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紫薇諱
接連收拾了扁擔戲白維棠、流星錘李大鎚,我們繼續往西邊趕路,夜色朦朧,荒墳土丘之間,頻頻有狐影掠過,搞得我心煩意亂,杜四海告訴我別著急,這是想來偷精血的魑魅魍魎,有他在,不用害怕。
其實,害怕倒不至於,只是燭火越來越小,到現在只剩下一根蠟頭,保不準什麼時候熄滅。
有杜四海在前面帶路,直到出了小樹林,看到老漢所說的那棵老槐樹旁荒廢的老墳,方才舒緩了口氣。
時間還來得及,我匆匆跑過去徒手挖墳。
墳土是剛翻過的,底下很鬆軟,可饒是如此,我的指甲蓋很快就挖劈了,十指連心啊,每一次挖土都是那種鑽心的疼痛。
好在我終於挖開了棺材板,可試了幾次,還是沒辦法撬開,於是我回頭道:「把你陰陽槌借我用用。」
「這是我老祖宗傳下來的寶貝,你用它撬棺材?」杜四海特別抗拒。
「借我用用,回去給你兩萬塊錢!」我急切道。
「那……你輕點。」杜四海一陣糾結,轉頭還是丟給我,囑咐道:「你可千萬別給我整壞了。」
當即我拿著陰陽槌順著棺材縫開始撬,可撬了幾下,忽然,棺材表面浮現出一道道符文,杜四海頓時大驚,急忙拉了我一下,睜大眼睛道:「別動,這他娘的是神霄派以「紫薇諱」做陣眼布置的玉亟雷籙。」
這種陣法我從未見過,說起來麻衣和神霄派是兩種修行方式。
追溯源頭,道家只有全真和正一兩派傳承,後來天師道張道陵總領天下道事,之後延伸出許多分支,形成最著名的三山符籙,分別茅山上清籙,閣皂山靈寶籙,龍虎山正一籙。
而「神霄」之名,來源於《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也屬於三山符籙靈寶籙分支之一,只不過門派以攻擊性最強著稱,久而久之名聲大噪。
麻衣派則是麻衣道人所創,祖師先出家為僧,后還俗入了道門,創下麻衣派,與宿土、眾閣、全真、茅山並列齊名。
可擅長的方向有所不同,對於「雷籙」我只了解很小的一部分。
但看到「紫薇諱」的時候,我的確很驚訝,道家符籙是獨立於主流的文字載體,而古代帝王、天上的神仙忌諱被直呼其名,皆用「諱」來代替,紫薇諱代替的便是道教「四御」之一的紫薇大帝。
對方若是把這個道家文字寫在棺材上,可是會讓棺材里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啊。
我問杜四海,這是怎麼回事?他目露沉思,皺起眉頭,緩緩道:「有人要害你,這是紫薇諱,專斬世間邪祟,棺材里被封了某些極陰之物,以神霄派御使雷霆的手段,你若打開棺材,就會被雷劈死。」
我睜大眼睛,怎麼可能?林茹是天瀆的人抓走的,神霄派難道和他們同流合污了嗎?
杜四海怕我不信,又說:「你之前剛奪了龍筋,血脈乃是天下至陽之物,棺材內封住的陰氣,一旦打開,陰陽交匯,會引來玉亟雷,震的你魂飛魄散。」
我在東瀛化身妖龍,曾殺了當時的掌門王震霆,之前五狄達摩幫我接了王霄雲的追殺,可對方實在是陰啊,竟然會在林茹身邊做手腳。
無論這件事,成與不成,他們都贏了。
我若不救林茹,苟且偷生活下來,從今以後道心破裂,註定只是凡夫俗子,墮入心魔障礙,活不了幾年,恐怕就會被災風滅殺。但一旦開棺,陰氣奪體,神雷落下,依然會是魂飛魄散的局面。
看著漸漸熄滅的蠟燭,我的心口無比難受,氣血一時間上涌,竟憋出了一大口的鮮血,我半跪在地下,望著棺材深吸了口氣,回頭道:「幫我救她,我把全部身家都給你。」
「就算有錢,我也得有命花啊,很顯然,這棺材誰開誰死,我也沒轍。」杜四海嘆了口氣,他將鐵膽放在棺材板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隨之乍現,一股磅礴的力量將鐵膽彈飛了出去。
碩大的「紫薇諱」散發著金光,十分奪目。
杜四海說:「看見了嗎?紫薇諱坐在棺中,四周皆用玉亟雷籙捆縛,棺材里的人好大的陰氣,莫不是陰骨道體?」
我點點頭,這招算計得真是陰啊。
不過,我還是緩緩起身,自幼是在爺爺刻意地安排下,進行著人情冷暖的考驗,在有限的人生經歷中,身邊皆充滿著惡意,我從不認為自己做錯過什麼事,偏偏命運卻要無數次地捉弄我。
我愛過一個女孩,那是年少時產生淡淡的情愫,年少時衝動的性格,在經歷了大風大浪過後,我早已懂得權衡利弊,直到再次遇見你,我方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還是那個少年。
再次拿起陰陽槌,杜四海拉了我一下,「你要幹什麼?千萬別衝動!」
我說:「老杜,你覺得我該見死不救嗎?」
杜四海有些急躁:「你承載了北方氣運,以凡人之軀,返祖化龍,古往今來只有黃帝、大禹等少數聖賢做到了,這可是天運啊!」
「若我連她都保護不了,那還算個屁天運?就算他日一躍龍門,註定也鑽到泥地里抬不起頭的泥鰍罷了!」話到此處,我狠狠將陰陽槌卡在棺材縫隙,紫薇諱閃爍起奪目金光,玉亟雷籙同樣在第一時間將我囚禁在很小的範圍。
磅礴的力量將杜四海推了出去,他沉聲道:「陳正,你這麼做,對得起陳俊生苦苦種下的因果嗎!」
「老杜,這世間的陰謀詭計最高深的,恐怕只有讓人自甘墮入陷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傻,更不是愚蠢,是願意畫地為牢,心愿接受命運的擺弄,如今的我,便恰恰如此!」
我用力一掀,一股陰風自棺中吹出,濃濃黑霧噴涌而出,並在我的四周繚繞不散,玉亟雷符脫離棺材,盤旋在半空,之後又在我的身體周圍快速旋轉。
借著一股子蠻勁兒,我棺材板徹底掀開,這是我最後一眼看林茹,燭火燃燒著的微弱火苗,脫離燈籠,點在林茹的眉心,她漸漸有了血色,而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災難。
我沒有去打擾她,轉身向遠處狂奔,符文依舊緊追不放。
令人畏懼膽寒的第一道雷極,就在我脫離不到五米時落下。
轟鳴聲自腦海中傳來,所謂雷極並非閃電劈人,而是天威在腦海中回蕩,可以震碎丹田,切斷經脈,直至磨滅神魂。
我口吐鮮血,身上的龍鱗若隱若現,那根金色龍筋同時浮現。
這一刻,我甚至能體會妖龍的心境,那是不甘心被命運的擺弄,寧願被剝掉全身龍鱗,也絕不會低頭!
又是連續三聲雷極,我的皮膚已經焦糊,衣服炸裂,光著身子在荒郊野外迎風而立。
全身已經麻木了,大腦的意識漸漸渙散,丹田受到損傷,連著龍筋、龍魂皆是勉強支撐。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堅持多久,也許是一分鐘,或者十秒鐘,關鍵要看雷極會不會減弱。
很遺憾,我猜錯了。
純陽之軀受陰骨道體的陰氣侵蝕,我在老天爺的眼睛里,恐怕就是該千刀萬剮的邪魔外道,蒼天怎麼可能會放過我?
我半跪在地上,鮮血滲出皮膚,不知這是第幾次雷極,當我準備等死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位提著白紙燈籠,身穿紅衣,容貌絕美的女孩奔來,她手裡拿著一件金袍,在雷極落下的前夕,將金袍罩在我的身上,聞著女孩身上散發著淡淡香氣,似乎那一道雷極並沒有落下,女孩蹲下身子,環抱住我的肩膀,溫柔道:「不要怕,這次算你又欠我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