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薩滿
我和李戰沒有貿然動手,盯著眼前白髮蒼蒼的老者,難以理解他的做法,問道:「為什麼害人?」
老頭在包里抓住一把穀子餵給伯奇,緩緩道:「你說,他又為什麼會死?」
他所指是他站桿兒上的伯奇,淡淡的語氣充斥著一絲不甘,說話間還輕輕攥緊了拳頭,我在他的眼神內看到一絲狠辣。
對於伯奇的過往經歷,我同樣很感慨道:「生死天命,人皆有定數。」
「那我殺了他們,也是他們的命。」老頭不甘示弱,繼續道:「伯奇所殺之人皆有他必死的道理,若是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老頭指向近乎沉默的李戰,伯奇在這時忽然飛離站桿,在我們上方盤飛了幾圈,我也不說話了,看出李戰也很糾結。
這時,李戰沉重道:「唉,其實我又何嘗不想殺了那十個人,可如果我那麼做了,豈不是和他們一樣..。」
「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也不算是瞞,畢竟來這兒是為了抓兇手,若人有罪,自然會法律制裁,可任由妖鬼禍害下去,那要我們又有什麼用。」
我無奈道:「可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啊?」
「被害死的十人有一共同點,他們皆為重組家庭,男子帶有未長大的兒女與女方共同生活,偏偏男人極度不負責任,放任妻子對子女施加暴力,他們同樣又是法律上的監護人,那些孩子就像是生活在法律灰色地帶,沒有人能夠幫得上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花兒一樣的年紀走向毀滅。」
「嗯。」我心頭微凜,無法去反駁他的話。
金剛經中說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四種生命的形態。
若小孩子受父母虐待而亡,心有不甘,死後既化成伯奇,因其妖非妖,鬼非鬼,故而稱作「妖鬼。」
結果,那位老頭揮手撒出一把穀子,故宮陰暗的角落竟飛出許許多多的黑麻雀。
我倒抽了口涼氣,每一隻伯奇可都代表死去的亡魂啊!
他凝視著我們說:「你看到的這些亡魂,現在覺得,他們該不該死?」
黑麻雀落下,化作一團黑霧,在霧氣中走出一位位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小孩子。
他們頭髮亂糟糟,行走時似乎能聽到「咯咯咯」筋骨碎裂的聲音,每一位小孩子都是天真無邪的臉孔,可是隨著他們雙手遮掩住面部,後腦那張猙獰的臉孔就會再度出現,空洞的雙眼帶著濃濃怨念,他們一個個接二連三的用雙手扯開自己的嘴角,猩紅色的舌頭耷拉下來,口水向下流淌到下巴,這些少年都很痛苦,無時無刻都在承受著折磨。
「天啊,這麼多!陳正,到底能不能搞定?」秦壽驚呼。他想站起來,可陽氣泄得一乾二淨,早已失去了抵抗能力。
「別急,踏踏實實坐那兒休息!」
我死死盯著神秘老頭,他能悄無聲息地常住故宮,這種手段就已經非同尋常,何況,薩滿一脈的古咒術非常強大,稍有不慎,今天可能就栽了。
見老頭在懷中取出一把紙片,向天空拋灑,陰風捲起了紙人,黑沙瀰漫,剎那間,故宮內到處都浮現出男男女女,顯得十分熱鬧。那些猙獰兇狠的伯奇撲向紙片人,瘋狂撕咬,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憤怒。
對方悲憤道:「這些都是該死之人,若天不收他們,我便讓伯奇自己去報復。」
聽了他的話,我深吸了口氣,倘若沒有去過陰曹,或許很理解老頭的做法。
但昨日范無救登門求助,再到我經陰曹地府那一夜夢遊,讓我堅信這世上一定是惡有惡報。
於是我緩緩撿起了銅錢劍,亮出「五鬼棺」,此棺材並非像大家想的那種招來小鬼抬棺。
其實風水道館中有販賣類似的法器,除非家中犯污口煞,否則本本分分的老百姓不適用擺放。而實木不摻鐵藝的小棺材多用來祭拜五鬼,棺材內必有一張五鬼符、白米、銅錢三樣東西,若想求偏財時會給棺材上香,拜請五鬼幫忙偷財。唯一的弊端,是五鬼搬來的財運不能留隔夜,不管買什麼東西都可以,但凡是剩下一分錢都容易招惹災禍。
如今眼前的索倫桿招魂祭天,驅使陰魂紙人勢必受到五鬼拜棺的干擾,我將勾牒緩緩打開,問道:「告訴我那十位死者皆叫什麼名字!」
李戰毫不猶豫地告知我十個人的名字,我問老頭:「可否借毛筆一用!」
老頭思索片刻,振袖揮動,飛過來一桿小號毛筆。
我舔下毛筆尖,洋洋洒洒的以小楷寫下十人名諱,我認真道:「此乃陰曹地府勾牒,既然勾的是天下罪孽之人,他們雖死,可魂魄也應歸入陰曹!」
話音剛落,被伯奇撕咬的魂魄竟向勾牒飛來,將上面的墨漬染成了紅色。
老頭上下打量我一眼,認真道:「你是陰曹地府的陽差?」
我說:「我只是尋常修道之人,可伯奇終歸是妖鬼,你是想與我們鬥法,還是自己接受押審?」
修行者體恤天心,積德行善,不可徒增殺孽,但我心裡很清楚,那老頭絕非尋常薩滿,搞不好會有一場惡戰。
偷偷緊握銅錢劍,掐好九字真言決。
老頭緩緩道:「我不過是在這裡看守皇城的一位普通人,當真要趕盡殺絕嗎?」
李戰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違背了規矩,必須受到懲罰。」
聽到李戰那句話,我也清楚,現在已經到了不打不行的局面,我歪著頭看了眼秦壽說:「你行么?」
「那個..有點腰疼……得休息休息。」秦壽靠在一邊。
「那你先休息吧。」我不敢怠慢,我一步上前。
老頭見我奔來,振臂一揮,那被我打掉的黑色魂幡再度飄向半空,陰風乍起,吹得飛沙遮天蔽日,近十隻伯奇飛往故宮其他房舍觀戰。
見老頭拿出一柄撥浪鼓,「嘩啦嘩啦」劇烈搖動,一列皇宮裡常見的儀仗隊自城牆穿梭而入,他們飄飄忽忽,身形飄動,讓整個故宮內的溫度降至冰點。
我的太陽穴發麻,雙目有種刺痛感,此時李戰和秦壽都在不停地揉眼,我發現越揉臉越白,尤其我身側的李戰,四肢僵硬,不知何時化作陰森森的紙人。
我著實被嚇了一跳,這是他娘的薩滿詛咒!
對方用一個剪紙人想換李戰的命!
危急時刻,我劃破手指,將滴血入小棺材,恭敬拜見道:「拜請五方五鬼顯威靈,人催催,鬼催催,命催催,急急如律令!」