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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又見勤進

  但是過了沒幾天,勤進就被二姑帶著從岫岩一同來楊山了。


  我就知道,這一準又是我爸的主意,是他給二姑打的電話,事後證實,果然沒錯。


  我親愛的爸呀,怎麽說他好呢?做什麽事情,隻要有可能,他都愛使用催化劑加速,什麽事他都願意速戰速決.

  那是個星期日的下午,我休息在家。


  吃過午飯,一切都收拾停當,已是中午十二點多了,小錦上學了,爸爸根本沒有休息日,就我和媽媽倆人在家。


  大多時候,我和媽媽不會喋喋不休地說一下午的話,我們會分別在自己的屋子裏各有各忙,我媽有時不理解我的寫寫劃劃,但她也不過多地幹預,也許她知道我也需要用自己的方式來釋放自己的心情吧?畢竟我不喜歡對人傾訴嘛!


  幹活歸幹活,不幹活時我喜歡寧靜。


  不知為什麽,這些天我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和李鐵重歸於好了,解釋給勤進聽,想必是,他一定會理解我和李鐵的這份感情的,因為我覺得勤進是一個通情達理之人,想必他也會原諒我的決定。


  這時,也會有一絲不忍從心頭滑過,雖然我們之間還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但這兒會不會無意間也傷害了勤進的自尊了呢?


  在給勤進的信中,我稍稍打了一下伏筆,我寫道;

  “我相信篤實而真摯的情感,想來你也是吧?。。。。。。”


  我一氣寫了二張半信紙才收住筆,又從頭至尾讀了一遍。這是我的一個習慣,也許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學生慣了,對寫完的東西我有重看的習慣,並且至少一遍。找來信封和郵票,剛要裝上,就傳來了敲門聲。我急忙把信收拾好,出去開門。


  開了門一看,我二姑領著一個大男孩站在門口,不用說,我也知道那是勤進。雖然我覺著此時的勤進和彼時的勤進大不一樣。


  我有點愣住了,不是說好了先寫信的嗎?怎麽這麽快把人又給領來了呢?不知怎麽的,在信裏彼此似乎已經熟悉了,可見了麵才知道彼此是真的陌生。我不很自然地把二姑和勤進往屋裏讓,我二姑走在前麵,

  “陳風,你就隻管勤進吧,我還用你讓?人家勤進靦腆。”


  當著勤進的麵,二姑竟然叫我大名,這讓我稍有點不適應,我笑了笑,勤進也笑了,露出一口牙齒,讓我感到又一陣陌生。


  勤進手裏拎著一隻黑包,黑包的拉鎖壞了,露出了裏麵的兩條紅梅香煙,兩瓶董灑和兩瓶高裝的桃罐頭。我心裏一陣不得勁,勤進的家真是一個勤儉之家,也是一個貧窮的人家,要不,怎麽讓兒子拎這麽個破包上未來的老丈人家呢?

  我的悲天憫人之心再一次被觸動,勤進是一個多麽優秀的人啊!卻受困於貧窮之中。這樣的包我們家早已尋不見蹤影了,隻是在記憶中依稀曾出現過,現在也是,媽媽是一個特別手散的人,什麽東西有了新的舊的她就送人了,可勤進……


  “唉呀,勤進,你買那麽多東西幹嘛?花那麽多錢,家裏什麽都有,不缺這個的。”


  我的實惠勁又上來了,一等勤進進了屋我就對他嚷道,又仿佛已經很熟悉了,我也不知怎麽了,對勤進又生出了一絲同情來,我為他的處境感到難過。就覺得我要幫他似的,甚至覺得當時就豪情滿懷了。


  我媽白雅文這時早聽到動靜從西屋迎了出來,我二姑對我和我媽道;


  “我不讓他買,我說你叔家啥都有,可人家孩子講究,說沒有多還沒有少嗎?偏要買,我拗不過他。買就買了吧,反正頭一次正兒八經上老丈人家,下次再來就不要客氣了。”


  “你看你這孩子外道的,來這兒拿什麽東西?上這兒來就不用拿東西。”


  我媽再一次重申了一遍。


  不知情的人肯定認為我和我媽是隨口虛套客氣,可處久了就會知道我們是多麽的實心實意。我二姑已經坐在炕上,往煙袋裏裝煙絲呢!我們都來到了東屋,我和小錦的屋子。


  “雅文哪,誌超捎信讓我領勤進來住幾天,勤進家那麵交通特不方便,捎信也不方便,還是他姐特意親自回家去叫他來的,這不就耽擱了好些天。”


  “你兄弟那性格你還不知道?就總是急三火四的……二姐,你就往地上磕煙灰吧。”


  我媽在炕沿另一側坐下來,勤進被我指到炕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我則站在沙發這頭聽二姑說話。


  “不了,小風,你還是拿煙灰缸給我吧,你們這屋幹淨,完了還得收拾。勤進呀,你不知道,我這兄弟媳婦就是幹淨,我在這兒可勁造那是優待。”


  我去媽那屋拿了個煙灰缸遞給了二姑。


  “勤進哪,你們家姊妹幾個呀?”


  “七個。三個哥三個姐,我是最小的。”


  “都結婚了嗎?”


  “沒有,我三哥沒結婚。”


  “啊?他多大了,怎麽沒結婚呢?”


  我二姑也有點吃驚。勤進馬上接道;

  “他就是因為家裏窮,開始沒著急,一耽擱就大了,不過他可沒有什麽毛病。”


  我都被勤進搶白似的解釋弄得不得勁,咋一下子這樣子大方呢?這好象不是他應有的風格。


  “啊,這麽回事呀。你嫂子沒說這事。”


  我二姑接著問;


  “你姐大還是你哥大呀?”


  “我姐大。”


  “你姐今年多大了?”


  我二姑抽上一口煙,眯著眼問。我都覺著好笑,像查戶口似的。這些情況我好象也知道個大概,除了勤進他三哥未婚,二姑會忘了嗎?可二姑好象是第一次接觸似的,不過畢竟不是那麽熟悉,話題也真得找呀。


  “44歲。”


  “比我還大一歲呢!”


  我媽接了一句。我二姑又道;


  “勤進是個末支人,那你爸你媽年紀都不小了吧?”


  “我爸七十一歲了,我媽也六十六歲了。”


  “他們身體怎麽樣?”


  “身體都挺好的,挺硬朗的,反正一天到晚不閑著,也閑不住。”


  “鄉下人潑實,也別說,也是鍛煉了身體,人上了歲數了,不願動,堆得快。”


  二姑一邊咂吧著煙袋一邊說。


  “可不是嗎?”


  媽媽表示同意。忽然間媽媽端祥了勤進的衣服,


  “勤進,這大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件衣服,多冷啊!”


  我也忍不住打量著勤進,他的確穿的不多,一件黃綠色的單夾克衫裏麵是一件薄薄的格子毛衫,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下身一條肥大的牛仔褲也暴露了他衣衫的單薄。他白皙的麵孔因為冷而泛著紅,耳朵也是。


  “是呀,你的確穿的不多,臉都凍紅了,大冬天的出門可不能好俏,象我,才不管好看不好看,隻要是冷,我就往身上套,管它粗不粗呢!反正不多穿也不苗條,還不如多穿呢,最起碼不遭罪呀,不冷才是硬道理!”


  勤進看我的眼神有點羞澀還是有點回避,我也有點說不清楚,反正好象有點和剛才不太一樣。我媽道;


  “小風就這樣,一天到晚冷冷冷的,人說六月的孩子怕冷,她倒還真是挺準的,對了,勤進,你幾月份生日呀?”


  “六月。”


  “你也六月呀?”


  我媽的聲音裏有意外的喜悅。


  “你和小風同月呢,那勤進正好大小風三歲呢,男大三,挺好的,誌超不也大我三歲嗎?二姐,你說是不是?”


  我二姑忙道;

  “可不是,勤進他嫂子看了,他倆生辰八字都合,你們倆人呀好好處,這將來的日子肯定錯不了。”


  一提生辰八字什麽的,我就覺得別扭,勤進一個大學生竟然還信算命的,命運是攥在自己手裏的呀!可對勤進,我卻有了同情抑或是憐惜之心,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反正就覺我想幫他擺脫困境,我和他不由得對看一眼,輕輕一笑卻都沉默不語。


  “今兒晚上我做飯,我回來呀就不用小風做飯了,你和勤進,你們倆說說話,對了勤進,你們家願意吃酸湯子吧?”


  “願意呀,那是我們民族的一道傳統美食呀!”


  我心裏想,我二姑咋還沒弄清楚勤進是少數民族呢?我可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找少數民族人的呀。可是勤進無論從哪兒看,也不像是異族人的。


  “那你還是旗人呀?雖說岫岩是少數民族自治縣,我還真沒想過你們不是漢族人。”


  “其實呢,二姑,我們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滿族人,隻不過戶口上是。因為我媽是漢人,我奶也是漢人。”


  “那我知道了,你們家也許祖上還有點那個旗人血統,就是有些沒有旗人血統的人,那年為了劃成少數民族縣,不少純漢族人的戶口都改成旗人的了,其實呀,這個滿漢也沒什麽分別了,走在岫岩大街上,誰去分哪個是旗人哪個是漢人?都一樣。”


  我二姑她們岫岩人總是把街讀成GAI,好象是他們岫岩人的一個標誌似的。


  “雅文呀,你不知道,這酸湯子可是他們旗人很有講究的一種吃食,來了尊貴客人總要做上一碗,怎麽講呢?有點像咱們丹東的cha子,好象比cha子更要滑一點,亮一點,他們做這東西不過水,這和cha子不一樣,連湯一塊喝。”


  Cha子是我們丹東地區的特產,念三聲調。這個字具體怎麽寫,我真弄不準,我們這裏寫的多數是米字頭加個查字。可是字典裏好象沒這個字。


  我媽和我勉強點頭,我們順著二姑的思維想象,可就是無法具體地想象出來。


  “過年吃油膩東西多了,沒食欲,喝一碗酸湯子能增加食欲。”


  勤進補充道。


  “你們那兒苞米多,這兒大米多,我就不愛吃大米,我還是願喝苞米粥,稀溜溜粘糊糊的,就著點魚啦,蘸醬菜啥的,能吃溜飽。大米飯吃得慣嗎?”


  “行,雖說在家願意吃玉米的主食,可我在山東上學時多數吃饅頭,那裏的米飯熬成很稀很稀的粥也挺吃得慣的。”


  “這孩子沒挑件。”


  我二姑表達了對勤進的滿意。


  “雅文呀,咱倆去看看今晚的飯。”


  我二姑知道我媽買菜從來都是一大堆,不等這個吃完那個又買回來了。不過今天倒也省事,不用通知家裏也有的是菜。勤進連忙阻止道;

  “二姑,嬸,你們千萬不要把我當客,不要麻煩,你們隨意我也隨便些。”


  “誰家能不吃飯?平時她們家也這樣,總是盤來碗去的不斷人吃飯,你不用管,你們倆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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