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左掂右量

  生病對小錦來說,是她二十幾歲人生的一個分水嶺,對她是致命的雙擊,一層打擊是生理上的痛苦,另一層是直擊靈魂深處的痛苦.

  原先的小錦,一直對和向昕之間的感情猶疑不定,迷迷糊糊,可是她的生病,向昕的表現使小錦看清楚了,他們的感情也許早已經塵埃落定.

  向昕和小錦的感情由濃變淡,沒著沒落的,對養病中的她更是致命的傷害,可是爸和向昕的關係這樣緊張,除了讓小錦痛上加痛,還剩下什麽呢?

  我和小錦都是孝順的孩子,對父母,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是言聽計從,可我在有些問題上,和小錦不一樣.

  她永遠是中庸的,即使是爸媽不對,她也永遠不忍心對他們說出一個不字.

  真的不能再讓爸和向昕之間的緊張關係,進一步惡化了,那對誰也沒有好處,隻能使小錦的心更加的千瘡百孔.

  開始的時候,那樣的純粹絢爛,結束的時候,卻那樣的苦不堪言.

  我終於決定再次參與,即使人微言輕,即使會被我爸訓斥.

  “爸,你再別說那話,小錦不希望你和向昕之間的任何一個有個好好歹歹,即使他倆不再愛了.”


  “你別說了,小風,我最不願聽的就是你說話,總是替向昕說話,好象咱沒理似的,是他對不起小錦.對不起咱們,可你卻總象是我們對不起他們似的.”


  “爸,也許是他在感情上對不起小錦,而咱再這樣子糾纏來糾纏去的,累不累呀？小錦在中間像個球一樣的,都快被你們給擠碎了,小錦不說話,可她心裏最難受了……不說小錦,我媽和我也累得不行了……”


  我爸倏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把指向我;

  “你累你再不要說,人家就抓住你們娘幾個軟弱的性格,可你們竟真照著人家想的那樣去做.

  一天到晚來逼我,給我施加壓力,我是小錦的爸爸,我會不為我女兒著想?我就是為小錦想,才不能讓小錦兩手空空,任他們老方家擺布.

  你們懂個什麽?整天在家裏待著,外麵的世界,你們了解什麽?了解多少?人心叵測啊!小風,你最沒個原則,心善得都格外了,你到底向著誰？一天到晚前怕狼後怕虎的,咱們家就你陳風一個人高尚？你真是個叛徒.說不給那是氣話,但決不能盡他口量,這些年他花的除去,給他十萬就不錯了.”


  “那他家不能同意,肯定不能同意的,小錦就隻能和向昕象現在這樣子拖著,耗著……”


  “不能同意怎麽著？頂多十五萬,十萬先到位,那五萬來年給,今年小錦鬧病,花了一大筆錢,錦繡效益也不好,一下子讓我上哪兒去借十幾萬？那個小孫現在整天就認吃喝跳舞,他正兒八經給你幹嗎？”


  “就是,爸,也別怪人家向昕不幹了,感情是感情,經濟是經濟,人家幹個什麽勁？”


  不知什麽時候,小錦起來了,也參與到了其中,

  “一切人家都交給你們了,你們則撒手交給小孫了,就管了現在這麽個樣,不掙錢？錦繡商店不掙錢誰會信？就抓唬咱家這些沒心眼的,咱太實惠了,現在的人,有兩個錢都了不起了，要是有向昕他爸那麽多錢,更不知會變成個什麽樣子了呢？可人家向昕他爸確實就是穩穩當當的，特樸實。一點也不張揚，從外表看，誰也看不出他那麽有錢！向昕那定力趕他爸是差遠了。”


  小錦不疾不徐地說.

  我媽也插言道;

  “是呀,向昕他爸應該是咱認識的人中最有錢的,可是他爸就是穩穩當當的,一點也不像有些暴發戶那樣咋咋唬唬的,我也從來沒見過人家向昕他爸戴什麽金戒指,金項鏈,那年,他們回農村老家過年,正好我和你爸有事去他們家,向昕他爸親自去市場買菜,竟然推著一輛自行車,太平民化了,那是真穩當的人,向昕他媽的病也是太重了!他找那個女人和他的為人處事是兩碼事,該怎麽回事就是怎麽回事,人家好,咱就不能說人家不好.向昕,反正也是年輕,別看他長得像他爸,比他爸有甩頭,現在看,他可沒有他爸那樣的深沉,他爸是真深沉.”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都覺得向昕家不能輕易放棄的原因,向昕家有錢,可是他家的傳統習慣是勤儉持家.

  “爸,十五萬也得一下子到位,這一拖著又不知何時是個頭？爸,咱難咱借,實在不行,就賣掉錦繡吧,省得它是萬事之源,讓他們都絕了這個念,省得拿咱的錢在外麵花天酒地,再說咱也不用背一身饑荒.”


  “小風,你說話就是不受聽,你替老方家和我討價還價,你是老方家的經紀人吧？什麽萬事之源？還萬惡之源呢!你考慮事太簡單了,差老遠了.”


  本來也是萬惡之源,你不是也在憑借錦繡嗎？我心裏說.

  “爸,我就是沒錢,要是有錢,我早拿出來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過日子就過個順心嘛!”


  “可不就是沒錢的關係,有錢還說什麽？你爸幹工作一不貪二不占,咱不就是沒錢嗎？可小錦的手裏得有錢,我要為小錦的未來考慮的呀!

  向昕他根本就不愛小錦了,小錦得重新開始戀愛,可小錦已經二十五六歲了,眼睛又動過手術,哪有各方麵條件都較合適的人在等著你？咱有錢了,咱才可以不考慮錢,隻考慮人,考慮人品,考慮他對小錦是否真心,沒有錢,小錦這麽大了,哪有什麽選擇的先決條件？


  總不能一點不考慮條件,隻相信愛情吧？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過去有人在就能過得好,現在光有愛可不夠,什麽都得錢,沒有錢可行不通,要不怎麽說,讓他家給耽誤了,要是小錦還是那麽健康,要是小錦剛剛二十歲,咱也不用考慮那麽多因素,憑著小錦那模樣,什麽樣的對象找不著？何至於要賴著他老方家似的,可現在……這個向昕太不是人了,爸也知道這麽拖著不是個事,可我總咽不下這口氣……”


  “誌超,那咱也不能總這麽拖著,把孩子拖傻了可怎麽辦？”


  媽哭起來了.

  “唉,不管怎樣,好,咱就給他家十五萬吧,咱苦點累點,隻要有買賣在,這十幾萬饑荒會還上的,你們啊,就都聽我的吧!這錦繡是掙錢的,它不能賣,賣掉了以後怎麽辦?死水灣那兩個錢不好幹什麽的.這些年,雅文,你也大手大腳慣了,就指工資,那才幾個錢呀?你看有個買賣,不掙錢不掙錢,它也比沒有強,等好好管理管理,把小孫的權利回收回收,一點點的讓小風深入進去……”


  “我可不去錦繡.”


  我斷然拒絕.

  “為什麽呢?你們單位又放這麽長時間的假,總在家待著,你還想鼓搗做買賣,做什麽買賣?你爸現有的買賣如果幹好了,夠咱們一輩子用的了.”


  “爸,這個錦繡從根上來說,還不是人向昕家的嗎?他們兩人為這個錦繡鬧掰了,分手了,我進去個什麽勁?進去了我也不開心,一想到這是用小錦的愛情換來的,我就不會進去幹的.”


  “小風,你真是個完蛋貨,你這腦袋瓜子純粹有問題,和一般人的思維,它就不一樣,想事情看事情竟然是這麽個水平,事到如今,你們還不明白,他們兩個人是為錦繡鬧掰的嗎?是向昕他早就移情別戀了.這買賣怎麽就是向昕家的了?向昕家拿錢了不假,可也不全是他家拿的呀?他家拿回去錢,那不就是撤股了嗎?那就是咱們家的買賣了.小風,過去,我真把你看高了,你不會有出息的,沒心胸,沒遠見,鼠目寸光,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不聽你爸的,不聽你爸的,你們將來哭都沒有人看.”


  “你別那樣說姑娘,小風還不是和我一樣,把生命中的這個情字看得太重了嗎?我們都是這樣的傻子,對人就是有情有義的,做不到一轉眼就無情無義.”


  “爸,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你別給向昕家錢少了,少了,他不同意,他們的感情還得這樣子懸著,向昕怎麽說,他是個男生,可咱小錦,再也拖不起了呀!怎麽也得給十五萬他才有可能會接受吧!”


  “給他家十五萬,小錦可就太虧了,向昕家本來拿來二十萬,投了我朋友的一個股養蝦,當年掙了兩萬,總共也就這些錢投了錦繡,我又給貸了二十幾萬,給他家十五萬的話,再加上向昕拿的,本錢也該是回去了,和小錦黃了,把本錢也拿回了,你說小錦虧不虧呢?就是投資個買賣,又怎麽會知道一定是會保本呢?”


  “爸,好象是隻有給人家錢了,小錦才能和向昕好好的說道說道他們彼此感情裏的是是非非的.”


  “算了算了,虧就虧吧,反正小錦早就虧了,我陳誌超的女兒讓人給甩了,我就不丟麵子嗎?我們全家很有麵子嗎?他向昕是變了心,才把事情做到了這一步的,你們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即使你給他十五萬,他也不一定會善罷甘休的,那他就有點逼人太甚了……”


  “那我跟他說,”


  陳錦接過話茬,

  “爸,我再也不想這樣子白白耗下去了,太傷元氣了.”


  其實,我爸說這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小錦真的錯了,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了愛情,最後輸了就一無所有.人呀,最重要的是要有獨立於愛情之外,屬於自己的東西,那麽即使愛情輸了,你還有事業,可現在……


  我不再迷信於愛情.

  在全家人一次又一次的勸說中,我爸也覺得饑荒壓人,決定賣掉錦繡.

  可是幾個買主趁機壓價不說,還不全給現錢,最多的那家說是先給十萬,那麽給向昕家都不夠,還背一身饑荒,因為原先外麵有一些貸款一直沒還上.

  我爸終於決定借錢給向昕家.可是有幾個人能借錢？你有的時候大夥都好,你有難時就不是那麽回事了,我甚至懷疑都不讓給向昕家錢,是不是就是怕向他們借？

  除了兩個姨姨能借三萬外,其餘的表情使爸媽都張不開口.不過,我覺得也許人家不借咱也不能生人家的氣,你也沒借給過別人錢吧？自己有了,你講親情可以,你沒有你要求人家講親情,那本身就象是乞求同情似的.

  人呀,也許什麽事都不能靠別人,隻有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