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識勤進
第一次見到勤進是一九九一年九月裏的一天,具體是哪一天,記憶力一向很好的我怎麽也回想不出來的原因,是那時我的心裏還放不下另外一個人。
那一天天很晴朗,藍藍的天空中沒有一點點的白雲,微微有一絲的風。
我騎著那輛鳳凰28車回家,還沒進門就知家裏來人了。
我並不以為怪,因為我們家一向有外人來吃飯,我媽的同事如果天太冷或者天下雨,那些離家遠的我媽就把TA們邀到我們家來了,我爸更是,經常帶同事或者一些朋友來家吃飯。
對了,忘記說一點了,我叫陳風,那一年我二十三歲,我們家住在遼東半島一個有著古老曆史的小鎮楊山的鎮郊。三間簡樸的平房,一個很大的院落。
我爸是當地一所職業中專的校長,我媽是我們家附近一所小學校的教師,要不我媽怎麽讓她同事來我們家吃飯?也是因了地利之便吧?
再則我爸我媽都是教育係統的,所以他們對彼此的同事都很熟絡的。
對於我爸我媽熱情好客這點,我和我妹妹陳錦承襲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可能更甚。
到我們家的親朋,離家遠的,沒有一個能在飯點上空著肚子走的。我們會執意留人家吃飯,人家要是強走,我們會上去又拉又拽的,直到人家留下。一件事情的結果,最終是由那個態度更堅決的人起決定作用的。起初我爸我媽是主力,後來我成了這件事情的絕對主力,時間久了,這些在我們家進進出出的朋友多數也並不見外了。
放好車子,我不以為然地準備進屋,心裏想著今天的客人可不少啊!我媽媽白雅文從屋裏迎了出來,把我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對我說;
“小風,你二姑回來了,把她說過要介紹給你的那個男孩子領來了,我和你爸趕緊請假去買菜,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弄得著急忙慌的。我想和你說的是,人家孩子也不知你二姑沒經過你同意就讓人家來的,你可不能給人臉色看,應付過去得了。不過這孩子呀,看樣子倒不錯。”
和李鐵牽手之前,我從沒有和我媽說過片言隻語的,有關我未來遐想中的愛人的話題,當然也就沒有,我對於我未來理想中的愛人的一點點的描述,我無始無終若有若無毫無跡象的青春期的單戀,在我自己的心中花開花落自生自滅……
和李鐵分手之後,對於有些人想給我介紹對象的熱心,我曾經有一次很認真的和我媽媽談過我的想法,我說,至少在目前一段時期內,我不會再談朋友,讓她幫我謝絕。
我媽和我爸當初就是自由戀愛結的婚,她當然也理解我的想法,她這也才知道她的看似木訥呆板的大女兒,其實對於愛情也有自己的一點渴望,那就是我像爸媽一樣,渴望自由戀愛,雖然她認為我因為李鐵這樣不值。
對於二姑曾說過的想給我介紹對象這件事,我沒有理睬,我媽也完全當作是笑談的。
雖然心裏對二姑的潦草不太高興,可是覺得也沒什麽,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是對人對事要有禮貌有分寸,反正咱也沒有意,咱犯得著在咱家裏對人不高興嗎?人家憑什麽要受你的冷落呢?
相信自己這點自控力還是有的,二姑畢竟也是為了我好,可她又怎會明白我的心呢?
“你放心吧,媽。”
說完這句話,我就進了屋。屋裏的人可真不少,東屋一大幫是我爸的同事,你說我爸是不是就是不嫌人多?這樣的氛圍下,他也不忘讓他的手下來家湊熱鬧。我二姑適時地從後屋廚房走了出來,把我的精力集中了起來,
“小風呀,二姑不是要給你介紹個對象嗎?今天我就把他領來了,你看看,人家孩子,大學生,多帶架!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要個有個。一點也不像是農村孩子。”
隨即又趴我耳邊小聲嘀咕道;
“比那個李鐵強多了,那個李鐵眼睛骨碌碌轉,一肚子心眼,你看馬勤進這孩子穩穩當當多老實,咱知根知底的。他嫂子王彩寧和我是朋友。這不,他嫂子也來了。”
不容我多想,我就被二姑拉到了西屋,一個和我媽年齡相仿的婦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被二姑弄得雲山霧罩的,跟李鐵分手以後,就一再聽二姑說起過這麽個人,但我隻是聽著,從沒往心裏去,我以為我的無動於衷會讓二姑不了了之的。
我們家住在楊山,二姑家在相鄰的岫岩縣城住。本來就離得那麽遠,不但是我,我爸媽都沒把二姑的話放在心上。
誰知二姑竟然這麽上心,一聲招呼不打,就把人給領來了,把我們家所有的人都搞得很被動,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怎麽能讓二姑沒麵子呢?
“彩寧,你看,這是我侄女陳風,你看,是不是很有福相呀?小風,這是勤進的嫂子,大嫂。”因為沒有目的,沒有期待,我也就沒有扭捏,沒有羞澀,和平常來人去客一樣,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大嫂”,勤進的嫂子拉著我端祥了半天,我也大大方方的任由她看著。
我心裏想,往回走你們就知道了,你們今天也就是來楊山旅行了一趟而已。我二姑這邊繼續叨叨著,
“什麽事啊,它就是講究個緣分,彩寧和我那是忘年交的朋友,她對婆家的事呀那可真是上心,我們有一次閑嘮喀,她就說她有一個小叔子,大學剛畢業,人老實,家裏經濟條件不太好,人家算命的說他要找一個端莊本分心眼好使的姑娘當媳婦兒,彩寧讓我幫著留心物色一個合適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小風。”
我二姑回過頭去又對著勤進他嫂子,
“彩寧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侄女也是十二年的文化,特孝順,要不是照顧我媽呀,她一準能考上大學的,我媽就是小風伺候到老的,擦屎抹尿的,一點不嫌髒,這孩子替我們兒女盡了孝道,做了我們兒女沒做到的事。她呀心眼好,脾氣也好,還能幹,我弟媳身體不好,家裏的家務活全是我侄女幹的。我這當姑的知道,我侄女其實喜歡有文化的人。”
我不願聽人一說起我,就說我這麽老實那麽能幹的,仿佛除了這些,我陳風平凡的外表下就沒有映人的地方。
人是靠品的,哪是靠說的?我從來就不信算命的,一聽就覺得好笑,那麽有文化竟然還迷信?也許他也不會信吧?也許他也是被逼來的吧?
我一向不喜歡被人給介紹對象,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為了一個目的坐在一起,太直接也太無趣了,曖昧地你來我往,試探地發展彼此的感情,真的是很乏味,我一直喜歡那種水到渠成的自自然然的愛,那種彼此心靈的相吸,這種感覺是被爸媽無意中熏陶出來的,然而……
今天二姑這麽說,我並沒有不高興,因為奶奶,我們家和二姑走得很近,因為很近,我們也能容忍著二姑的執拗,迷信甚至是不講理有時候。
“勤進,你過來呀。”勤進他嫂子的頭朝門外示意著,我也朝她的目光望去,隻見一個白淨斯文,戴著一幅近視鏡的高個子男生不急不慌地站在中間的走廊裏,手裏竟然還拿著一本書。他並沒有正眼看我一下,我心裏暗笑他的迂腐,用功竟用到這程度了。在二姑和他嫂子的相互介紹中,我們彼此友好地點了點頭。接下來也沒什麽話,我借口要幫忙做飯,便把他們叔嫂摞在那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