出了事可就沒有朋友了.”
“那可不是?我一定要汲取我老師的教訓,可不能他們說什麽是什麽,出了事他們又不簽字負責任,那我找誰?”
“就是,侯校長,我爸他就是你的一麵旗幟,他的例子就在時刻提醒著你,他也是你的一麵鏡子,你應該不時地拿出來照照,可千萬不能重蹈我爸的覆轍呀!……”
我故意這樣說話讓他不舒服,讓他知道陳誌超還有一個好強的女兒,不要以為陳家沒人出麵了。
下一次去要錢的時候,屋子裏有好多好多的人,我沒有進去,在走廊裏等著.隻聽見我爸曾經的一個手下在屋裏和侯說話,他說;
“過去老陳怎麽怎麽樣的……”
一口一個老陳,我聽著心裏就別扭,
我其實最不喜歡我爸學校裏的老師叫我爸四哥,也不喜歡聽我媽和他們說話時,對他們稱呼我爸為”你四哥”如何如何,社會上的人怎麽稱呼我爸,都無所謂,可是學校是一塊淨地,不應該是這樣子雜亂的稱謂.
過去無論在哪兒,都是一口一個校長四哥的口流,如今連個陳校長都不敢稱呼了,真的好象我爸犯了什麽誅連的罪似的,這就是我爸交的人,我爸一天到晚都很喜歡的人,如今我爸倒了,猢猻散了.
我進去時屋裏已經沒人了,如今那些我爸昔日的手下愛將,見了我都有點不敢言語似的,隻有一個人除外,他在候那裏和我們也不近,可是暗地裏卻對我們和從前一樣,那就是成哥。
我心裏都在領略著悲涼,何況我爸?我爸現在是真的不行了,需要我們來保護了.
凡事我們都不讓他出頭,隻要我們能辦的都是我和我媽出頭,隻有個別的事情非要他出頭不可才讓他自己出頭。
自從學校還給我們家兩萬元後,我再去要錢,侯就一句話,“沒錢.”
任由我和他怎麽叨嘴磨牙,他個別時和我無奈地笑笑,更多的則是閉著眼睛愣是不看你,即使和你說話也是閉著眼,身子向後仰躺在椅子裏.
我真的好煩.可是沒有法子.要錢的就是孫子了,心裏真也有點生我爸的氣,這一件件的事情都是怎麽搞的?讓兒女跟著遭心.
終於有一天,在電話裏,侯粗暴地對我耍賴;
“沒錢,就是沒錢,無論你們家怎麽樣的困難學校也沒有錢給你.”
我氣憤至極卻也隻能無奈地放下電話,那天,我最生我爸的氣,可是回到家裏,看到他佝僂著身子,在家裏裏幹一點摳摳擻擻的活,這樣的活過去我爸從來也不能定下心來,坐在那裏,細細地做,可是現在,我爸卻……我又從心底裏可憐起他了.
爸爸,你放心,女兒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女兒一定要讓你重新站起來!
也是從那天起,我和侯之間就像是兩個陌生人,再也沒說過話,是他首先不想和我說的,因為我和他打招呼,他像是沒看著我似的,那就拉倒吧,何必維持那種虛假的表麵,也罷.
取保候審的我爸回家後,找到了一個昔日的朋友,這個朋友借給我爸三千塊錢,得以把剩餘的錢悉數交給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