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爸我媽
我爸一回來就吩咐開飯。他不願意和誰閑坐在那裏，長篇大論侃侃而談，在我們家，陪著客人說話那都是我媽的事，他會通過我媽的轉述，了解有些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他自己更喜歡單刀直入，一下子切入主題。
吃飯的時候，他簡單地問起了勤進家裏的情況，譬如兄弟姐妹幾個，老人多大歲數等。他吃飯也從不陪客，五分鍾不到他就吃完了下桌。有一次，讓一個多年沒見麵的老同學挑了禮，嫌他陪吃的時間太短了，酒也沒陪喝一口，是不是現在有架子了雲雲，可事後，我爸仍沒改掉這個習慣，倒是我媽幾次說過，我爸這樣好象是有點沒禮貌，我爸的那些下屬倒是習以為常。
從來都是這樣，我爸不會喝酒，也很討厭誰喝得不知東西南北，撒酒瘋，蔫淘磨道，上麵來檢查的和相應的關係客戶，我爸在飯桌上陪的時間特少，都是他的下屬在陪，酒桌上的吆喝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稱兄道弟我爸實在是疲於應對，他不貪杯也不貪食，往往是吃幾口就了事，剩下的場麵就靠那些能喝的下屬撐著．
隻是他嗜煙如命．
我媽和我二姑一個勁的給勤進讓菜。我媽見我二姑拿起筷子就往勤進的碗裏夾，心裏暗笑我二姑的不講究，於是她放下自己的筷子，鄭重地拿起另一雙沒用的筷子，夾完後又鄭重地放在一旁，雖然整個過程她一字不提筷子的事，但我知道我二姑粗粗拉拉的感覺不出，可勤進會體會得到的。
果然勤進被她們弄得麵紅耳赤，更加不好意思起來。都不知該說什麽了。
他偶爾和我的目光相遇，我也一言不發。不用說勤進，我都覺得這頓飯吃的時間是那麽的漫長，多想簡縮這程序……，然而隻能麵對。
陸續地，有我的叔伯兄嫂哥姐來看我二姑，連帶著瞅勤進。
勤進心裏肯定不適應，臉上卻隻能表情淡淡的支巴著眼皮應付。有了眾人的參與，我二姑和大夥說笑打趣的多了，倒減少了對勤進的注意力，勤進趁勢幾下子扒拉完碗裏的飯，放下了筷……
屋子裏一時鬧哄哄的，我們陳家是個大家庭，我爸哥兒四個，除了我大伯，其餘的二伯三伯家依次都住在我們家西麵，一字排開的三座大平房，倒也占了很大的地方，也有點氣派。我們陳家的人上上下下都很團結友愛，平時也走動的很勤。大家夥七手八腳的就幫著撿完了桌子，很快地就支上了麻將，我爸我二姑都願打麻將。我爸和我二姑相對而坐，另外相對而坐的是我的兩個叔伯哥哥。
勤進沒地方待，因為我媽對打麻將一事一向不參與，她不反對我爸打，可她也不願看。每當他們打起麻將，我媽就會回到她自己的屋裏，做做她自己的事情。
我收拾碗筷的時候，勤進要幫忙，被我堅決的拒絕了，他於是就站在廚房的一邊。我小聲對他說；
“很吵是吧？我們家一向這樣，經常鬧哄哄的，動不動就打麻將，你很煩吧？我不是很煩，有時騰出時間我會去看會兒眼，也有時會希望，哪位能上個廁所而邊上又沒別人，我倒能上去給摸一把牌，過過手癮。我上去的時候，我也不希望邊上還有一個人看著我手裏的牌指揮我怎麽怎麽打，盡管我打得不好。但是長時間地讓我坐在那兒，我受不了的，個別時心情不好，就有些忙叨。”
其實後來我就知道勤進是會打麻將的，他知道他嫂子說他不會這個不會那個的，當時他怕他冷不丁說出來他會打太突兀，但他又不想隱瞞的徹底，於是他就含混其辭，
“也不能說怎樣煩，生活也不能太單調吧？權當調劑一下吧，他們經常這樣打？”
“是呀，過年過節的，都在這玩兒，我爸他們單位那撥人有時晚上還能玩一宿呢！正月裏我幾乎天天都要準備飯菜，天天來人玩兒，我爸我媽拿吃飯這事根本沒當回事，給人家吃他們從來不心疼，我爸有次開玩笑說；我們家那幾個肘子，過年全讓大家夥給吃了，要不我們家也吃不動，還不得遭踏了？眾人都笑。”
“那可以少買呀！”
勤進小聲說，隨即又低聲問道;
“就你做呀？”
“可不唄！我媽身體不好，她能招擁人可是卻不能侍候人，她經不住忙叨，陪著說說話還行，幹活不行，而我最不願嘮喀，隻有多做活了，再說我幹習慣了，也不覺得累。
我爸單位那些人把我們家都能踏成平地！他們在我們家吃飯那可真是家常便飯。我爸最喜歡帶人來家吃飯，好吃的東西，很少有我們自己家人能獨享的時候。
不是說君子應該遠離皰廚嗎？我不是中國傳統女性，但這條對於我來說我願意遵循。
其實我爸是一個很會做菜的人，隻要出去吃飯，看見桌子上的菜有什麽花樣，他就會琢磨這菜的做法，有時也會向廚房的大師傅請教，很快就會在家裏付諸於實踐，讓我們全家人共享這一美食．而我媽則不會那麽多花樣，我爸從不要求我媽做這做那的，什麽事他都自己幹了，而且做得喜滋滋的。我知道我爸我媽感情特好，可我有時候也會想，為何我媽不能潑辣一點呢？
我媽哪兒都好，就是不能幹活。也許是因為這一點，我從小就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爸爸遠離廚房，一定要把該女人做的活攬過來，省得我爸有時候也讓親戚啥的取笑，我不相信有什麽不能幹的，骨子裏覺得一個家還是應該女人做飯的。
所以我畢業後，凡家務事我都不用我爸媽，有什麽呢？我喜歡看他們樂得享清閑的樣子，就有一樣沒給爸媽爭氣，那就是沒考上大學。可我爸我媽卻不這麽認為，他們並不認為不上大學有什麽不好．．．．．．我爸還有一句口頭禪就是；我就沒上過大學，腦袋不也挺靈的嗎？．．．．．．可是我對我爸說；爸，如果你上過大學，你也許比現在還好呢！”
我東一下西一下地忙活的時候，勤進也跟著我東一下西一下地．
“要不你就坐沙發上看電視吧。”
我拿著拖布滿地蹭的時候，不願意人來回地走動．
幹淨幹淨，隻有幹了才能淨．拖地最好是在沒人的時候，打開所有的窗，讓屋裏的空氣通透地換一下，有穿堂風，特別是在冬天，地幹得非常快，三五分鍾搞定．
我媽在衛生間裏洗洗涮涮，我媽的小物件她從來都是自己洗，她不願把這些東西放在洗衣機裏洗．
我媽最喜歡水了，她每晚總要這樣子，她是一個近乎於有潔癖的人，對自己乃至他人的衛生要求都相當高，我媽家裏家外從不穿同一件衣服，她的衣服在大衣櫃裏總是掛得齊齊整整，鞋子不穿的時候，都是擦得幹幹淨淨的放在鞋盒裏，在鞋架上羅列有序．
我媽上街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擦鞋，她不能忍受鞋子上有一粒粉塵，她經常說的一句話是；看人，你首先就要看他的鞋，一個人收拾得再幹淨利落，如果他的鞋子上有泥巴有塵土，那他就是兩路幹淨．
因為我的不拘小節不及時清理，我會經常受到我媽的數落；小風啊，你太不像個女人，你別看你整天又洗又涮的，其實你不是個利索人啊！這幹淨和利索是兩碼事啊，再幹淨不整齊也不行的．．．．．．可我會屢教屢改，屢改屢犯．．．．．．我爸也達不到我媽的衛生要求，小錦卻能做到．
此時小錦呢，也是一會兒前屋一會兒後屋的沒個閑停。
一切收拾妥當，我和勤進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劇《星星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