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再等待
二姑一天給我講一通勤進，差不多天天重複，她隻是自己說，並不需要我接話，我也就真的不說一句話。大約一周後，二姑要走了，臨走時對一直不言語的我說；
“小風，我讓勤進先給你來封信，你倆先通通信看看，覺得行就繼續交往，如果沒什麽說的，那也沒辦法，也就是沒緣分了，那就拉倒不處了，你看你二姑沒文化，這我可知道。你說這樣行不行呀？”
看著二姑那樣的耐心，我的心裏很不落忍，我二姑是個特別急性子的人，因為家庭條件的優越和對兄弟姐妹的大方，她在我們陳家的威信極高，說話也有著相當的權威，如今為了我竟然這樣費勁巴力的，她圖的什麽？還不是因為我對我奶奶的好，可我也不能因為這個讓別人一輩子當個念想吧？我二姑也是近六十歲的人了，她這麽做還不是為了我好，她這麽個想法也沒有什麽讓我不能接受的。於是我說；
“二姑，也好，隻是你讓他寫我媽學校的地址吧，我現在不想讓我們廠裏的人知道這件事。”
我二姑表示理解，她把我媽的地址要我媽給寫了，而後很鄭重地放在了口袋裏。
我一點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在我的並不期待中，勤進的第一封信到了。
我這才想起，算了算時間，從他們的來，到這封信的來，其間大概有四五十天過去了。
他自然對我也是無意的吧？否則中間幹嘛要有那麽長時間的無動於衷？後來，在屢次的傷心過後，我常常這樣子想。
我當時應該知道這點的，其實本來也真知道這一點的，可我還是被他的來信弄得很快的淡化掉了這一疑問。一向不喜歡破壞現下的美好，所以我就懶得去想過程的複雜了。
信有兩封。一封是寫給我爸媽的，另一封是寫給我的。信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叔嬸；您們好！早應該給你們寫信，由於太忙，無暇顧及，還望您們能原諒。
首先，謝謝您們的款待與厚愛。
本來，覺得有許多話要講，然而拿起筆來又是覺得如此難，淺薄真是可見一斑。所以，也隻能與您們聊些家常了。
神韻高雅之人往往似乎拒人於千裏之外，但是您們熱情隨和，卻又不失禮節，如此看來，第一印象並不準確，也往往是錯覺。
我是土生土長，家庭經濟條件拮據，因此我也對家庭條件看得不重，隻有條件對等，我才不會別扭，心裏才覺坦然。路靠自己去走，條件也本應靠自己去創造，依靠父母，既無能又可恥，作為兒女理應創造條件使老人幸福才是，如此才不枉父母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況且誰家無老人，誰又能不老？盡管此話說易，做難。這些並非大道理，而確是我常常如此所想。
生活既包括物質方麵，其實也有精神方麵的。我想常說的窮日子好過，富日子難過也不無道理。請別笑我幼稚之談。有些老人在考慮年青人的婚事時，往往很實際，卻也常常忽略年青人的情感，但是盡管如此，仍然可以理解，老人們也煞費苦心。
我不知深淺，說了這些，不妥之處，亦還是請諒解。
此致
敬禮
祝生活愉快如意！
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八日上午勤進”
我爸我媽都是感性之人，都是感情至上的理想主義者，也都喜歡男人有文化，他們骨子裏對錢財從不在乎，他們認為隻要人好，有了愛就能白手起家。他們看過了勤進的信就有點喜歡上他了。但我爸陳誌超和我媽白雅文在表麵上並沒表示出特別的喜悅，
“本來嗎，我陳誌超的女兒找對象會難？我的女兒都有影人的地方，不是相貌就是品行。”
我爸這樣對我媽說，我媽也深深地點頭表示同意。
勤進給我的信是這樣寫的；
“陳風；你好！
你的工作一定很緊張吧？我現在倒是沒事，放假了。楊山別後就一直未給你寫信，實在是我的過錯，這不是出於手惰或是其它的緣故，而是臨近假期，室內業務太多，雖然我們是新來的，但也成了主力，所以直至今天，才拿起筆來，你一定很生氣，但是解釋給你，我想你會原諒的。
這麽長時間沒給你寫信，其實，我也很急，一回來，媽就三番五次地吵我，我心裏真是更發煩，但是隻要你不生我的氣，一切都沒關係。
拿起筆來，不知該對你講起什麽。向你介紹我，沒有必要，因為這在以後的時間裏，你會慢慢的了解的；談談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也沒有必要，如果你給我的印象不好，我也不會給你寫信。
我對老實人有自己的看法，老實並不意味著軟弱，也不代表著說話與辦事。有些人外強中幹，有些人外柔內剛，有些人似乎能幹，然而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屬嘴尖皮厚腹中空型。這些我並沒有說給叔和嬸，說了這些或許他們會認為我傲，然而我卻不怕你這麽想。說這些，我不是在說，我就是這種人。有些老實人常常能得到人們的認可，這時，人們則不再說他老實，不拿老實這個詞來形容他，而是冠以一個穩字。
咱們隻有一麵之緣，或許你連我什麽樣子，你還沒來得及看清。雖然做父母的不會坑害兒女，他們的意見不能不考慮，但是也不應該完全聽從，其中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我們應有自己的見解。我不是在教訓你，我沒有這個資格和水平，也隻是談談我的想法。
我自認為與叔和嬸希望的人差得很遠，你的想法和二位老人是否相同？乍一見麵，你也許對我會感到別扭，在老人同意的情況下，你覺如何？我家經濟條件差，你我又是兩地工作，不知你又是怎麽想法。說了這些，你怎麽認為？你對我有何看法也請指教。
不談這些，還是離現實生活遠一點。我想，你的歌一定唱得不錯吧？我倒非常喜歡流行歌曲，隻是唱不好。我是人們常說的樣樣通，樣樣又不精的人。乒乓球，羽毛球，圍棋，我都特別喜歡，隻是藝不精。但不知你愛好什麽，如果也愛好這些，有機會我還可以向你討教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你也如此吧？
我家鄉大嶺雖然是個窮地方，山水倒還美，我不是作家，寫不出來。這裏倒有些魯迅寫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的味道，頗有一番情趣。但願有朝一日，你能光臨，隻是我家簡陋的房屋別讓你驚訝。
我媽倒是很想看看你，我說；將來如果人家看不上我的話，您看了也是白看，如果行，您看的機會多著呢，著哪份急呢？
一鐮暮月，寥寥星辰閃爍。這是不變的星辰，這是永恒的星辰……
一九九一年十月三十日晚勤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